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於是那些早起打掃的環衛阿姨們揮動大掃把一下下掃地的刷刷聲更早更清晰地出現在睡夢中,愛漂亮的女孩子開始甩掉單衣穿著短裙露出捂了三個季節的雪白肌膚招搖過市。黑夜那麼短,白晝那麼長,外面似乎總是明晃晃的白色日光。
時間就是這樣拉著漫不經心的姿態,從整日耿耿於懷誰誰又竄出來幾厘米馬上要高過我了,會不會和我爭前鋒;隔壁班的女生似乎更漂亮一點,對著考卷罵著物理難成這樣沒天理的自己身邊慢慢的,慢慢的過去了。
是這樣的,慢的來不及覺察到,就已消逝了年華。
林祈已經習慣了這樣去找蕭南方上學,明明自己家離學校更近一些,還要拐兩條街也沒關係。蕭南方甚至表示過不理解,他認真地說:「我無法想像沒有你陪我我要怎麼待在一個我討厭的地方。」
穿過一條兩旁種滿梧桐的路以後就能看到蕭南方家了。沒有任何意外,蕭南方已經站在門口等他了。大約是因為倚靠在門框上的關係,脊背微微向前彎,面無表情地看著手裡的英文書,6厘米長的金色滾邊肩線在陽光裡軟化成一片燦爛的白,這麼熱的天裡襯衣領口的扣子也一絲不苟地扣著。只有在抬頭看到他的剎那才露出溫和的神色,眼睛像夏季的一杯冰水,純淨清澈地生出一絲涼意來。
蕭南岸從屋裡出來,一貫淡淡的表情,抬手看了表說:「林祈你今天讓我們少等了兩分鐘,值得表揚。」
林祈打個呵欠,擺擺手道:「不客氣。」
見蕭南岸不肯再理他,轉而去和南方勾肩搭背,「老實說,今天緊不緊張?」
「嗯?」一臉困惑的表情。
林祈露出悲痛的表情,「都說兩個人如果待在一起時間久了就會變得相似,沒想到連你也不能免俗地被我的良好習性感染了。居然把今天要舉行升旗儀式告別典禮都給忘得一乾二淨。嘖嘖,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
蕭南方把他的手從自己肩上拍下來,別著頭要確認肩頭上一排白色紐扣有沒有被他弄壞。這衣服是待會兒作為高二年級代表上台演講穿的,是校方特別採購的。林祈嘴角僵硬了下,「不過一粒扣子而已,掉了本少爺親自給你縫上去。」
「是嗎?」蕭南方輕輕撣了下肩,白色的紐扣在空中畫個弧度落他腳邊。林祈愣了愣,尖叫道:「你這個爛人,你故意的。」
蕭南岸撿起紐扣嚴肅道:「林祈你說話不算數的話以後就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買漫畫書,一個人逃課就連做夢都是一個人被鬼追。」
「夠了!」林祈抱頭做痛苦狀,「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難道真的不能讓紐扣自己抓著那根斷開的線頭迎風招展麼?真的不能麼?哦,NO,南方你別動……」說著朝他撲過去,可惜為時已晚。蕭南方捏著原本用來固定紐扣的細線頭笑得很燦爛,「不要動什麼?」
蕭南岸在旁邊捧著紐扣發表關於缺失了一顆紐扣的襯衣讓最完滿的演講化為灰燼之兇手毫無良知為哪般啊為哪般的道德批判。林祈憤怒地扭過頭去,心想你比廣場邊上無所事事的算命先生們還能掰,少了顆扣子而已又不是袖子掉下來了。
他趴在蕭南方肩膀上努力尋找,在他不懈的努力下終於找到一根線頭。激動之下用力一扯,然後立刻道歉。「對不起啊,我,我不知道那根是肩線。不過它也太容易斷了吧,學校拿著我們的錢究竟買了什麼回來?難道這金色的線是海苔嗎?是海苔做的嗎?」林祈咆哮。
「……海苔是金色的?不對,為什麼是海苔?」
「這個不重要吧哥!」蕭南岸忍不住抬手遮住臉,「剛才只是顆扣子,現在連袖子都要掉了誒!怎麼辦?」
這件襯衣的肩頭是一排扣子沿著肩頭一路排到領口,現在肩線斷了就好像一個怪物張大嘴露出米白色的牙齒一樣。好在只有一寸左右長,要縫的話不過十幾針而已,可現在眼見著要到學校了,並且時間也不等人,馬上就要舉行升旗儀式,升旗儀式過後就是高中三年級的告別典禮。
蕭南方沉思了下,果斷地指著林祈的鞋子,「新鞋嗎?」
「是。」林祈突然覺得頭髮發麻。
果然,蕭南方淡淡地說,「把鞋帶拆下來給我。」林祈想說些什麼,蕭南方的電話響了,一邊說著「好的馬老師,我已經到學校了,這就過來」。然後拿著他的鞋帶往辦公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