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過來,滾開!」髒兮兮的乞丐不斷向她靠近。她被逼近牆角,再無退路。她心神俱損,淚流滿面地不斷踢著他們。可是,她力量微弱,不足以抵抗眼中溢滿濃濃慾望的乞丐們。她被其中一個乞丐強壓在了身下,接著其他幾個乞丐也蜂擁而至……
疼痛,順著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墨宸……救我……」這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啃噬著她的全身,撕咬著她的血骨,她不要被乞丐們毀掉清白,不要……
意識游離、模糊間,似乎有只微涼有力的大手牢牢握著她不安的小手,「別怕,我在這兒。」
一道刻意放柔了的聲音輕輕在她耳畔響起。她一直緊皺的秀眉,微微展開。看來,她真是愛慘了許墨宸,就連被人侮辱、痛至心扉的時刻,也能幻想到他的聲音,而且,還是那麼溫柔。
「墨宸,我從高三就開始暗戀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半夢半醒間,她一直在含糊地囈語。他就坐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小手,聽到她突來的告白,冷冷的眸子中悄然溢起了一絲淺淺笑意。
「墨宸,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我暗戀得好辛苦……」
看著睡夢中兀自流淚的伊然,許墨宸似是感受到了她內心這些年的苦。他略帶繭子的指腹輕輕拭去她腮邊的淚水,放柔了聲音哄慰著,「我知道了,好好睡吧。」
他的話,像是一道魔咒,讓處在噩夢中極度不安的她沉沉睡去。
「老炎,阿諾是個女子,你確定還要繼續喜歡她?」
「當然,不管她是男是女,我傅炎都要定她了!」
「嘖嘖,你果然是陷進去了!居然性取向都能轉變……」
「這次,我是真心的,等她醒後,我就要向她求婚。」
聽到病房外傳來亦睿和傅炎的談話聲,許墨宸溫柔地將伊然的手收進被窩,起身推開房門。
看到許墨宸,沈亦睿有絲驚訝,「墨宸,你居然會關心員工,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傅炎則是表情平淡地走到許墨宸身前,從西服口袋裡掏出一枚璀璨的鑽戒,笑道:「墨宸,這戒指還行吧,我可是花了很大工夫才從法國訂到的,希望伊然能喜歡。」
聰明如許墨宸,他豈不知傅炎所謂何意。不過是一個女人,他不想為此傷了兄弟和氣。何況,對她,他雖有點欣賞,但也並非刻骨的愛。
「那我先提前祝福你們了。不過老炎你知道的,我許墨宸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則,我曾告誡過她不要離開娛城,她卻不聽勸告,隨意散漫,還刻意隱瞞身份,不給她點懲罰,我許墨宸如何服眾?」
傅炎收起戒指,直視許墨宸,「你想怎樣?」
眼角餘光瞥到剛剛掀開眼皮的伊然,許墨宸冷冷道:「關進小黑屋!」
聞此,傅炎一把揪住許墨宸的衣領,眼底盛滿怒意,「墨宸,你也太狠了吧!明知道她是我傅炎的女人,還對她如此殘忍!她剛剛受了重傷,你難道不知道嗎?關進小黑屋,你是不是想要她的命?」
許墨宸推開傅炎,沉著臉,冷聲道:「沒有人能改變我的決定!」說罷大步朝門口走去。可才走幾步,傅炎便追了上來,朝他臉上狠狠揮下一拳。
紅著眼眶,傅炎朝許墨宸吼道:「墨宸,你一定要對她那麼狠是不是?你別忘了,她現在這副模樣,都是因為你!」
抹了抹唇角的猩紅,許墨宸沉下眼眸,狠狠回了傅炎一拳,「誰讓她多管閒事了,我的生與死,與她何干?被三爺抓走折磨,是她自討苦吃!」
「砰!」傅炎又朝許墨宸揮下一拳,許墨宸沒有再回擊,任傅炎在他身上發洩。一旁的沈亦睿連忙拉住怒不可抑的傅炎,好言相勸,「老炎,別為女人傷了兄弟和氣。」
「沈亦睿,你幫他是不是?再不放開,我連你一起揍!」
沈亦睿緊抱著傅炎不放,傅炎氣急,朝沈亦睿臉上揮下一拳。眼鏡被打掉,斯文儒雅的沈亦睿瞬間被挑起了怒火,抬手,沈亦睿毫不客氣地朝極度不冷靜的傅炎揮下一拳。
一瞬間,病房裡揮拳聲、悶哼聲不斷。
伊然秀眉緊皺,她張了張蒼白的唇,虛弱地道:「不要再打了,我接受許總的懲罰。」如果刀絞般的痛苦,能一次性痛完,她願意接受他殘酷的懲罰。
房內的三個男人聞此,都不由得愣了愣。許墨宸最先回過神,他冷冷看了伊然一眼後,大步離去。只是剛走出病房,他就難受得頻頻蹙眉。此刻,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臉上的拳傷還是胸腔裡的某個位置,令他難受至極……
餘暉消逝,黑暗籠罩天幕。伊然蜷坐在漆黑的小屋裡,尖巧的下頜,靠在膝蓋上,神色淡然。
外面風雨瀟瀟,小黑屋內卻暖意濃濃。傅炎給她在小黑屋鋪了床鋪,添了暖氣,雖說是懲罰,她倒也不會太難熬。
「誰讓她多管閒事了,我的生與死,與她何干?被三爺抓走折磨,是她自討苦吃!」
他好狠心,竟如此說她!
