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東尼打了個哈欠說:「他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鼓勵他說,我銀行裡的存款可以全部歸他支配。誰知這個小子不知趣,好像與錢有仇似的,竟然說錢沒用。還說什麼十個百萬富翁加起來也不能使社會的規則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艾倫姑媽歎了口氣說:「噢,親愛的安東尼,我也希望你不要認為金錢萬能。如果把真情實感搬出來,那麼金錢還真的沒有什麼用處。愛情的力量是無窮的。如果他早點兒向那個姑娘表白就好了!她是不可能回絕我們裡查德的。現在恐怕確實有點晚了。他已經失去向那姑娘求愛的機會了。即使你擁有再多的錢,你的兒子也無法獲得幸福了。」
第二天晚上八點鐘,艾倫姑媽叫住裡查德,從一隻舊式的盒子裡取出一枚別緻的老式金戒指,她懇求著說:「孩子,今晚戴上它。這是你母親交給我的。她說,它會給戀愛中的人帶來好運。她還叮囑我說,等你找到意中人,就讓我把它交給你。」
小洛克韋爾十分虔誠地接過那枚戒指,在小指上試了試。戒指被手指的第二個關節卡住了。於是他把它取下來,往口袋裡一塞,顯得特別有男人味。然後,他打電話叫了輛馬車。
八點三十二分,在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如獲至寶似的,終於接到了蘭特麗小姐。
蘭特麗小姐說:「我們可不能讓我媽媽和其他人等太久了。」
裡查德像聽到國王的命令一樣,吩咐車伕說:「去華萊科劇院,盡量趕時間!」
他們朝百老匯的方向飛馳而去。他們先是借道第四十二號大街,後穿過一條街燈如星光般燦爛的小路,從西區向東區奔去。
剛好駛到第三十四號大街的時候,小裡查德突然推開車窗,要馬車伕停車。
「我的戒指掉了,」他道著歉,鑽出了車門,「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我不能把它丟了。我知道它掉在什麼地方了,一分鐘也不會耽誤的。」
真的一分鐘還沒到,裡查德就重新坐進了馬車,手裡拿著戒指。
可是就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輛公共汽車突然橫著停在馬車的正前方。車伕想從左邊繞過去,一輛滿載的笨重快運貨車又擋住了去路。他掉轉馬頭,試著從右邊過去,一輛運送傢俱的貨車直闖過來,逼著他往後撤。前進不得,就往回倒吧。誰知後退之路也被堵死了。於是,車伕放下韁繩,大罵起來。馬車被這些糾纏不清的車輛和馬匹堵在了中央,進不得退不得。發生交通堵塞了。
「為什麼停下來呀?」蘭特麗小姐生氣地質問道,「我們要趕不上時間了。」 裡查德從馬車裡探出身子來,四下張望了一下。場面真是壯觀呀:百老匯大街、第六大街、三十四號大街的岔路口已經擠得水洩不通了,各種各樣的貨車、卡車、大車、馬車、公共汽車交織在一起。好比一個腰圍二十六英吋的姑娘非要束一條二十二英吋的腰帶一樣。這還不算完,所有交匯於此的每條道路上,還有不知多少輛不同的車輛喀噠喀噠往這裡飛馳過來,似乎都要來趕這個難得的大聚會。讓人覺得曼哈頓區所有的車輛都從四周擠過來了。車輛的衝撞聲、車伕們的咒罵聲交織在一起。人行道上擠滿了成千上萬看熱鬧的紐約市民,因為即使他們當中年齡最長的,也沒有見過規模如此宏大的交通大堵塞。
裡查德回到座位上,抱歉地說道:「真是抱歉,看這情形,我們被卡在中間了。一個小時之內,這個混亂的場面是不可能解除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掉了戒指,我們就不會……」
