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花街(2)
雖是個少爺,申屠禤卻也是個正經的主兒。別說是這等風塵小鎮,就是景異城內的「怡香苑」他都不曾踏入過半步。不是申屠少爺不愛看美女,而是「教養」頗好。前腳若是犯了戒,後腳便是申屠尊提鞭的伺候,這叫他怎敢造次?
不過,如果帥帥在這裡,如果它還處於它的前世,是一隻倉鼠的話,鐵定現在已是拉了他的後腿。想到帥帥申屠禤不禁鼻尖一酸,此刻他倒是願意它從他的懷中竄出一溜煙地逃之夭夭呢。
現如今孤家寡人,清湯淡水,身邊一個親人朋友都沒有。斷然決定,不走東不走西,選當中的道兒避之。可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啪啪」的金屬聲,清脆利落,申屠禤回頭盯著放出紅芒的開陽厲聲道:「幹什麼!嫌少爺我還不夠煩嗎?!」
在景異城內受夠了那幫百姓無事找事嫌血多的氣,他本能地反感於開陽劍的任何「騷動」。然而轉念間申屠少爺便壓住了脾氣——此處不是景異城,開陽劍的閃動必有另外的隱情。
想罷,他趕忙畫符唸咒,喃喃一陣後,順手一揮道:「出鞘!」
「嗖——」的一聲,開陽劍即刻出鞘筆直的地朝一旁飛去。
「喂,你等等我!」申屠禤隻身追上。他有強烈的預感,開陽劍定是感應到了久違的煞陰劍之氣,也就是說妹妹就在這裡,並且不斷地試圖感應著開陽劍!
「祈兒,別怕,哥哥來了!」心臟咚咚直跳,激動與焦急之情相交。如果能找到祈兒,那對他來說將是多麼大的慰藉!
抬腳緊追,跨過頭頂牌坊,上面燦爛爛地龍飛鳳舞著兩個字——「花街」。
申屠禤不明白了,這劍為何如此之「賤」,哪兒不好去非帶他到了東邊的「花街」?兩邊酒肆、賭坊、小攤林立。來往行人絡繹不絕,皆是紅光滿面,肥到流油,富態十足的樣子。而更多的自是風塵之所,眾多樓閣之上站著的都是些鶯鶯燕燕,婀娜多姿,盈盈地揮著絲絹亂拋媚眼。
申屠禤不知所措地行走於花街內。來這等煙花繁華之地,並非申屠少爺所好。秉著先入為主的原則,這裡再多的美女也不如花汐一個。可讓他擔心的是難道申屠祈會在這樣一個地方?讓他疑惑的是這種地方怎會困得住申屠祈?!
背著劍來風塵佳所的,他申屠禤或許是第一人。從進「花街」的那刻起就遭來眾多好奇的眼光。
「原來申屠少爺喜好這口。」耳邊殘影的聲音突然間冒了出來,話語間止不住的譏諷和笑意。
「你閉嘴,睡你的覺去。」申屠禤臉一沉,悶聲道。
「此雖為煙花巷口,緩解放鬆之地,但申屠少爺也該倍加警惕。醉生夢死,稍有疏忽,便會死於非命。」殘影一副表示理解申屠禤的樣子,嘴中卻不禁還是提醒道。
為什麼他總是認為自己就是個風流之人呢?!這毀人聲譽的罪名申屠禤哪能隨便應和?當下他便惡狠狠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稍稍停了片刻,他環顧四周又沉聲道:「喂,你說此鎮名傀儡鎮,可是看了半天我都沒看出個道道兒來,究竟為何取此鎮名?」
其實申屠禤以他的天眼早就察覺此處的異樣。此鎮之人看去雖似常人般,卻有個別讓人不覺心生疑惑。因為在他們體內,有一團紅色之物。可任申屠禤怎麼看都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更覺得與傀儡扯不上半點兒關係。
沉吟了一會兒,殘影道:「因為你在這兒遇見的每一個人,並非真人,許是傀儡。」
也就是說傀儡王喜好將活人當傀儡玩?隨便想想都讓申屠禤覺得毛骨悚然。試想一人站於眼前卻只是具皮囊,如行屍走肉般,卻還對你盈盈帶笑,喜怒哀樂無一缺之,是多恐怖!
