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亦睿。我在你家樓下,你能下來一趟嗎?」
聽到那頭溫和有禮的聲音,伊然有片刻愣怔。
沈亦睿?這麼晚了,他找她有什麼事?
「不好意思,我已經休息了。」三更半夜,她實在想不出沈亦睿找她何事,而且,自從辛福的事後,她便對他極其抗拒。
似乎猜到她會拒絕,沈亦睿歎了口氣,道:「是墨宸他……」
還不待沈亦睿將話說完,伊然便從床上跳起,急急問道:「他怎麼了?」
「是有點事,但又不是……」
「我馬上下來,你等我!」沈亦睿吞吞吐吐的口吻讓她更加確信,許墨宸肯定是出事了!
「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沈亦睿讓她上車後,便專注著開車,一字也不與她提許墨宸。她終是按捺不住,先打破了沉默。
沈亦睿點了支煙,緩緩地吸著,「墨宸的親生母親曾是許家的保姆,也因此結識了他父親許禾笙。他們非常相愛,但豪門素來講究門當戶對,怎可能娶一保姆進門?墨宸的爺爺許景年一怒之下,把墨宸的母親趕出了許家,並迅速為許禾笙和同是豪門的沈鳳完婚。
「許禾笙大婚那天,墨宸的母親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為了不讓許禾笙為難,墨宸的母親偷偷躲了起來。直到兩年後,許禾笙才意外看見她。沈鳳嫁進許家後一直沒有身孕,想抱孫子的許景年萬分焦急。恰巧那時許禾笙將墨宸和他的母親帶回了許家。看在墨宸的面上,許景年留下了他們母子。
「好景不長。一年後,沈鳳突然懷了身孕,生下了一個兒子。沈鳳沒孩子前,還能對墨宸的母親容忍些。自從有了兒子後,沈鳳開始變得凶悍無比,時常欺辱墨宸和他母親。
「墨宸的童年是灰色的。也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的性格比較冷淡、內斂。很多時候,他喜歡將苦痛往肚裡吞。」
聽到許墨宸的身世,伊然心裡像被刀子割般的痛。
「他為什麼獨自來德市發展?」即使是私生子,那樣顯赫的家世下,他家人應該也不會放任他不管吧!
將煙蒂掐滅,沈亦睿一向斯文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幾近憤怒不平的神情,「墨宸六歲時,他母親意外過世。自此,許禾笙就開始無比厭惡墨宸。如果不是許景年還算公平,墨宸可能早就被趕出了許家。走上今天這條道路,是因為他不想讓許景年對他失望,也是不想讓沈鳳覺得他留在許家,是為了和弟弟許墨痕爭寵、爭家產、爭女人。墨宸和許墨痕曾同時喜歡上一個女孩。墨宸那時不清楚許墨痕的心思,年輕氣盛的他和那女孩愛得很高調。可就在墨宸和女孩訂婚那天,女孩突然給墨宸留下一封信後,獨自出國了。墨宸萬般不解,這時卻傳來了女孩在國外沉船的消息。為此,同樣深愛女孩的許墨痕還患過憂鬱症。自那以後,墨宸就離開了許家。這麼多年來,他身邊的女伴不少,可從沒有一個能真正駐進他心裡的。」
沈亦睿轉頭看了一眼伊然,微微勾唇,「還好你出現了。墨宸一直不願承諾你,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個剋星,對於他母親和那女孩的死,他一直很自責。」
伊然捂著嘴,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她從沒想過,外表強勢、冷酷的許墨宸竟有這般辛酸,「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沈亦睿將車停到城南半山腰的一棟豪華別墅前,「這三天,他將自己關在這裡,不停喝酒,你去勸勸他。」
看著沈亦睿臉上呈現出來的擔憂,正準備下車的伊然不由得道:「同為女子,我覺得辛福很可憐。畢竟,她是無辜的。」說完,伊然快速離去。
昏黃的光暈透過玻璃窗,打在沈亦睿線條緊繃的側臉上,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肅靜。無框眼鏡下,那雙溫潤的眸子,此刻悠遠而深邃。
又一個漆黑而寂寥的深夜。許墨宸斜靠在沙發上,一杯接一杯地猛灌著自己。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這些年,他以為胸口的那個位置早已不會有知覺,可現在,它居然會無比沉悶,連吸進去的空氣,都好像是苦澀的。
他不能愛,卻又無法控制,面對她時,心會莫名發軟……