聽他這麼說,蘭特麗小姐也沒有繼續再埋怨,說:「讓我看看戒指。既然沒有辦法補救,我也就不勉強了。其實,我也覺得看戲是最無聊的一件事情。」
當天夜裡十一點鐘的時候,老安東尼·洛克韋爾的房門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老安東尼喊道,穿著一件紅色的睡衣,正在讀一本海盜冒險的書。
艾倫姑媽進來,她頭髮灰白,打扮就像一個因為犯了錯誤而被滯留在人間的天使。
「他們訂婚了,安東尼,」她聲音輕柔,卻很驕傲地說,「那姑娘答應嫁給我們裡查德了。在去劇院的路上,突然發生了嚴重的交通堵塞,過了兩個小時,這場交通堵塞才解除,他們的馬車才得以脫身。」艾倫姑媽繼續炫耀道:「啊,安東尼,再也不要到處吹噓金錢的力量了。一個象徵真正愛情的小小信物,就是那枚象徵著終生不渝、千金難換的愛情戒指,使我們的裡查德獲得了愛情。你知道嗎?半路上,他把戒指故意掉在街上,然後就下車去找。就在他們準備繼續趕路的時候,發生了交通堵塞。馬車被死死地卡在了裡面動彈不得,趁這個時候,裡查德向他心儀的姑娘表明了真心,並且成功了。與真正的愛情比起來,你的金錢簡直一文不值,安東尼。」
老安東尼平靜地說道:「好,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我為他感到高興。我說過的,為了他的事情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只要……」
「可是安東尼,你的金錢為這件事做了些什麼呢?」
「妹妹,我的海盜正處在十分危急的關頭。他的船剛被鑿開,在他的眼裡,金錢的力量仍然是無窮的,所以自己絕不會被淹死。別來打攪我,讓我完完整整讀完這一章。」
故事到這裡本來應該結束的。可是結果卻偏偏不在此停住腳步,故事還在繼續。
第二天,一個自稱蓋裡的人來拜訪安東尼·洛克韋爾,他兩手通紅,繫著一條帶藍色斑點的領帶。老安東尼立即叫人把他請進書房。
「唔,蓋裡,這鍋肥皂熬得相當不錯。」老安東尼讚揚道,「看看吧,你已經收到了五千塊錢的現金了。」
蓋裡說:「我自己還幫您另外墊付了三百塊,預算是有些超額了。我已經按最低的額度付款了,我給快運貨車和馬車差不多都是五塊錢一輛,卡車和兩匹馬的馬車一定要收十塊,汽車也要十塊,一些載重貨車得給二十塊。對了,警察敲竹槓最狠了,大多是二十塊或者二十五塊,不過其中有兩個警察非要五十塊。不管怎麼說,活兒是不是幹得不賴,洛克韋爾先生?威廉·A.佈雷迪1幸虧沒有到現場,如果他看到那個小小的戶外車輛擁擠的場景,一定會嫉妒得要命。太精彩了,我們是絕對沒有提前綵排過的!那些夥計們都很準時,半秒鐘都不差。足足兩個小時,那裡擠得水洩不通,幾乎連一條蛇都鑽不進去。」
「一千三百塊,拿著,蓋裡,」安東尼說著,撕下一張支票交給蓋裡,「一千塊是你的酬金,另外的三百塊是還給你墊付的那部分。蓋裡,你還是很在乎錢的,對吧?」
「我嗎?當然了。」蓋裡激動地說道,「我真想把那個製造貧困的人狠狠地揍一頓。」
蓋裡拿著錢轉身準備退出安東尼的書房,到門口的時候,安東尼叫住他,問了一句:「蓋裡,你有沒有注意到,在交通堵塞的地方,有個胖胖的光屁股小男孩2,正手持弓箭向四處亂射箭呢?」
「是嗎?沒有,我一點也沒注意到。」蓋裡被問得有點莫名其妙,「如果真像你說的,有這樣的小孩兒在場,那麼可能是在我趕到之前,警察就已經把他抓起來了。」
安東尼神秘地笑了起來,回應道:「我想這個小傢伙是不會在場的。再見,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