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情書 第12章 溺水的情書
    第十二章溺水的情書

    「阿瑾,」他站不起來,只是有點兒恍惚地著看著我,好久才擠出一個沒有血色的微笑,虛弱地說:「鞋帶是真的鬆掉了……」

    2010年的夏末,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說,爭論了很久的法律終於出台,酒後駕車最高可以判死刑。比如說,悍馬退出市場不再生產,汽車雜誌上說,因為它是最不環保的油老虎。

    卓子牧陪宛宛去了北京接受進一步的治療,他仍舊將車子留給了我。所以,當別的女生仍舊在最美的年華里花枝招展的時候,我卻仍舊為了養車而奔波勞碌、嘔心瀝血……

    雖然我循規蹈矩地開車,不再超速,但時光還是過得飛快。

    2010年的最後一天,青峰在H市劇院舉辦了鋼琴獨奏會,他的手臂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我訂了一束花讓人送過去,留的是沈齡的名字。

    那一晚,在去寂寞空城守夜之前,我先去了李家。

    其實我將招財魚和莫妮卡接到寂寞空城去寄養後,就沒有再進來。但那天,鬼使神差地,我打開了李柏森的房間。

    房間很乾淨,沒有像我預期的那樣放滿他的作品,只是在牆上貼著一張照片。我走近一看,發現正是在糊了聖代的ATM機前拍的那張合照。而合照下面,是一個似曾相識的小魚缸——原來,李柏森還做了一個「溺水的情書」,藏在他的房間裡。

    打開魚缸的開關,鋼琴模型不斷開開合合,奏著《生日快樂》。我切斷電源,將水放空,果然在城堡裡找到一封信。上面是李柏森寫的醜醜的字,內容和我寫給青峰一樣的,那封溺水的情書:

    不管你能不能看到

    不管來不來得及

    我愛你

    心頭一暖,腦海裡浮現他熟悉的微笑,很家常的樣子。天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想他。

    車禍之後,李柏森在中信住院幾天,就被他的家人接回文萊去了。李爺爺只是將他的鑰匙交給我,讓我幫忙照看房子。而他本人就這樣銷聲匿跡,怎麼都聯繫不上。很多事都是他走後我才知道的,他都沒有告訴我。

    他沒有告訴我,其實他每次坐我開的車都忍得想吐。他沒有告訴我,他買給我的那把87年產的紅棉牌木吉他,是他找了整整一個月才找到的。他也沒有告訴我,當卓子牧問他「你是誰」的時候,他跟他說的是:「我是一個喜歡墨子瑾,會對她好,想和她在一起的人。」

    悍馬還是孤單而彪悍地停在外面;爸媽還是在醫院加班;莫妮卡還是喜歡趴在我身邊睡覺,阿招和阿財還是相濡以沫;而我跟宛宛視頻,發現卓子牧終於恢復了正常髮型;表姐夫和表姐仍舊去度假了,只是他告訴我,有個很急的客戶待會兒要來修魚缸……

    細數一下,似乎一切都沒變。

    只是,在廚房煮麵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煮了兩大碗。就是平淡無奇的家常味,李某人竟一直念念不忘。我喝了一口湯,熱氣蒸得眼淚掉下來。他若看到我這樣子,一定會恍然大悟地說,這就是「淚流滿面」了……

    2010年12月31日,午夜將至,我依舊獨守著一座寂寞空城。

    十、九、八、七……外面開始新年倒數。

    六、五、四……手機響起,修魚缸的客戶來了。

    三、二、一。

    我打開店門,看到天幕鋪滿璀璨的火樹銀花,而夜空的霓虹燈下,李柏森抱著一個小魚缸走來。他沒說新年好,也沒說祝你生日快樂,只是問我:「溺水的情書,能保修嗎?」

    這個我找了很久的人,就這樣毫無預期地出現在眼前,即使剛下飛機,疲倦的面容也帶著無雙的魅力。我就這樣看著他,直到他舉起一隻手說,我可以解釋,我可以解釋。

    「因為我小媽實在太彪悍,在我沒有完全恢復之前,我不想你過來捲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而且我做復健的樣子太醜,不想讓你看到。我已經很努力在康復了,只是左手的無名指現在還是沒有知覺,動不了。」輕描淡寫,李柏森將那些必是棘手艱難的糾葛用幾句話帶過,「我回來,不要再擔心了。」

    輕揚的唇角,展開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傾城的溫柔令人難以抵擋。

    李柏森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既然溺水的情書都已經浮出水面了,那我也只好將就著告白了。」他放下魚缸,鄭重地說要用粵語告白,但他講了一句就打住了,接著嘴角抽搐地笑了起來。

    「呃,你的名字用白話念起來好奇怪……子瑾,聽上去就像紙巾,阿瑾,就是肥皂……」他自顧地樂著,直到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見勢不對,李柏森趕緊狗腿地說,「紙巾肥皂,與『李福隆』相配正好。」

    他走過來,張開雙手,擁抱依舊溫暖寬厚。

    我想,這世上還是有些人,願意把手交給只有九根手指能動的人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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