寄往初夏的風箏 第26章 囧,靈魂附體愛上你 (2)
    「麥當勞!」初夏激動不已地指著不遠處一座商場外的廣告牌,「我馬上就要餓死在車裡了!快!快帶我去麥當勞!」

    你就是這樣淑女、這樣舉止優雅的嗎?

    徵淵無奈地轉動方向盤。

    坐在麥當勞餐廳裡,初夏望著托盤裡的漢堡,完全把淑女誓言拋到了外太空。她一把抓起漢堡,粗暴地撕開包裝紙,張大嘴一口咬上去。

    終於踏實了!牙齒咬在食物上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徵淵既心疼又好笑地看著初夏像餓了幾星期的小母狼一樣,大口大口咬著可憐的漢堡。

    「你知道你吃漢堡的樣子讓我聯想到什麼嗎?我彷彿看到一個飢渴萬分的老財主,抓住了一個白嫩嫩的小姑娘,然後迫不及待地撲上去……」

    「這個聯想很黃很暴力……」初夏喝了一口可樂,稍稍喘了口氣,「不過,有我這麼年輕貌美的老財主嗎?」

    「要是埃瑪知道她精心打扮出來的傑作居然這麼肆無忌憚地大口啃漢堡,絲毫沒有淑女形象,她肯定會當場暈菜!」

    「我能想像!」初夏嗤嗤笑道,彷彿已經看到了埃瑪暈倒的樣子。

    望著眼前大快朵頤的初夏,不知為何,徵淵覺得心中升起一片柔軟的幸福雲朵。

    在我面前,她真的從來都不會掩飾本性,一點兒都不會做作……這和余晴果那類女孩簡直是天差地別……我大概就是迷戀她這一點吧,自然的真性情流露……

    這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說著便起身離開了。

    十五分鐘後徵淵回來了。他一眼就看到初夏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上,桌上的兩個托盤都狼藉一片。

    「你把我那份也吃了?」徵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景象。

    「剛才有點兒沒吃飽……別那麼小氣,我再給你買一份。」初夏腆著肚子,費力地站起身來。

    「你也不怕一個人撐死在這兒沒人收屍?」徵淵把初夏按回座位上,「看你那身懷六甲一樣的肚子,坐下!」

    初夏正要嚷嚷肚子已經圓得快要坐不下去了,卻看到徵淵拿出一個精美的小紙盒。

    「這是什麼好吃的呀?蛋糕嗎?」

    「你能不能想一點兒食物以外的事情?」

    徵淵打開紙盒,裡面躺著一個粉紅色的精緻小玻璃瓶。

    「手擦乾淨了嗎?」徵淵仔細檢查了初夏舉起的雙手,「還可以,來,我幫你塗指甲油。」

    「指甲油?」初夏吃驚地問,「為什麼要塗指甲油?」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手給我!」

    初夏好奇地看著徵淵慢慢將自己右手小拇指塗成了美麗的粉紅色。

    「這顏色真好看……」初夏由衷讚歎。看著徵淵低垂的臉,又小聲問道:「你以前給女孩塗過指甲油嗎?」

    「從來沒有,這是第一次。」徵淵頭也不抬地回答。

    「第一次怎麼能塗得這麼均勻、這麼好呢?」初夏佩服不已。

    「人品問題……要是你自己塗肯定弄得到處都是……」

    「我的人品……」

    「好了,別說話,我會分心的。」

    初夏只好閉嘴,安靜地望著細心為自己塗指甲的徵淵。

    以前都沒有好好觀察過他,其實他長得真的挺帥……單眼皮……不過元江哥哥不也是單眼皮嗎?我就喜歡單眼皮男生……其實,這個男孩真的挺不錯,應該是個很理想的男朋友人選……

    細細想來,初夏明白,如果不是因為眼前這個正在專心致志為自己塗指甲油的男孩子的出現,這幾年自己的生活將會變得多麼單調乏味……這些年來,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認真地喜歡著自己……我對他那執著的情感,難道就真的無動於衷嗎?

