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放學,姚小桃會坐在巷子口的石頭上看看風景,哼哼小曲,為的是看一眼必經此路的姜帆,所有的暗戀,大概都和姚小桃一樣吧,她也覺得自己真是很沒創意。
那天,她沒有顧及周圍的風景,攤開掌心,仔細看著,打發那些等待的空白時光。
你在看什麼?姜帆過來問她。
姚小桃抬頭,認真地說,我看看你在我的感情線上沒有。
姜帆愣住,片刻就搖頭歎氣。
這個女孩子不正常的狀態時常出現,他也習慣了,只是他不知道姚小桃這次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說這句話的,這是她心裡想問的話,如果不仔細理解以平時她們說話的口氣體會也可以看做是玩笑。
她是懷著一絲希望的,可是心頭燃起的點點火苗被姜帆越走越遠的背影狠狠撲滅了,他肯定在想這女孩子又不正常了。
確實,姚小桃是巷子裡最不聽話的女孩子,從巷子裡大人們罵她的頻率和她媽媽打她的輕重程度就可以看出。姜帆看見她時,不是在捅人家的玻璃窗就是在人家水缸裡撒泥沙,還偷偷把老人家重金買回來的鳥放飛了,這樣的女孩子確實討人厭。
要是早知道她這般皮,當初怎麼也不會為她背黑鍋。
那時,姜帆剛搬來巷子,別人家的梔子花開時,姚小桃終是迫不及待偷偷摘下兩支,藏在書包裡。
第二天清晨,罵聲不息,她躲在屋子裡不敢出門。
然後聽見有大人帶著孩子給大罵的嬸子說對不起,接著有罵孩子的聲音。她跑出來的時候,只看見姜帆在他母親的棍棒下東躲西藏,看見姚小桃時,還是一個勁兒笑著說一點兒也不疼,他母親就打得更歡了。
姚小桃看見他手臂上條條血印,眼淚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幹過很多壞事,都不去認錯,就是大人打死她,她都不會坑一聲。姜帆因為看見是姚小桃摘的,一時發了善心便傻乎乎去背了這個黑鍋。
姚小桃後來一直拿這個事情嘲笑姜帆,你真傻。
姜帆卻一直說,悔當初,為了這麼一件破事去逞英雄。
姚小桃恬不知恥地說,那是因為你看見我是美女啊,英雄救美,理所當然!
姜帆做嘔吐狀,然後誇張地倒地假裝昏死。
姜帆告訴姚小桃說,當初和媽媽搬來這個小城是因為這裡有好聽的聲音。
姚小桃覺得他真是矯情,這個巷子裡成天是大人的吵鬧聲,小孩子的哭泣聲,當然也還有一些老爺子養的鳥在清晨傍晚叫囂,那有什麼好聽的。
姜帆經過一番折騰,在門前種了幾株向日葵,他說向日葵是最憂傷的花。
姚小桃說,向日葵昂著高高的頭,盡情炫耀,哪裡還悲傷。然後她說,姜帆,你骨子真是酸,在唐宋什麼時期說不定還是個詩人,可是你生活在現在,而現在又生活在這個旮旯巷子,哎……她便以無可救藥表情對著姜帆搖頭。
雖然她覺得他矯情,可她覺得就連他矯情也矯情得特別到位,特別能讓人接受。而且在他拽著她過馬路的時候,她決定了,這一輩子都要把他拽住,不然以後過馬路怎麼辦。
姚小桃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過馬路。一到過馬路的時候,她會心跳加速,臉色發白,雙手顫抖著滲出密密的汗。只是這個秘密沒人知道。
那天,她跟在姜帆後面,過馬路的時候,老毛病犯了,看著眼前橫穿直衝的車,她僵直了,姜帆半路折回,看見她傻木愣瞪的樣,迅速拉了她,姚小桃眼睛一閉跟他跑過了馬路。
睜開眼的時候,姜帆正好奇地盯著她,你臉怎麼這麼白啊?
姚小桃打了個哈哈,你又一次英雄敕美了,為了犒勞你,請你吃臭豆腐。
他又一次作嘔吐狀,因為他聽著那臭豆腐確實想吐,他不知道,那個黑黢黢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姜帆知道姚小桃害怕過馬路,姚小桃覺得,她的這個弊端,是老天爺關閉了一扇大門後,給她開的最美的一扇窗。因為這扇窗,姚小桃只要一說到什麼地方去,然後一臉乞求地望著姜帆,他便丟下手裡的事情跟她一起去,因為她去的那個地方必須過馬路,過車來車往的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