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往事 第62章
    「還是讓我來請你吧!」蜜貝貝也在笑,眼光從他們三人臉上掃過,又說,「能夠無意間碰到你們這是我的榮幸,特別是曼麗小姐是因為我把她吸引來的。」

    「這是男人們的光榮。」龔天賜想平息她倆的戰鬥,又說,「我不希望這光榮讓女士們奪去。做東可不能女士優先呀!」

    「這話不對。」梅曼麗不願停火,她說,「能夠請到貝貝小姐不僅是男人的光榮,因為她是我們婦女界出類拔粹的女中豪傑,難道你們就不能讓我也光榮一次嗎?」

    「不能,」麥克不知是為龔天賜幫腔,還是出於男子漢的氣度,「你要請就等下次正式的約請貝貝小姐,不要在龔先生有約在先的場合來插一桿。」

    「那麼。」梅曼麗又笑對蜜貝貝說,「親愛的,下次我再專門邀請你的時候,你能屈駕出席嗎?」

    「那是非常榮幸的,怎能說是屈駕呢?」蜜貝貝也不示弱,「這麼說,曼麗小姐今天是允許我先請你了。」

    「話怎麼能這樣說呢?」梅曼麗仍在堅持著。

    「不要爭了。」麥克突兀地說,「我有個好主意,從今天起我們在一起進行四天的狂歡,四人輪流各做一天的主人。所以,你們兩個都別爭了。」

    「今天可讓我先做第一天的主人嗎!」梅曼麗搶了先仍然堅持著。

    「這是我想出的主義,應該由我來做今天的主人。」麥克很自傲地說。

    「不,你昨天剛剛做過主人。」梅曼麗俏皮地說,「今天就讓我嘗嘗做主人的快樂吧!」

    「那麼,就讓命運來決定我們做主人的次序吧!」

    蜜貝貝說過又露出兩排珍珠般的皓齒。她向龔天賜討過一盒火柴,從中抽出四根,又在火柴桿的尾端寫了1—4的數字,放在桌上用手窩著混亂了一陣,然後再把手掌放平,露出四個黑點一樣的火柴頭,把火柴桿捂著,叫麥克他們三人各抽一根。

    這時龔天賜被這只熟悉的手吸引了。指甲養的很長,但沒有一絲斑污,淡紅色的寇丹染得恰到好處,細長的手指象印度古典雕刻家的象牙作品中的觀音佛手一樣美麗。他從勻柔的手背上看到一條已不甚明顯的傷痕,這是他與秋妹兒時『辦家家』不小心給留下的,這傷痕對他卻閃著一種帶魅力的特殊光輝……他又仔細地端詳著她,越看越相信這個蜜貝貝就是秋妹,秋妹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貝貝小姐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麥克和梅曼麗都已抽過了一根。蜜貝貝看到龔天賜的神情,她也朝著自己捂著剩下二根火柴棒的手背瞄了一眼,她猛省到手背上的傷痕,也使她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她很快鎮靜了一下情緒,忽然像很認真地叫他。

    「龔先生,還有你的一根,快抽吧!」

    龔天賜被叫聲如夢中醒來,他無所謂的抽了一根。蜜貝貝迅速地將手縮了回去,連桌上該她的一根火柴棒也忘了拿起來看。龔天賜抽過以後,也沒顧及看自己手中火柴棒上的數字,梅曼麗卻在他的身邊碰了一下,示意她的一根要同他交換。他的思想還沒完全集中,於是就把手中的一根與她交換了。這時麥克一邊在看自己火柴棒的數字,一邊又要注意桌上屬於蜜貝貝的那根數字。而蜜貝貝還有點心慌意亂,連桌上的那根火柴棒都無心去看。所以,誰也沒有看見梅曼麗與龔天賜的交換,她看過他換給她的數字以後,迫不及待地說。

