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以瑪雅人的「球賽」為例。瑪雅人在其和平發展的古典時期黃金時代裡,沒有外部威脅,也就並不需要尚勇尚武。10世紀以後頻繁的戰事,才促使他們感覺到「嗜血」的必要,才使他們非要用血與火的洗禮來保證民族的生存發展。受瑪雅文化影響很大的阿茲特克人,有一絕妙的事例。他們甚至與鄰近部族專門締約,定期重開戰端,不為別的,只為了捕獲俘虜用作人祭的犧牲。這真是形同兒戲!瑪雅人的「兒戲」更加形式化,他們建造了許多「籃球場」,用球賽的勝負決出人祭犧牲的對象。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民族生命力的強旺。於是,血,成了主題詞;紅,成為主色調。當歐洲人初次見到這些印第安人時,竟把他們看成了紅種人。雖說這些原屬蒙古種的黃皮膚們在美洲的土地上偏得了太陽神之賜,但他們之所以被看成紅種人大概主要還是因為他們給自己身體塗上了紅顏料。那是血的象徵。對血紅生命力的渴望,應該成為一個民族文化中合理的追求,只要不是追求血腥本身。
瑪雅人的規則是要人死,攻擊性的調動是被迫的,但其強度也是可想而知的,我們再去回想瑪雅球賽的那種嚴酷性,或許更為有趣。瑪雅人以球賽的勝負決定人的死活,把生死攸關和你死我活的事盡量變成遊戲,而現代人卻千方百計想把遊戲變成性命交關的大事(用職業運動員制、高額獎金、僱傭費和家喻戶曉的明星地位)。現代人的規則是在不死傷的情況下發洩攻擊性,同時坐收漁利者利用調動起來的生命力和代償性發洩攻擊性的願望牟利。兩類文化活動的表象都是假的戰爭,瑪雅人調動它的手段和目的都是借神的名義,現代人調動它的手段和目的有時是為了健身強體,有時是為了不同群體間榮譽戰爭的得失,有時則純粹是為了錢。從瑪雅的球賽中我們看到,戰爭這種原始、本能的生物競爭方式在人類文化的文飾下可以成為一種象徵。從現代的球賽中我們看到,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生物性的對抗本能在文化中總能找到存在和表現的方式,文化的世故化總會為它提供各種各樣精緻的象徵物。
人們在瑪雅人的球場遺址多處發現有一些重約20噸的石刻頭像。其中有一個戴著一個頭盔。有人說這是首領或武士裝束的一部分,但也有人說這是球賽隊員為預防5斤重的橡膠球砸破腦袋而戴的保護用具,猶如橄欖球運動員的全身披掛。
據另一種說法,球賽往往是起一種安慰作用,也就是那些不用去做人祭的一方故意輸球給對方,讓對方象徵性地戰勝自己,然後走上神廟受死。真的,輸贏又何妨?假戰爭終歸是假戰爭嘛。對瑪雅人而言,總是要有一批犧牲;對現代人來說,群體終歸達到了釋放積聚的社會攻擊性的目的,個體則在奮進中體驗了自己的生命,實現了自我。
圖9-8刻畫宗教蹴球比賽的浮雕,失敗者
(有些地區是獲勝者)將被活祭
瑪雅社會曾相當繁榮。農民墾殖畦田、梯田和沼澤水田,生產的糧食能供養激增的人口。工匠以燧、石、骨角、貝殼製作藝術品,製作棉織品,雕刻石碑銘文,繪製陶器和壁畫。商品交易盛行。但自公元7世紀中期開始,瑪雅社會衰落了。隨著政治聯姻情況的增多,除長子外的其他王室兄弟受到排擠。一些王子離開家園去尋找新的城市,其餘的人則留下來爭奪繼承權。這種「窩裡鬥」由原來為祭祀而戰變成了爭奪珠寶、奢侈品、王權、美女……戰爭永無休止,生靈塗炭,貿易中斷,城毀鄉滅,最後只有10%的人倖存下來。