雖是和殘影對著話兒,但在旁人眼裡申屠禤卻如一個傻子般失神地走在街上,那模樣像極了失落之人——失落之人必是來此尋歡找樂的。眾院拉客的姑娘們道行頗深,已有眼明手快之人一把拽過了申屠禤。申屠禤一個趔趄,莫名地瞧著拽自己的姑娘。
「這位公子想必心生寂寞吧,來『百花坊』喝一杯如何?」
此女長得甚是玲瓏,美目青黛,朱唇皓齒,可惜了卻迷失在這種地方。這反而更加深了花汐在申屠禤心中純潔的印象。這些個女人,連花汐的腳趾頭都比不上,他怎又會放在眼裡?眼下一陣惡寒後,他賠起了笑臉。這一笑,瞇眼歪嘴的,倒有那麼點賊眉鼠眼的德性。
「好啊。」他竟是這般答應著便跟著此女進了『百花坊』。
「你真個兒要進去?」殘影在一旁低聲問道。給他最後一點兒勸告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申屠禤傳音道:「你懂什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剛說完,他立刻覺著用錯話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入虎穴得哪門子「虎子」;而這地獄,說得好像自己進這門兒天經地義似的。於是他改口補充道:「敵見我動必會動,我這叫投石問路。」
話間,他已是被帶入一別緻雅間內。屋裡壁上掛字畫數卷,雕花鏤空的燭台內燭火跳躍。珠簾將此與外隔絕,一張紅木圓桌上已是放滿了酒菜佳餚。
申屠禤環顧四周,嘴角扯了扯,見那女子放下珠簾轉身而來,便即刻將眉間那絲謹慎之色沒了去,換上一副登徒浪子的賊樣。
「小女子名喚紫嫣,敢問公子貴姓?」名為紫嫣的此女為他斟了一杯酒,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免貴,複姓申屠。」申屠禤斜著眼兒看著她,心中已有數。
「呵呵,那麼申屠公子現在是要聽紫嫣撫琴一曲,還是……」
出於又一陣惡寒,「正經之士」申屠禤忙伸出一手道:「不用,本少爺心情欠佳,只是想找人聊聊。你坐著陪酒聊天便是。」
「申屠少爺,你這是……」殘影此刻就像個盯梢的一樣,時不時插話說個兩句。
申屠禤對他雖說不上有好感,但暫且還是將他劃為盟友。說到底,我救我的人,你搶你的魂,敵人的敵人是我的朋友,就這麼簡單。
當下他低喝道:「你消停會兒,給我去睡一覺行不行?該怎麼做少爺我自有分寸!」
殘影聞這話後,便不再言語。
見殘影已被打發走,申屠禤歎了口氣,舉杯將酒一飲而盡。紫嫣見狀連忙又替他滿上,邊倒著酒邊道:「不知申屠少爺為何事而心憂呢?」說話的檔兒,她的媚眼有意無意地朝申屠禤背後的開陽劍掃了掃。
申屠禤斜眼瞥去,精銳之芒在眸中陡然一聚卻又迅速淡去。連灌幾杯酒後,他故作風流一手握上紫嫣的纖手,嘴中喃喃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少爺我家中從商。近年來頗為不順,商號生意一年更比一年差。爹爹遠行恐遇不測久久未歸,舍妹因家務事與我拌嘴幾句後離家出走。家中老婆不知為何不辭而別,出門前這不又被一市井混混纏上。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少爺我那個心吶……」
申屠禤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掰著,忽覺眼中一澀,繼而是殘影不滿的質問:「何為混混?!」
想是他聽出了道兒,但申屠禤哪管他,趁著眼中不舒適,順勢擠出了幾滴眼淚,讓殘影簡直哭笑不得。
「家經難念,可難為了少爺了。」紫嫣假意抹淚,立馬又給申屠禤斟上酒,「來,一醉解千愁,今日就拋掉那三千煩絲吧。」
又是數杯烈酒下肚,申屠禤暈暈乎乎似乎連酒杯都拿不穩了。眼下他瞇著眼兒舌頭打結學著風流人士道:「呵呵……牡丹花下死……做、做鬼也風流!」
紫嫣盈盈地笑著,見得申屠禤最後醉倒在桌上如死豬般呼呼大睡後,她忽然收起那臉迷人的微笑,面色一陰,伸出手緩緩逼近申屠禤的頸脖。
殘影心神一亂,欲抽身制止之際,但見申屠少爺突然睜開眼,嘴角飛速牽過一絲壞笑,猛地一手反扼住紫嫣的手腕。
動作之快,紫嫣連驚呼聲都沒來得及喊出。
「你未免操之過急了吧?」申屠禤將紫嫣反扣在桌,得意地笑著對殘影道,「怎樣,敵人露馬腳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