    初夏呆呆地望著徵淵的臉,心中瀰散開一種既柔軟又微痛的奇妙感觸,像是一隻毛茸茸、熱乎乎,又帶著尖細指甲的小貓爪,不輕不重地撓過心房。

    這種感覺為何如此熟悉?到底在何時體驗過……

    徵淵手掌的溫度從初夏的右手傳遞到全身,彷彿血液裡生長出帶著曼妙形態的籐蔓植物,一朵一朵淡粉色小花悄然綻放在枝頭,初夏感到身體裡瀰散著清新的芳香……

    這種感覺……這種腦海裡、軀幹裡、心臟裡全都陽光普照、開滿鮮花的感覺……如此熟悉……

    初夏像是第一次見到徵淵似的,用靈魂之眼凝視著他。他面孔上的每條曲線,一一飄過初夏心裡那片情感花園上空,令她心神不定。

    好像是失散了多年的親人,在這一刻重逢。徵淵的氣息無比清晰地傳遞到初夏的每寸肌膚,既熟悉又陌生……她只覺得呼吸困難。

    難道……

    這怎麼可能……

    「好了,先不要亂動。」不知何時,徵淵已經幫初夏把左手的指甲也塗好了。他輕輕地在初夏兩隻手的指尖吹了幾口氣。

    「喜歡嗎?」徵淵抬起頭,卻發現初夏正帶著異樣的神情呆呆地盯著自己,「怎麼了?我臉上粘了東西?」

    初夏猛然從仙境中回到現實世界,她漲紅了臉,忙垂下頭,裝作欣賞煥然一新的指甲。

    徵淵看看明顯心不在焉的初夏,「喜歡嗎?這個顏色?」

    初夏垂著頭,用力點點頭,卻不敢看徵淵。

    「那我以後經常幫你塗指甲油吧?下次再換種新的顏色……」

    不知道為何,初夏的眼眶突然蓄滿了淚水,毫無徵兆。彷彿那些淚水早已悄悄潛伏在眼眶後,一聽到命令便蜂擁而出。初夏拚命忍住,卻還是有一顆淚珠墜落手心。

    「你怎麼了……」看到初夏突然落淚,徵淵慌了手腳。

    初夏抬起頭,眼睛裡的淚水被窗外的亮光照射得宛如一片流動的水晶。

    你永遠都不會瞭解,在剛才的幾分鐘時間裡,我的世界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我應該告訴你嗎?我是不是應該就這樣閉上雙眼,手裡牽著冥冥之中上天拋給我的紅線,任由它牽引著我,走向未知的未來……

    前方……真的會有幸福在等我嗎?我,還可以相信自己的感覺嗎?

    上天啊,請你不要再次拋棄我……

    初夏對著徵淵微笑,輕輕張開雙唇。

    「剛才……就是你幫我塗指甲的時候,我好像……愛上你了。」

    徵淵凝視著初夏亮晶晶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初夏繼續說道:「我好像是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一直沉睡,愛戀著夢境裡不真實的王子,卻不知道,其實真正的王子就在我身邊,一直守護著我。剛才,沉睡的我突然間甦醒了,發現原來真正的王子已經等了我好久……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徵淵靜靜聆聽著初夏的娓娓訴說。

    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初夏愛上自己的幸福時刻,可是,當它不期而至,徵淵發現自己竟然還能如此鎮定地坐在初夏面前。

    根本不必懷疑,看著她此時的目光,徵淵知道,她是真的動情了——因為,她眼睛裡有了一種和以往看他時完全不同的光彩。

    徵淵伸出雙手,初夏遲疑了一下,然後羞澀地把手放進他攤開的掌心。緊緊握著這兩隻手,徵淵覺得手中握著的就是整個宇宙。

    「你相信我嗎?」初夏有些不自信,「你會相信我的感覺嗎?我對元江哥哥已經……」

    徵淵深深望著初夏的眼睛,「我相信你!」

    初夏心裡湧上一陣酸楚感動,「你會在意我曾經喜歡過他嗎?」

    「有時候我會想,或許,我應該感謝他……如果沒有他,我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在乎你,也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因為他的存在,我終於明白,你對於我來說是那樣的來之不易,我應該像珍惜生命一樣珍惜你……」徵淵把初夏的手舉到唇邊,溫柔地吻了一下,「謝謝你,初夏。」

    「是我應該謝謝你……這麼久了,你還在等我……」從初夏眼眶中,又墜下一顆晶瑩的淚珠。

    徵淵輕輕幫初夏拭去臉上的淚水,「我說過,我會等你……不管要等多長時間,我都會一直在原地等你。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流淚了,這是最後一次……」