公元761年,杜斯彼拉斯城的王宮覆滅可視為瑪雅社會衰落的一個起點。杜斯彼拉斯是方園1500英里內的中心城邦。它遭到從鄰近托瑪瑞弟托城來的敵人的攻擊。一個裝有13個8歲至55歲的男人的頭顱的洞證明該城被攻佔時遭到了斬草除根的大屠殺。8天後(這些精確的細節被記錄在石頭刻板上),勝利者舉行了「終結典禮」,砸爛了王座、神廟和刻板。一些貴族逃到附近的阿瓜迪卡城——這是一個巨大裂縫環繞的天然要塞。他們在那裡苟延殘喘了40年,最後還是遭到了敵人的攻佔,公元800年,阿迪卡已是一座鬼城。公元820年以後,瑪雅人捨棄了這片千年間建立了無數城市的佩籐雨林,再也沒有返回這片文明的發源地。瑪雅文明的毀滅已成為歷史,但它提供的警示,值得人類永遠記取。
環境變遷,將瑪雅人送入墳墓
中美洲地理環境是多樣的,在那裡,有聳立的頂峰上堆滿積雪的火山地帶,有不毛之地的沙漠,也有像瀑布般降雨的熱帶雨林,幾乎所有的生態環境在這裡都能找到。而瑪雅人生活的自然環境和整個中美洲比起來,算不上很複雜。雖然地處高地,卻沒有凍土地帶,沙漠也只有黑河上游和莫塔瓜河中游流域之間的狹小地帶。從地理環境上來說瑪雅人的生活範圍,可以很明確的分為兩部分——高地(瑪雅人居住的高地是指海拔300米以上的地區)和低地。
從墨西哥的恰帕斯洲東南部到中部美洲的南部,那裡由活火山和死火山蜿蜒相連,有的地方甚至超過了海拔4000米。這些巨大的山脈,是在第三紀到第四紀更新時所噴發出的輕石等火山碎屑物質堆積而成。這些堆積物在數百米的土岩層之上,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肥沃土壤。經過幾千年雨水的衝擊和侵蝕這裡變成了深不見底的峽谷,陡峭的山與山之間山浪此起彼伏,景色壯麗無比。但是,峽谷之間也有比較廣闊的地帶,這促使了古代瑪雅人瓜地馬拉的瓜地馬拉城、克薩爾特南戈、墨西哥的科米坦等重要的城邦的形成。而且高地部分,也不完全是由地質學上的新時代所形成。在更北邊的地方,是第三紀和白堊紀形成的石灰岩地帶。那裡是靠近低地的多濕地帶,獨特的侵蝕作用讓這裡形成了水墨畫一般的風景。
在瑪雅人生活的高地,和新大陸赤道以北的其他熱帶雨林一樣,雨期通常在五月至十一月初。不管是在高地還是低地,都同樣有兩個雨量最大的時期,六月和十二月。有史以來,瑪雅生活地區雨量最大記錄是在西班牙人征服前,有名的可可子栽培地墨西哥恰帕斯洲到瓜地馬拉的太平洋沿側,墨西哥高地的年間降水量比整體歐洲北溫帶的降水量還高。
高地的動植物情況與當地地形及土質有著很大的聯繫。在高地的斜面上部松樹等草木類較多,而另一面濕氣較大的峽谷地帶則多生長著橡樹。在野生動物方面,高地和谷地相比則相對較少,這可能與高地上長期有人居住有關。
在農耕方面,瑪雅高地的先祖們的耕種方法和低地的大相逕庭。不過有兩點卻是相同的,他們同樣將不要的草木都燒掉來開發耕地,並且同樣都有著休耕期。在高地上必須讓農田有休耕期是因為在海拔較高的地方,耕地的連續使用期限是十年,在隨後的十五年中若不將耕地放置的話,很難讓土地恢復肥沃。而在低地,則可以連續耕種十五年,並只需要五年的休耕期便可。在瓜地馬拉高地人口集中的地方,幾乎所有的可用土地都被作為耕地在使用。在那裡一年間能栽培出幾種玉米。先耕土,然後將發芽的種子播種上的方法叫堆土耕種。而在此期間對玉米田使用火耕法,並間種上大豆和南瓜等副作物,便可收穫顏色大小和味道都各不相同的各種玉米。總的來說,在高地上種相同的作物,沒有森林和雜草的困擾,受惠於肥沃的土壤,進行著和高密度人口相平衡的農耕活動。
