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話音還沒落,她「哇」一聲就哭起來了,聲音之大,吵的對門鄰居拉開一道門縫出來觀望,我只好把她拉進屋。
「哇……我再也不相信網戀了。」她一邊哭一邊說。
我鬱悶得直想拿三合板砸她,誰和她戀了啊?
顧往昔本來只是和同學去網吧查一下東西,但她遇見了那短睫毛男孩兒後,就決定在網吧生根發芽了,因為她發現那男孩兒幾乎沒離開網吧半步,只是隔一會兒會走出去坐在網吧外面的台階上抽一根煙,她偷偷和他旁邊的人換了電腦,還特意跑出去買了一大兜好吃的,自己吃的時候就會問他要不要吃點兒,頻率是十分鐘一次,他起先只是很奇怪地看著她,後來忽然笑了,「謝謝。」他說,「我怕吃了你的東西被你拐騙。」他當然是開玩笑的,顧往昔趕緊自我介紹,她說,你好,我是顧往昔。
「孤王。」他側著頭對她說。
「嗯?」
那名字實在有點兒狗血,他自己也笑了,「我名字好像古代皇帝的自稱。」
男孩兒打了一宿網游,顧往昔坐在邊上,不會玩遊戲的她只能查看一些無聊的網頁,不時的瞥他幾眼,但他打的專心致志,沒和她講幾句話。
第二天是星期一,他一大早睡著了,窩在那小椅子上,就像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樣子,短短的睫毛顫抖著,看上去又小又乖。
在網吧裡,有那種類似於格子間的小包房,是平常機子價格的二倍,但裡面的沙發更寬也更舒服,上網還有足夠空間,顧往昔就開了間小包,把男孩搖醒了。
「嗯?」他揉揉眼睛從椅子上坐起一點兒看向她。
「來這兒。」她拽他過去,「在這兒睡吧。」
「謝謝。」他迷迷糊糊躺在那裡,很快又睡著了。
顧往昔把那包房一連開了兩天,他一定不會離開那裡,她想,放學之後,她買了點吃的東西就歡歡喜喜地去了那網吧,她還沒進包間就看見一個身材妖嬈的女子坐在那沙發外側,男孩兒斜著頭倚在裡面的牆壁上,專心致志的打著遊戲,忽然那女孩兒傾身過去親了他一下。
「賤人。」顧往昔火冒三丈地衝過去,手裡冰掉的奶茶就都潑在那女人身上。
「你瘋了。」她嗷嗷叫著跳起來,抓起一旁桌子上的大玻璃杯。
於是,顧往昔的頭髮,和衣服前襟全部濕透了。
這就是她會濕漉漉地出現在我面前的原因。
但那男孩兒並不是孤王。
孤王走了。
孤王去了中心劇場外面,坐在台階上望風,又毛遂自薦地跟那個找臨時演員的花衣裳老師說要演話劇,扮演了石頭還因為睡覺同小樹一起搞砸了整部美好的戲。
當然孤王就是小石頭,這是後來我知道的,但後來我也仍然叫他石頭,就像他一直喊我小樹,或者小樹奶奶。
說起來,那時候他也並沒有同顧往昔交往,顧往昔還沒來得及說喜歡,他就不見了,為沒得到的東西牽念,是不符合顧往昔作風的,但在後來的一個星期裡,她每天都會提起他。
提起他顧往昔就倍覺傷懷,「我真喜歡他,真喜歡他。」
「你真花癡,真花癡。」我說。
雖然我只比她大一歲,但有時候,我會恍惚覺得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距比十年,二十年的時間還要漫長。雖然看上去都是青春年少的樣子,但我時常覺得,我的心好像已經老了,有時候,我躺著,或者坐著的時候,我能聽到它極緩慢的跳動,像遲暮的老人,即使有天它突然靜止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我不知道,那窄小的屋子裡竟然藏下了我那麼多東西,顯然,我雇的那輛搬家三輪車是肯定放不下的。如果跑兩趟,既不省錢又累人。就在我掙扎在一堆木料和工具間頭重腳輕的時候,我的手機頗不讓人省心地唱起歌兒來。
我騰出一隻手去接電話,「小木匠熊木杏,請問有什麼事兒?」這是我通常接電話的開頭語,因為我的手機號掛在淘寶上,有客戶會打電話給我詢問一些訂做的事兒,除此之外,似乎沒有私人上的事情。
「小樹!」電話那頭傳來石頭的聲音,「你那邊好吵。」
當然吵,因為在我騰出手接這個電話的時候,另一隻手沒有撐住堆到高處的木材,它們全部辟里啪啦地砸下來,有一個邊角甚至戳到我的頭,痛的我幾乎要流下眼淚,五官因此拼擺出極痛苦的造型來,「我在搬家呢!」
「要不要我給你幫忙。」他完全忘記自己為什麼打電話過來,馬上自告奮勇地說道。
「你最好這樣做。」我說。
二十分鐘之後,穿著白背心露著胳膊上小塊肌肉的石頭撐著一隻手臂站在我的門外,「怎麼樣?看到我很開心吧。」
「你把這些東西搬到樓下的人力三輪車上。」我有氣無力地指指堆放在門口的那些東西。
等他做完這些活兒跑上樓的時候,我才終於把剛才塌下來的東西全部碼好。
「然後呢?」他問,「還要我做什麼?」
「送到這個地址。」我把寫好地址的紙條和鑰匙一起塞到他手裡,「我收拾好剩下的東西過去。」
那些剩下的東西又花掉了我一小時四十分鐘的時間,還不包括去樓下再找一輛搬家的人力三輪車。等我爬上樓的時候,顧往昔正托著腮幫蹲在我的門口發呆,看到我她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我的同學剛剛在濱江橋上看到那男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