門鈴聲在寂靜的空氣裡響起。他懶得理會。可那按門鈴的人卻鍥而不捨。被擾得無法,他只得搖晃著起身開門。
打開門的一剎那,門裡門外的倆人均是一愣。
他沒想到是她。她沒想到短短三天不見,他竟憔悴如斯。
酒精混合著煙草味,強烈地刺激著她的嗅覺。看到他如此不珍愛自己,她心中不可抑制地發酸。
「誰讓你來這裡的!」一開口,他便劈頭蓋臉地質問著。
伊然並沒有被許墨宸惡劣的口吻嚇住。她強行逼回眼中的水霧,邁開步伐,逕直撲到許墨宸懷裡,緊緊環住他結實的腰腹。
許墨宸愣住。
「我不逼你給我承諾了,我們慢慢交往,好好相處,好不好?」她將小臉從他胸前抬起,仰頭,凝視著他。
他臂一伸,回擁住她,低下頭,吻住她止不住顫抖的雙唇。
在她的默許下,他將她抱到寬大的軟榻上。她掖著被角,睡在床沿側。見此,他不禁失笑,這女人,不知該說她幼稚還是天真好,既然都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了,他若真想強迫她,她那點力道,真是微不足道。
他長臂一揮,將不安的她擁入懷中。
「許總,你答應過我的……」第一次和男人同床而眠,她的心跳如同戰鼓「咚咚」不停作響。
他突然翻到她身上,雙手捧著她的小臉,逼迫她澄碧無波的翦瞳,直視他幽暗深邃的黑眸,「許總?嗯哼?」她居然還敢叫他許總,看來,是他對她太過仁慈了。
她小巧的耳垂,突然被他含在嘴裡,她心裡酥酥麻麻的,似有一股電流通過。她身子輕顫,臉頰滾燙,「墨宸……」
他滿意地回躺到她身側,將她摟在懷裡,緊得好像要將她嵌進他血肉裡一樣。她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這一刻,她期盼了那麼多年,原以為是遙不可及的夢,沒想到,它居然成真了。
天空中飄起了細雨,清風灌進微敞的車窗,冷徹刺骨。沈亦睿繞著整個德市轉了一圈,回娛城時,那抹瘦小的身影,還蜷縮著蹲在大理石砌成的柱子邊上。
溫潤的琥珀色瞳孔裡,閃過一絲厭惡。沈亦睿將跑車泊好,視而不見地從那抹身影旁走過。
「亦睿。」就在他準備進旋轉門時,嬌柔的、膽怯的細音傳來。
沈亦睿頓住腳步。
「亦睿,我懷了你的孩子,我……」隔著模糊的鏡片,辛福看不太真切他的神情,心裡更加忐忑和膽怯了。
沈亦睿冷笑,掏出皮包,從裡面抽出一疊紅色鈔票,「你憑什麼說是我的孩子?不過看在相識一場的分上,要多少錢,你儘管開口……」
不待沈亦睿傷人的話說完,辛福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但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滴落下來,一顆顆,連綿不斷。
看著傷心欲絕的辛福,沈亦睿眼中有絲動容,但轉眼便消失不見,「本來我心裡對你還有絲愧疚,但你剛剛打了我一巴掌,從此,你我各不相干,橋歸橋,路歸路。」將錢扔到辛福身上,沈亦睿冷著臉,快步進到娛城。
看著那道修長、溫雅的身影,絕然而去,辛福哭得肝腸寸斷,心痛如絞。
當三爺尋到辛福時,辛福已哭得癱軟在地上。三爺摟著淚水模糊的辛福,心臟像被人捏碎一樣。看著霓虹閃爍、生意興隆的娛城,他暗暗發誓,一定會讓娛城從德市消失。
「老炎,謝謝你帶我來找墨宸,他消失了幾天,我真是擔心死了。」柳妍媚眼笑笑地對傅炎道。
「我最近心情也很差,很抱歉你問了我幾天,才帶你過來。」
「和伊然鬧彆扭了嗎?沒關係的,情侶間總免不了爭吵,過兩天就好了。」拍了拍傅炎肩膀,柳妍儼然一副和傅炎「鐵哥們」的樣子。
傅炎笑了笑,「希望如此吧!好了,我們上去找墨宸。」
細碎的陽光,透過緊拉的絲絨窗簾灑落進來,許墨宸精緻的五官上像是鍍上了一層金色光芒。伊然瞇著眸子,貪念、愛慕地看著他。
他生得可真是令人驚艷,睫毛又長又捲,活像兩把小刷子。鼻樑又高又挺,最重要的是,鼻翼兩側的肌膚,光滑而細膩,即使近距離,也好像看不到毛細血管。性感而削薄的雙唇,即使緊抿著,也透著一股堅毅。想到昨晚他一寸一寸,親吻自己的情景,她的耳根一陣發燙。
「看夠了沒?」許墨宸突然睜開眼,在她唇角輕輕一啄,笑著問。
他笑了。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許墨宸居然笑了。伊然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露出笑容的許墨宸,他笑起來,真如妖孽般,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