雖然瑪雅高地的人口密度更大,耕地條件也更好,但是對瑪雅文明來說,最重要的卻是更北方的低地。在從瓜地馬拉城到蒂卡爾遺跡群的飛機上看,瑪雅的低地比高地更為引人注目。瓜地馬拉佩登和尤卡坦半島是一塊巨大的石灰岩,它向西部和北部延伸,向墨西哥灣湛藍的海洋突出。沙洲狀綿延的東部海岸臨著加勒比海。石灰的巖盤經年累月地在加勒比海的衝擊下隆起。在古代形成的低地南部,瓜地馬拉佩登省和伯利茲,這種隆起現象最為明顯,平地上到處都是巖溶地形,地理環境看起來十分險惡。相對的,北部的尤卡坦半島則十分平坦,從空中俯視是看起來很柔軟的大片綠地。但真正走上去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這裡到處都是石灰岩的洞穴。肉眼能看到的唯一起伏是半島背面的普克丘陵,坎佩切州北部和尤卡坦州西南部,它們共同形成了一個不滿兩百米的倒V形。
南側的瑪雅高地和山嶽部不同,在瑪雅的低地,除了西部和東南部,一年中也幾乎沒有水流過,很少看見廣袤的沖積平原。大河烏蘇馬辛塔河以及它的支流,是這裡最重要的水系。從瓜地馬拉高地的北部到墨西哥恰帕斯洲的拉坎頓密林,它如同一條生命線把瑪雅的城邦遺跡連接起來並沿著蜿蜒的路徑向西北方流去,最後在墨西哥灣上堆積起黃色的泥土堆。流向加勒比海的莫塔納河流經過了松樹和橡樹所覆蓋的丘陵地帶、只有仙人掌才能生存的沙漠、然後是熱帶雨林地帶,最後才注入加勒比海。除了烏蘇馬辛塔河和它的支流,這裡還有伯利茲河、紐河以及墨西哥與伯利茲交界處的翁多河。
瑪雅低地的氣候十分炎熱。尤其是到了乾旱期將要結束的時候,這裡的炎熱更是讓人難以忍受。進入了五月就迎來了這裡的雨季,雨季將一直持續到十二月,和其他的熱帶地方相比這裡的雨量不算太多。即使在佩登年間的降雨量也不過在一百八十厘米到二百三十厘米之間,而尤卡坦半島的雨量就更少了。在這裡,不會有太大的雨量,於此相對的,年間可能發生極其嚴重的旱災。真正大量降雨的地方是佩登、伯利茲的最南邊以及恰帕斯洲的拉坎頓。之中雨量最大的塔巴斯科平原,整個夏天大多數時間都被浸泡在水裡,所以在西班牙人入侵之前,瑪雅人會都避開在這裡居住。
在瑪雅人生活的低地,特別是尤卡坦半島,幾乎沒有湖泊。在大多數地區,地表沒有水分是影響瑪雅人生活生產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在瓜地馬拉北部的佩登地區,有一種窪地會在雨季的時候形成較大的沼澤地,可是每當旱季來臨的時候,這些窪地也會接二連三的乾涸。在尤卡坦半島,也有這樣會在雨季形成的窪地,不過和佩登的窪地比起來小了許多。然而,當地瑪雅人的生活用水主要還是來自於這些窪地。
和南方比起來雨量較小的尤卡坦半島北部,特別是在沒有這種窪地的普克地區,用水問題相當嚴峻。地理學家尼古拉斯·唐寧和美術家傑夫·科瓦爾斯基認為,這裡的暗河離地表有六十五米深,而居民的生活用水來源卻只有雨季時候填滿地表陷沒形成的窪地的水,如此少的水量根本不能滿足普克地區的用水需求。因此,那裡的古瑪雅人挖了許多的壺形洞穴人為製造窪地,以便在雨季來臨的時候能盡量多地儲備旱季用水。瑪雅低地的南部受季風的影響,生長著茂密的森林。在密林中生長著超過四十五米高紅柳桉樹,是古代瑪雅人重要的木材來源。同時,在森林中鱷梨樹等比較矮的樹木所結出的果實,也是古代瑪雅人重要的食物來源。但是,森林也不是常年都保持著綠色,到了乾旱時期,大多數樹木的樹葉都會掉落。真正的常綠雨林,只有在雨量更充足的地方才能看到。