顰眉,她摀住腹部。
胃,開始抽搐,她難受地將腦袋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臉色泛白,窒息般的陣陣絞痛,不停地吞噬著她,一寸一寸,蝕透骨髓。
許墨宸斜靠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任黑暗將他吞噬。
指間的煙蒂已燃到盡頭。火星子觸到肌膚,他卻恍若不知。直到雷聲驟響,他才扔掉煙蒂,沉著臉,一把推開小黑屋的大門。
聽到聲響,縮在暖榻裡不停顫抖的伊然將腦袋埋進被窩。那股強大的壓迫感,比外面的電閃雷鳴,還要嚇人。這一次,她一改往常,對蹲在她身旁的他,置若罔聞。
既然對她狠心,他還來這幹什麼?是想往她胸口,再捅上一刀嗎?
「出小黑屋後,你就回到自己的世界。如果對老炎不夠真心,就離他遠遠的,不要傷害他。」頭一次,他和她說話時,少了那份冰冷感。
來這裡的目的,就只是為了兄弟情嗎?
冷冷地自嘲一笑,她沒有理他,將腦袋埋得更深,只是,捂著小腹的手,更加用力了。
對於她良久的沉默,他似乎失去了耐心,口氣自然而然得變地不耐煩,「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胃痛排山倒海般地襲來,像是有千百隻蟲蟻啃咬著她。慘白著臉,任鬢角的冷汗滴滴滑落,伊然捂著肚子,執拗地不肯開口說話。
她本倔強、傲氣、內斂、冷靜,可是在他面前,她漸漸變得完全沒有自我。只要他一個眼神,一個舉動,就能牽動她的心神。那樣子的伊然,連她自己,都覺得生厭。
身份被識穿了,聯繫她在娛城的種種行跡,聰明如許墨宸,又怎會不知她的心意呢?只是,即使如此,她也不會親口對他說出來。因為,兩條原本就不相干的平行線,還是不要相交的好,不然,會適得其反。
有些人,只適合藏在心底,隨著時光的推移,也許會慢慢淡忘吧。
她始終如一的沉默,讓他徹底失去了耐心。他猛地掀開被子,將她翻過身來面向他。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隱隱中,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忽視掉她不停顫抖的身子,他捏住她纖瘦的脖子,「跟我耍個性,真是活夠了!」
他的五指,像鋼鉗一樣緊鉗著她,他不是第一次掐她,而這次,他卻動了真格。胸腔裡的空氣,越來越少,她不哭不鬧,任他緊掐。她要看看,這個男人的心,究竟有多狠,有多黑。
她像個木偶,沒有任何情緒,即使咳得淚水漣漣,也不肯開口向他求饒。他被震住了,鬆開五指,挫敗地坐在床上。
伊然擦掉因呼吸困難而無法抑制掉出來的淚珠,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半晌,才平復過來。
小臉如白紙般,毫無血色可言,她趴在床上,背對著許墨宸,緩緩開口,「許總,我來娛城的目的,你肯定查得一清二楚了,我答應你以後不再和傅炎見面,但是我希望你能放掉那個女孩。」
胃痛、喉朧痛、肺痛、心痛……這種五臟六腑絞在一起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她不想再備受煎熬,所以,她答應他的要求。
她的話才剛說完,他突然翻身而起,狠狠地將她壓在身下,待她反應過來時,已被他牢牢抱住,不能掙脫半分。
「放開我!放開我!」她手腳並用地捶他、踢他。
臉上、胸口上挨了好幾拳,許墨宸陰沉的臉上突然綻出了笑容。他捉住她用力捶打的雙手,低沉地開口,「別鬧了!」
她鬧?他居然敢說她在鬧?她都打算退離他的世界,不再和他有牽連,他究竟還想怎樣?就算她曾經自作多情、多管閒事過,可她終究是沒有糾纏他、黏著他啊!而且,受傷害的,一直是她啊!
