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們大多數人,到最後能擁有的,不過是過程而已1
我一時無話可說。那邊就問您需要什麼服務。
我說,我要傾訴。那邊說:好,請稍等,我為您轉機。
嘟地一聲,那邊說話了:好了,您可以說您的事情了。我一聽還是剛才那個聲音,忍不住問:這裡不是就你一個人吧?
他說:是這樣的,我們有五個員工。今天我值班。
好吧,管他是怎麼回事,我現在需要把我想說的話說出來,一銷心中塊壘。徐明傑的名字鼓脹著我的心胸,我握著手機,心裡半是溫柔,半是絕望。
我說:今天早上我買了一包大白兔奶糖,給你分的時候,你皺著眉頭說你不吃膩了,甜得心煩。今天中午我在食堂門口等你吃飯,等到我最愛的雞翅都賣完了,你才發信息給我,說有事不來了。今天下午我在圖書館碰見了你和你們班的同學,你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像是陌生人。今天傍晚,我去清理小廣告了,整個操場只有孤單單的我一個人,手都皴了,很疼。今天晚上,我打電話給你,你說話簡短到惜字如金。你現在睡覺了吧,你沒有發信息和我說晚安……
我哽住了,眼淚流到了嘴裡,很鹹澀。
然而我還是堅持用第二人稱說了下去:好吧,明傑,我只好像相信黑巧克力不會讓人發胖那樣,相信你不會離開我。我愛你。
我掛了電話。
第二天早自習,我沒能把古文背出來。班主任說:你去走廊裡站一會兒吧,該到用功的時候了,你學習態度卻這樣不端正,自己反省反省。
我很窘迫地從座位上離開,站到樓道裡去。
因為前一天沒有睡好,我的眼睛有一點兒腫,眼球很澀。走廊裡有風,涼涼地吹,吹得人迎風流淚。我沒有拿紙巾,只好用袖子胡亂地抹抹臉。
「西西,你怎麼在這裡啊?」滿懷亂七八糟東西走過來的人,叫我的名字。是徐明傑。我感覺自己的臉騰得就紅了,尷尬的不得了。
他走到我身邊,好看的眉毛困惑地擰在一起。我該滿不在乎地說「我沒事,別擔心我」還是做個鬼臉俏皮地說「我被罰站啦」?他會不會以為我受了委屈,在掉眼淚?然而我的思考似乎毫無意義,因為徐明傑徑直越過我,站在我們班門口,禮貌地喊了聲報告。
距離近在咫尺,我清楚地看到大大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眨——卻不是看向我。怡彤邁著標準的公主步,大大方方走出來,沖徐明傑吐吐舌頭:「抱歉哈,我把咱們早上的約定給忘記了。」徐明傑微笑著搖搖頭,示意沒關係。兩人完全把我當做了空氣。
時至如今,我都很難形容當時的感受,彷彿一顆心臟,迅速石化,然後轟然碎裂。以至於徐明傑最後和我說了一句什麼,我都沒聽不清。聲波只是空洞洞地穿過我的耳朵,冰冷地消散在空氣裡。
他大概是說:西西,我和怡彤去做展板了。
哦,好吧,做展板。
我不記得那一上午的課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只知道我在不停地流淚,遏制不住地流淚,心裡絞痛,表情卻平靜到麻木。同桌很驚恐,問我怎麼了。我衝他難看地笑了,說自己鼻炎發作連帶得眼睛也很難受。同桌對我的說辭半信半疑,只是好心地給了我一大卷衛生紙。
中午的時候,班主任把我叫住了。早上很凶悍的她此時很和善,她說:西西啊,老師聽你同桌說你鼻炎了,看樣子挺嚴重啊。老師早上錯怪你了,你肯定是昨天晚上很難受所要才沒背課文是吧?今天帶病來上課,這種精神是值得鼓勵的。但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下午你喝點兒藥在家休息吧,老師給你假……
我心裡很覺得哭笑不得,可是表情已經僵化到做不出過多的反應。
給徐明傑發信息,說我病了,中午不和他一起吃飯了。他沒有回。
我一個人背著書包,不想回家,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了好久,直到再沒了力氣。我拿出手機,沒有信息,沒有來電。
我把電話撥給了晴空淘寶網店,要求陪伴服務。
令人意外的是,接電話的,還是昨天的那個人。什麼嘛,山寨心理咨詢所!常年只有這一個值班人員??
「怎麼又是你啊。」我的聲音很沉悶。
「果然又是你。」他的聲音溫和,又帶有小小的善意的調侃。我一想到昨天說了那麼一大堆煽情的話,今天還是那同一個人,一下覺得很無趣。
「今天怎麼還是你值班?」我語氣不善,心裡想這個什麼晴空淘寶網店,不會只有他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