在季風性的森林地帶,特別是佩登省和坎佩切州南部,沒有較高的樹木,一些較矮的樹木和雜草邊有了生存的空間,這裡能看到一望無垠的熱帶大草原。而這些大草原的成因,目前還有很多種說法,不過可以否定的是,這些大草原絕不是古代瑪雅人過度耕種使土地疲憊而形成的。相反,正是人們主動的保持著草原的原貌,而使它保持至今。農民對此地敬而遠之,這裡是獵人們的天堂。定期的火燒所形成的灰燼使這裡雜草叢生,這也使得動物們更喜歡來到這裡生活,也使獵人們的狩獵變得更加容易。在科特斯的軍隊征服了阿茲特克後,在他們進軍奇琴伊察(Itza)的首都塔亞薩爾時途徑了這樣的大草原,他們驚奇的發現,那裡的鹿群在看到人的時候並不會躲閃。這也讓西班牙人完成了最容易的捕獵。森林地帶北部的降水量,更是極端的少,這裡生長著長滿荊棘的低矮灌木林。再往北便是尤卡坦半島的北部沿岸,那裡生長著耐旱性植物。
瑪雅的低地是動物的寶庫。特別在尤卡坦地區,有為數眾多的鹿和西貒。瑪雅人將那裡稱為「鹿和火雞之地」。個頭不大,但卻很吵鬧的吼猴和蜘蛛猴很容易被捕獲,古代瑪雅人十分喜歡它們的肉。這裡的鳥類也很豐富,有像孔雀一樣擁有美麗羽毛的火雞和刀嘴鳳冠雉等大型鳥類,也有鵪鶉一類的小型鳥類。身上佈滿斑點,貓科動物中最大的美洲豹雖然極具危險性,但由於有光潤的皮,同時也作為祭祀時用,所以瑪雅人依然會不顧風險的捕獲它們。生活在水邊的貘,也常常被用於食用,而它們的結實的皮則被瑪雅人當做是製成戰士用的盾和鎧甲的材料。
這些是現在我們可以看到的當時瑪雅人的生活環境,但是科學家分析,在瑪雅人神秘消失的時候,當時的場景要比這糟糕得多,很有可能是環境的變遷,使得瑪雅人的作物無法耕種或者糧食減產。
由於無計劃無休止的燒林開墾,當時的瑪雅人周邊的土地都已經十分貧瘠,瑪雅人不得不離家更遠去開墾新的土地。大片的雨林被破壞,當雨季到來的時候,沒有植被可以抵禦洪水的衝擊,地面被洪水沖擊著,瑪雅人的房屋無法抵擋住洪水的沖襲。最終瑪雅人將自己推進了墳墓。
人們關於瑪雅人的研究一直都沒有中斷過,這個神秘的種族留給我們的是太多的驚歎和太多的疑惑。我們驚歎他們在當時那個時代的高度發展的文明,迷惑於他們神秘的消失。我們在驚歎和迷惑的同時也要吸取瑪雅人的教訓——珍惜大自然的饋贈,善待我們的地球。人類手中擁有的核武器可以將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毀滅上百次,可是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我們找不到第二個地球來讓我們毀滅第二次。當現今的人們嘲笑瑪雅人愚昧的用活人和鮮血獻祭神靈的時候,可能將來的人們就會嘲笑現今的人們用武力和殺戮來換取自己的利益。我們可以這樣試想一下,如果人類仍舊無休止的向自然索取,無節制透支地球的資源,可能不久的一天,我們也會遭遇自然的懲罰,失去了生活在地球的權利,突然的消失。過了很久很久,會有另外的生命出現在我們曾經生活過的土地上。他們面對我們留下的痕跡也會產生類似於我們對於瑪雅人一樣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