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喜歡一個人,就是盲目為她設想
2010年1月1日下午,H市飛往成都的航班按時起飛。
其實,我有去機場的,只是等他們走了才出現。但是,我真的不該去的,因為如果那樣我就不會看到,我拿給程繪穿的外套和給青峰的圍巾,都被扔在電梯旁邊的垃圾箱上面。
不顧旁人驚異的眼神,我走過去抱起外套和圍巾就跑出去。一直跑到機場出口,我想攔的士時才發現,身上已經沒有現金了。
那一天,我真的倒霉到了極點。我去ATM取錢,恍惚之間竟然三次都輸錯了密碼,銀行卡被吞了。
青春很疲憊,我再也玩不起。
我打給李柏森,罵了一句髒話,告訴他我被吞卡了。他說,你別急,我帶刀過去砍了那台ATM。但結果他出現的時候,只帶著兩筒草莓聖代。
「我們還是甜蜜一點兒好,不要打打殺殺的。」
「啪!」我伸手打掉了一筒聖代。他也不生氣,只是把它撿起來,然後將我拉到ATM櫃員機前面,凶神惡煞地說:「來,我幫你報仇。」他說著將那只髒聖代一把糊在提款機的插卡口和出鈔口上,接著掏出手機,一把攬過我,說,「茄——子——」
我們就這樣在那個糊了草莓聖代的取款機前面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奪命狂奔。跑出很遠後,他帶著含糖度很高的微笑,將另外一筒聖代遞給我。等我吃完聖代,那個弧度不知不覺已經漸染到我的嘴角。
「我就說吧,微笑是會傳染的。」帶著孩子氣的自負,李柏森褐色的眸子閃閃發亮。但下一秒,他卻差點兒摔個狗吃Shi——我已經記不清這他是第幾次踩到自己的鞋帶了!
「李福隆小朋友,你是不是不會繫鞋帶啊?姐姐教你哈。」我心情還算不錯,就蹲下去給他繫好鞋帶。鞋帶繫好了,李柏森卻一動不動,很認真地對我說:「小時候我媽教我系過,但我總是系不好。除了她,你是第一個幫我繫鞋帶的。」
遠處,機場的燈光映著他的臉,他就那麼深情款款地看著我。有那麼一刻,有那麼一個詞在我腦海裡閃過:怦然心動。
原來,青春的悲喜,說到底,就是打一棒,再給顆糖。
我們離開機場,卓子牧打來說,宛宛昨晚在酒吧昏倒,住院了。
醫生們會診的結論是情況並不樂觀,必須盡快進行手術。他們在講宛宛化療的情況時,卓子牧聽到一半就說有事出去了。半天後他再回來,頭上多了一頂鴨舌帽。使我們驚訝的並不是他那頂和宛宛一模一樣的帽子,而是他竟然把自己的頭髮給剃光了。
李柏森很狗腿地說對他說:「兄弟,我撐你。」
本來,我是很高興看到卓子牧難得被愛情沖昏頭腦,但思考良久後,我還是秉承著科學的精神告訴他:「桌子大叔你的頭髮剃早了。據我所知,化療至少要到第二期才會開始掉頭髮。」
卓子牧的臉色慢慢變僵,而我和李柏森硬忍了一陣,最後還是很默契地背過身去,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按正常劇情發展的勢態,卓爺爺終於放下成見,開口讓宛宛去卓家「吃頓便飯」。那天,在去接宛宛的路上,卓子牧問了我幾次「我的造型還可以嗎」。一開始我還很有耐性地回答,後來實在不耐煩了就低吼一句:「卓子牧你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光頭嗎?還講什麼造型!」
五月,我很多事情要忙。比如說,忙著用文學成績證明不選醫學不是錯。再比如,忙著去採訪H市的鋼琴創作新秀,沈齡。
我只見過沈齡一面,印象中她是當年那個為了霍青峰跪在琴房,哭得梨花帶雨的女生。再見面,我是新聞中心的見習記者,她是小有名氣的鋼琴作曲家,而霍青峰和程繪已經分手了。
採訪結束的時候她走過來,說,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坐在劇院樓下的咖啡廳裡,我想,舊事重提是在所難免的。
「墨子瑾,雖然我錯將程繪認作是你,但你果然還是毀了霍青峰。」
「你抬舉了,我自認為還沒有那麼大的能力。」
或許,沈齡當年真的是愛深了霍青峰。看著我一臉的困惑,她氣得咬牙。
「難道你不知道,他不能再彈鋼琴是因為肩膀受傷?難道你不知道,他左手臂裡的兩隻鋼釘至今還沒取出來?難道你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我當然知道,肩胛骨的粉碎性骨折可以毀掉一個音樂生的一切,但我真的不知道,霍青峰受了這麼重的傷,更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怪不得他只有一隻手能拉住握著水果刀的我,卻舉不起手來替我擋住程繪的巴掌,怪不得他背我回家背得那麼吃力,怪不得他放棄了樂音的夢想,怪不得……
霍青峰,你還藏著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默默吃了多少苦?
我打給李柏森,邊哭邊說,他趕過來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還在哭,哭到我再也沒有力氣。
2010年5月25日,李柏森對我說:「喜歡一個人,就是盲目為她設想。」
這個趕得連鞋帶鬆了踩髒了都沒發現的男生,這個平時說話粵語腔很重的男生,卻像繞口令念魔咒那樣講了這句話,他說:「倘若明知故犯的過錯可以成全皆大歡喜的錯過,那麼,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