    然而這時,初夏耳朵上反射著陽光光輝的小耳墜讓徵淵一下子想到余晴果的助聽器,那些鑲嵌著名貴寶石的美麗助聽器……

    徵淵感到體溫在極慢地下降著,他緩緩鬆開初夏的手,「初夏,有件事情我必須要向你坦白,關於我曾經的……」

    「是和晴果有關的嗎?」

    初夏的敏感令徵淵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從初夏略顯受傷的目光中讀懂了她的心思,「不是你想的那種事情,我和她,從來都沒有在一起過。我告訴過你,我始終把她當妹妹,事實上,我也是這麼做的。」

    初夏輕輕點頭,讓徵淵繼續把話說下去。

    端起紙杯,徵淵這才發現手心滲出一層冷汗。他閉上眼睛,略微平靜一下思緒,然後鼓起勇氣,直視初夏探尋而緊張的目光。

    「我要說的,是關於晴果的聽力。她之所以失聰……是我害的。」

    在初夏和徵淵的世界裡,喧鬧的麥當勞已經不存在了。他們是面對面站在一片只有白色的虛無空間之中,耳邊,只有從徵淵嘴裡發出的一個個音節。

    「那一年,她六歲。她發燒了,我去看望她……你想像不到小時候的我有多麼頑劣和霸道……在無意中發現了家庭醫生的醫藥箱後,我鬼使神差地想要給晴果打針……大人們都不在家,那個愛喝酒的家庭醫生正在偷偷品嚐伯父的藏酒……」

    那些被徵淵深深掩埋在心靈墓地中的不堪回憶,正被他親手挖出。隨著鐵掀的揮動,一個深深的墓穴出現了,那口禁錮著可怕往事的黑色棺材正在慢慢顯露。徵淵已無法再看初夏的眼睛,他閉上眼,將黑暗作為支撐自己繼續講述下去的力量。

    「起初晴果不願意,但在我的堅持下,她還是勉強同意了……我學著醫生的樣子,在一個注射器裡吸滿藥水……那些藥水瓶看上去都一樣,我隨便選擇了一個……」

    黑色棺材已經完全暴露在徵淵面前,棺釘也已被他根根拔盡。他站在棺材旁,顫抖的雙手放在棺蓋上,準備釋放殘忍的回憶。

    「那天,陽光很好……晴果坐在靠窗的木椅上……被白色窗簾過濾後的光線非常美……針就拿在我手裡,針頭還在陽光下閃光……就那樣,我把針裡滿滿的藥水,注射進了晴果體內……她沒有叫疼,也沒有哭,只是那樣坐著,讓我把針打完……然後,我們又隨便說了些什麼,我就回家了……後來的日子,我幾乎都把這件事給遺忘了,直到有一天我知道,晴果她,失聰了……

    「我選的那瓶藥水,是卡那黴素,它的毒性比慶大黴素還要強,即使停藥,對內耳的損傷也會持續……晴果,她就這樣……永遠失去了她的正常聽力……我的頑劣和任性,害她只能依賴助聽器……

    「你在我家發現的那盒助聽器就是晴果送給我的……她每更換一個新助聽器,便會把舊的送給我。這是她所說的紀念,但對我來說,那其實就是一種殘忍的提醒,提醒我曾經做過的錯事,提醒我時刻記得她再也無法擁有健康的聽力,提醒我必須對她的失聰負責……」

    說完最後一個字,徵淵有種燈枯油盡的虛脫感。他不敢睜開眼睛,生怕被初夏的目光一刀刀凌遲。

    「初夏,這樣的我,這樣一個犯過不可饒恕罪過的我……你……還愛嗎?」

    良久,初夏的聲音才輕輕敲擊著徵淵的鼓膜:「我愛……只是……我們在一起……晴果她該怎麼辦……」

    徵淵睜開眼,他看到初夏沐浴在一片日光中,週身都散發著不可思議的光輝,而她的眼中鑲了層晶瑩的淚光。終於,一顆淚珠承受不起地心引力的引誘,墜落下來。

    「我不會推脫和逃避對她的責任。我會始終像個哥哥一樣,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盡自己全力為她提供幫助。如果未來醫學進步了,我情願將自己的聽力移植給她。我可以把自己擁有的一切都獻給她,除了愛情……因為我的愛,已全都給了你……」

    透過朦朧淚光凝視著徵淵,初夏一陣心疼,「為什麼不早點兒告訴我?一直一個人承擔……」

    徵淵伸出手,幫初夏拭掉淚水,「因為今天我才知道你愛我……如果你不愛我,我又有什麼資格讓你為我分擔這個沉重的秘密……」

    「以後……就讓我們一起承擔吧……」

    徵淵沒有再說什麼,他只是拉起初夏的手,捧在手心,放在唇邊深深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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