他煩躁了很久的心,在看到張牙舞爪的她後,終於變得舒暢起來。
她死死地推拒著他,鐵了心要推離他。奈何,這場力量戰,懸殊太大,一開始,她便是弱者。
「你究竟要幹什麼?」身子本來就虛,再一用力,又開始嬌喘連連。
掌心覆上她沁涼的額頭,他不禁皺眉,「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不用你管!」她揮開他的大掌,卻猝不及防地甩在了他的臉上。她一驚,連忙縮回手。奈何,他卻將她的細腕牢牢扣住。
她以為他又想要她的命,只能屏著呼吸,惱怒地看著他。可下一秒,他卻將她冰涼的小手,放進他如火爐般灼熱的胸口溫暖著。他的大掌,緊貼著她的手背,不留一絲縫隙。伊然鼻頭一酸,晶瑩的淚水情不自禁地滑落下來。
她恨自己如此不爭氣,因為他一絲絲的關懷,就感動得稀里嘩啦。
他俯身,薄薄的雙唇落在了她淚流滿面的臉頰上。她腦袋突然空白一片,剛想驚呼,雙唇便被他霸道地攫住。
伊然從小到大都中規中矩,活了二十三年,卻很少跟異性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不是她沒人追,而是她太保守,而現在……
小臉似火燒,她用力地扯了扯他的頭髮,有些惱怒,又有些恐懼,沙啞著聲音,帶著幾分哭腔,她喊道:「許墨宸,你把我當什麼了啊!如果你要這樣,我要你負一輩子的責任,你敢嗎?敢嗎!」
她的話,像一盆涼水,從他頭頂一澆而下。他鬆開她,翻身躺到她身邊,良久,歎了口氣,「抱歉,明天你就離開吧!」
聽到大門被關上的聲音,伊然脆弱地伏在床榻上,傷心的淚水盈於眼眶,她卻死咬著唇瓣,倔強地不肯讓淚水滑落。
他說抱歉……意思很明顯,如果要負責,他就決絕地抽身而退,儘管心裡知道會是這個答案,但她不免還是被傷到了。
緊拽著被角,上面還留有他的餘味,終是難忍心頭之痛,她默默地哭泣起來。哭累了,反而沉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傅炎坐在床前,一臉憂色地望著她。見她轉醒,他寵溺地捏了捏她秀巧的鼻尖,順勢將她摟入懷中,下巴靠在她纖細的頸間蹭了蹭,「昨晚真是委屈你了,墨宸答應讓你今天離開娛城。」
看到傅炎眼中流露出來的關切,說實話,伊然若是沒有一點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她只是個平凡的女子,她也希望自己能被疼愛,可許墨宸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她不會再繼續癡迷地傻下去。也許試著放下,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對不起傅總,我欺騙了你……」對隱瞞身份一事,對傅炎,她是有歉意的。
傅炎知道伊然接下來要說什麼,連忙握住她的小手,「伊然,不管你是男是女,我既然在茫茫人海中認定了你,我就不會輕易放開你的手,跟我在一起,我保證對你好。」
伊然看著傅炎,久久,抽出手,淡淡搖頭,「不,我們不合適……」
「是因為你出身高貴,而我……」
不待傅炎將話道完,伊然便冷聲打斷,「不是身份,是因為我要的感情,你給不起。」
扣住伊然纖細的肩膀,傅炎反問:「你要什麼樣的感情,只要說得出來,我就給得起!」
看著眼神篤定的傅炎,伊然的眼眶不禁有些酸澀,「我要的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可以給你婚姻,只是,先訂婚……」說實話,傅炎不想太早被婚姻束縛住。
伊然釋然地笑了笑,「即使給了我婚姻,你卻沒辦法保證一輩子,不是嗎?若是有一天,你又遇上一個讓你心動的,你是不是又要棄我於不顧?」
「伊然,你太偏激了。」偏激得讓他有種莫名的心痛。
她淡淡地搖頭,「不是我偏激,而是,你還沒有一顆足以為一個家庭負責的心。」
「伊然,你是不是很愛墨宸?」鬆開伊然的肩膀,傅炎突然問道。
伊然搖頭,面色如水,「不是,我沒有。」她會試著忘掉那個傷她於無形間的魔鬼。
傅炎沉寂一會兒後,笑了笑,「既然不是,那我們試試,你不給我一個機會,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責任心?」
「我……」
不給伊然說話的機會,傅炎搶先再次開口,「就這麼決定了。我現在先送你回家,以後我會做個好男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