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調酒師的話在每個人心裡都盛開了一朵妖嬈的花，每個人都蠢蠢欲動想去摘下這朵鈔票做成的玫瑰。
膽子大的憋了沒三天就去找他了，膽子小的期待又興奮地等著他們回來後的結果，表面的平靜短暫且脆弱。
「使用一次性針頭，他的動作也輕柔，沒什麼疼痛，50毫升的血一會兒就抽出來了。」頭一批的幾個高年級學生回來後，臉上洋溢著錢包的鼓脹帶來的滿足。
有甜頭又安全的事，大家不再是蠢蠢欲動，而是一窩蜂般洶湧而動。
同室女生從失戀狀態中漸漸恢復，急需新一場戀情來滿足自尊心，急需吸引異性目光，急需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也就是急需錢。
我陪著她去找調酒師，在她自願要求下，一次就拿到了1000塊錢。
調酒師小心地把那100毫升血安置好，眼神轉向我：「不跟好朋友一起行動？」
我搖搖頭：「我不要什麼自己專屬的酒，我壓根就不能喝酒，一丁點兒酒精就會讓我過敏，渾身起疹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調酒師看著我的眼睛忽然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異樣光亮。
「怪不得，你好像是唯一一個來我這裡從沒點過雞尾酒的女孩子了。」他慢慢說道，接著略帶好奇地問道：「那你為什麼還來酒吧？」
調酒師英俊的面龐吸引著我，但是我卻沒好意思說出來，但明顯感到臉上熱乎乎的，一定是紅了。
笑瞇瞇地看著我的調酒師過了好一會兒後說道：「不過我可以給你調配出不含酒精的花色飲料，一樣好喝啊。」
同室女生開心數錢的樣子讓我難以無動於衷，內心對抗慾望是無能為力的，但是，謝天謝地，還沒有擋住預感——
調酒師開這酒吧，不為名，也絕不為利，看樣子是為了收集「不同滋味」的鮮血進行新品研發。
雖然他對鮮血的要求正大光明，但那管裝著同室女生嫣紅醒目鮮血的針筒到底讓我腦袋裡繃緊了一根弦。
一個月下來，學生們不斷用自己的熱血換來讓自己熱血沸騰的鈔票。調酒師在滿足了大家的錢包外，也沒讓大家的期待落空。一瓶一瓶彷彿個人標誌的美酒調配出來了。
湛藍色的酒液緩緩倒進裝滿碎冰的淺碟香檳杯裡，一杯酒彷彿一個微型的泛著波浪的海洋。
「蘭姆酒，藍色橙皮酒，鳳梨汁，檸檬汁，按照2：1：2：1的比例混合出的『藍色夏威夷』，最適合你的血液。」
終於找到實習單位的學姐最近情緒大好，一得知專屬自己的酒已經調配好後便立刻來品嚐。
「橙皮酒的略苦與果汁的香甜很好地結合，但是需要你那帶著細緻櫻桃香的血液最後作為點睛之筆加進去才稱得上完美。」調酒師拿起一隻細細的針管，小心翼翼地滴進去5滴血液，5顆嫣紅小櫻桃似的血珠滑入「微型海洋」，在湛藍的襯托下漂亮醒目。
等待學姐欣賞完後，調酒師用細長的玻璃棒輕柔地攪動，血珠漸漸消散，化為曼妙流轉的柔滑血絲，漸漸與酒液融為一體……香檳杯裡的酒水呈現美麗的淡紫色，他笑道：「嘗嘗吧。」
學姐慢慢地一飲而盡後，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臉上一片享受：「感覺自己好像舒服地潛在大海裡……太妙了。我現在需要的就是給自己好好放個假，好好鬆快一下……」
調酒師微微笑著，彷彿對學姐的讚美意料之中。
其它學生的鮮血，除了基礎的生腥之外，在調酒師的口中，還隱含著不同於一般新鮮原料的清涼，甜辣，辛酸，苦澀……
每一個滿滿的酒瓶旁邊都附帶著一隻裝滿鮮血的針管，每一個貢獻了自己鮮血的學生都能在調酒師完成最後的「點睛之筆」步驟後，驚喜地品嚐到專屬自己的酒水。而且統統免費。
一時間，酒吧裡稱讚聲一片，大家喝著自己獨一無二的酒水，享受著自以為是的與眾不同。
每瓶酒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都感覺自己與眾不同，那這份特別還有什麼意義和價值嗎？況且製造這份「自己標誌般專屬」的全都來自另一雙手，和他們根本沒關係……
我留意地看了看調酒師，他臉上的微笑彷彿正隱隱顯露出這份不屑。
那些享受酒水的學生，雖然還不至於讓我覺得可怕（畢竟各人喝的都是自己的血），但古怪不安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大家都這麼享受，除了你，不覺得遺憾嗎？」調酒師感受到我的注視，與我目光對接，微笑問道。
「沒辦法，我一丁點兒酒精都碰不得。」
「我說過了可以幫你調配出不含酒精的飲料啊。」調酒師的微笑更濃了：「如果你現在讓我用針小小地刺破一下你的食指，我舔一下小血珠就能知道用什麼果汁做基底搭配會非常合適。」
我認真地想了想，讓調酒師給我一個消了毒的一次性針頭，輕輕扎破了左手食指的皮膚，然後拒絕調酒師探過來的身體，慢慢將一滴鮮血滴到一柄銀色長柄勺內。
「這麼小心謹慎啊。」他看著我把食指含在嘴裡止血，笑了笑，慢慢將長柄勺內的那滴鮮血舔去，閉上嘴巴，認真地感受我的鮮血在他的舌頭與上顎慢慢擴散開來的滋味……
我說不好調酒師臉上是一種什麼表情，混合著驚訝，疑惑，又似乎隱藏著一股年代遙遠的溫柔……
「這味道，的確有些不一樣……有樹木和青苔的冷澀，有雨水的清甜，甚至還有一絲松果香……」
我驚訝地對調酒師點點頭：「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山裡度過的，我外公是一位森林看護員，小學和初中我都是在那附近的學校上的。直到16歲才回到城市和爸媽在一起，為報考大學上了一所重點高中。」
「草莓汁，香草精，鳶尾花汁，還有特濃牛奶，會是非常合適的基底果汁。很可惜你不能喝酒，但我已經能準確判斷出什麼酒水會是絕配……」調酒師露出難得的自豪笑容：「錯不了！我有十幾年與眾不同的調酒經驗，而且我的舌頭不會錯過真正的好滋味！」
他的手藝我不懷疑，但是腦袋裡那隱隱的預感還是讓我拒絕了那冰冷的抽血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