    「誰要是抽到一號,誰就主持今夜的整個活動。」

    「那是,當然的主人。」麥克極積支持。

    「呵哈,今天的主人命該是我,貝貝小姐這下不用爭了。」

    梅曼麗把一號火柴棒送到蜜貝貝的面前,臉上有幾分勝利者的得意。

    龔天賜無法揭穿梅曼麗的詭計,但又不忍看到蜜貝貝的沮喪,他忽然想到一個新題目,便用來為蜜貝貝解圍。

    「我主張今天把麥克太太請來,因為她昨天為我們大家的聚會辛苦了。」

    「可惜我今天沒資格了。」蜜貝貝已顯得平靜多了。

    這就是說我有資格。」梅曼麗揚著天然秀澤的眉毛,以主人的口氣說,「麥克先生,你去打電話。」

    「曼麗小姐,我可以服從你。」麥克很風趣地說,「可是,電話對於我的太太恐怕永遠也無效。」

    「這麼說是要我們親自去請了!那麼,請諸位都服從我的安排,現在跟我走吧!」

    梅曼麗有幾分當了主人的得意,她笑著領頭走了,麥克有趣地緊緊跟著,蜜貝貝卻故意等龔

    天賜最後站起與他並肩走向門口。

    「你不覺得這麼聰明的曼麗小姐有多可愛嗎?」蜜貝貝靠近龔天賜用很輕柔的聲音說。

    「不……這——」龔天賜不知如何回答。

    「我倒已經愛上她了。」蜜貝貝這話說得龔天賜更費猜測。

    梅曼麗發現蜜貝貝在後面與龔天賜在悄悄說著什麼,心中就犯起嘀咕,故而擺出一付主人的架式對她說。

    「貝貝小姐,請你快點走好嗎?」

    蜜貝貝還真的丟下龔天賜快步竄到前面去了,她先開門,然後邀大家先走。麥克開了車門,讓大家上車,蜜貝貝卻在駕駛座位上坐定,嫻熟的發動了汽車開起來。

    汽車在寧海路麥克家門前停下,一進大門就聽見從屋內傳出的優美鋼琴曲。穿過庭院,走過樓道,麥克直奔鋼琴房,他興奮地對太太說。

    「親愛的,你看多麼珍貴而美麗的客人來了。」

    梅曼麗領頭,三人也不等邀請,全都跟了進來。他們都是第一次能到這間比較隱密的琴房來,以前僅僅只在客廳坐過。

    因為是晚上,又是在家中,麥克太太穿了一件嫩黃色的寬鬆便裙,但很有禮節的從彈琴的座位上站了起來,兩手合在一起表示歡迎。兩隻討人喜歡的英國種哈巴狗跟隨在她的腳前腳後轉悠。她走到開關前又增開了房頂吊燈,琴房的亮度徒然大增,透過乳白色燈罩的亮光,好像整個房間都沐浴在明媚的月色下,嫩黃色的屋頂,嫩黃色的地毯,一套豪華型歐式沙發卻是金黃色的,配有嫩黃色的窗簾,很自然協調地繡著淺綠色樹葉形的點綴。房間裡其它傢俱及鋼琴和牆壁一樣都是乳白色的。多麼浪漫,多麼雅致,多麼和諧,龔天賜情不自禁地坐到柔軟的沙發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竟有點美不可言,整個房間佈置得沉靜素雅,他心中好一陣愉快。他沉醉了一會兒,此刻卻產生了一種衝動和慾望。他又看看同來的二位小姐,她倆正與麥克太太談的投機,好像也被這房間的氣氛融化了。

    梅曼麗與麥克嘀咕了幾句他就離開了琴房。龔天賜被一排整牆面的書架所吸引了,他覺得在這樣的環境裡,無論讀什麼書都是極適宜的。於是,他便起身走到書架前隨手拿了一本書,重又回到沙發上坐下,伸手開亮檯燈,燈光從濃茸碧綠的文竹葉縫滑下,直照到書頁上的墨黑字體,好看極了。他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麥克太太,」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梅曼麗總算想起來了,她說,「現在讓我最真誠地請你出去,與我們共進晚餐。」

    我想用不著出去,就在我家裡便飯吧。」麥克太太非常熱情地說。

    「那怎麼成呢!今天曼麗小姐是太陽。」蜜貝貝說。

    「這就是說今天一定要捧場了。那麼,我去換換衣裳。」麥克太太答應過後便出去了。

    在麥克進房來的時候,梅曼麗著急地問。

    「怎麼這麼長時間?電話打過了嗎?」

    「電話真難打。」麥克解釋說,「好不容易才接通了錢經理,我定了頭等單間雅座。」

    「這真太好了。」梅曼麗喜形於色,「謝謝!」

    「親愛的龔,」麥克笑著走到沙發邊,「你真是個書蟲,還坐在這裡看書?」

    「是呀!」龔天賜這才抬起頭來,對著麥克說,「在你家這樣的環境裡看書,我已經不想吃飯了。」

    正說著,麥克太太換了一套白色的晚禮服,白白嫩嫩地頸脖戴一串豪華足金的鑽石吊咀的項鏈。她曲線分明,體態輕盈,一進房門,整個琴房徒然一亮。她穿著打扮,是那麼自然得體,使人覺得她美而不艷,美而不媚,美而不俗,清雅高潔,耐人尋味。

    龔天賜見了在心裡問自己,「我若有這樣一位高貴的太太,我的獨身主義是否會放棄呢?」

    二位小姐去隔壁房間整修補妝去了。麥克也出去張羅汽車了。房間裡只剩下龔天賜與麥克太太。

    「太太,你不知可讀過古代大文豪陶淵明的《桃花園記》那篇文章?」龔天賜婉轉地問她。「你是想用『世外桃園』來比喻我這個小小天地。」

    龔天賜笑笑,心裡想多聰明的太太呀!無論氣質、風度、文化素養,像她這樣的太太在女性中是極難找的。

    「沒想到,在這血染的屠城裡,還有這麼一塊淨土,也可以這樣說,你的小小天地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之外的。」龔天賜大發感慨之後,又接著問,「你不常出去嗎?」

    「我希望這樣。」麥克太太淡淡一笑,又說,「但常常又不可能,比如像今晚這樣。」

    「這麼說,今晚我們來是擾亂了你平靜的生活。」

    「不過,偶爾一次也怪有趣的。」

    「請原諒,太太,今天的擾亂完全是我唆使的。」

    「這是真的嗎?謝謝你能想到我。」她用和靄文靜的笑容對他說,「那麼,希望你以後也像麥克一樣諒解我才好。」

    「現在我已經完全理解你了。」他又對房間裡的佈置睃了一遍,十分羨慕地說,「連我到了這個小小天地裡都不想出去了,真讓人陶醉。」

    「歡迎你以後有空時常常來玩。」

    「不會打擾你嗎?」

    「不會的,你是麥克的好朋友嘛!」

    梅曼麗重整過面容後,輕盈地飄進屋來時,在這滿屋月色似的燈光輝映下,真像月宮嫦娥下凡一般。她挽起麥克太太走出琴房,龔天賜跟在她倆身後,在路過客廳門口時,他聽見蜜貝貝在用流利的日語與對方通著話。龔天賜聽不太懂,梅曼麗看出他心中的孤疑,便告訴他,貝貝小姐用電話婉辭了一個約會並改期了。這更使龔天賜心裡犯起嘀咕,她會和誰約會呢?又為什麼用日語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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