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觀上來說,大明帝國是仁慈的是以誠信為本的,雖然人家以非法佔有為目的騙去了自己的領土,但誰讓自己當時傻呢,所以依然願意加倍履行合同。從客觀上來說,雷約茲的行為是無禮且不給面子的,竟然蠻橫地拒絕了鎮國將軍充滿善意的要求,作為維護正義的大明軍人,當然有理由告訴別人欺騙兩歲的小孩子還死不悔改這種做法必須糾正!
在場的所有人都能以鎮國將軍的人品發誓,這是他們見過最斯文的戰爭!從戰役發起到現在,除了偶爾響起的槍聲都沒人會相信這是硝煙瀰漫的戰場!至於朱由驄的人品麼,那當然是德高望重、克己奉公、敬老慈幼……反正能想到的好詞套上去基本不會被這個小胖子否決。然而,事物都有兩面性的,作為凡人的朱由驄當然也逃不脫這個定理,所以……
「嘔……」覺得自己胃裡在翻江倒海的施維拉敢對上帝發誓,如果不是羅雅各擁有大明頒發的紅本本,他非常願意把這個在身邊啃烤乳鴿又自稱東方大主教的傢伙給扔到海裡. .
「施維拉先生,你這是哪裡不適,要不本官幫你診治一下?」吳有性是來找茬的,依現在的情形發展下去,那死胖子答應給他的醫書可都快沒了。
「不!不!謝謝吳大人!」施維拉很有禮貌地拒絕了吳有性的幫助,如果是吃了變質食物他相信這個神醫能藥到病除,但就目前而言還真沒人可以幫他緩解症狀。
施維拉沒病更沒有懷孕,他對羅雅各的行為感到如此噁心只是因為熱蘭遮城那場大火。不是在打仗嗎,熱蘭遮城怎麼就會失火?難道是被重兵包圍的雷約茲在絕望之中想吃頓燒烤再下地獄,而不小心點燃了自家的房頂?或者是鄒維璉在品德高尚的鎮國將軍循循善誘之下,把五千多斤由洛陽運來的火油扔了一半到城裡?對於這個問題的唯一官方解釋是,目前正處於調查階段不方便透露!
失火就失火吧,那城裡住的可都是能蹦會跳還會拽幾句洋文的活物啊。怎麼就沒看到有人逃出來呢?這個麼……很不好意思,唯一能做出回答的周鳳翔周大人剛被鎮國將軍叫去問話了。負責人不在,當然就沒人會告訴你鮑厄裡帶著他那三百多荷蘭老鄉堵在了唯一的出口處,看到有人影出現他們就會在大明軍人的指導下很勤奮地練習射擊技能,所以暫時還沒有生物能活著離開熱蘭遮城!
「鄒德輝你小子是越來越長進了啊,吃著碗裡盯著鍋裡,還敢順手給俺挖下那麼大個坑?」熱蘭遮城燒就燒唄,誰叫這些洋大爺出門騙人家的土地時不帶消防隊?朱由驄雖然想幫忙奈何有心無力,在那場無名火徹底熄滅前他也只能拿自己的手下撒氣。
不會吧,這死胖子這麼快就不犯暈了?咱行事都已經那麼小心。還是被他給看穿了?鄒維璉抱著僥倖心理,決定頑抗到底。「末……末將沒有啊!」
「真沒有?」
「將軍大人,末將的確冤枉啊!」
「行!不承認是吧?」看來這小子當初在南京的時候還真被張瑞圖等人教壞了,朱由驄冷冷地看了鄒維璉一眼道:「那此戰過後你們就回青島港去休整!」
「別!別啊,將軍咱認了還不行嗎?」看來頑抗下去也沒用了,鄒維璉乾脆坦白道:「末將是想藉機在鹿耳門留下通道,引誘那荷蘭夷的主力艦隊來攻。可這不還……」
「你當人家傻是吧?已經丟了二十多艘戰艦,又大老遠地跑來給你送禮?」鄒維璉的作戰計劃可以說接近完美,但他卻忽視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根據鮑厄裡等人的主動交代。荷蘭的東印度公司現在一共擁有戰艦三十四艘,武裝商船八十餘艘,普通貨船五十艘。也就是說,現在人家一大半的戰艦要麼被沒收要麼就是沉入了海底。那個皮特斯郎.科恩再傻再瘋狂也不會為了台灣而把剩餘的那點家當給投入進來,否則他在爪哇島上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不是吧?將軍大人,您確定鮑厄裡沒騙您?」失望,不。簡直就是絕望!鄒維璉原本還指望打劫下一批荷蘭商隊撈個大功順便彌補這次的虧空,結果突然得知人家不來了,那此戰之後還不得喝上好幾百年的西北風?他現在恨不得跑去告訴那個科恩。趕快回家多造點船裝滿了銀子來給大明海軍當靶子。
「說你小子不適合跟人鬥心眼你還不承認,這下傻了吧?」朱由驄的確有理由發火,對大明來說那些二十四磅土炮是屬於淘汰產品,但賣給施維拉那可是值大價錢的。至於那些炮台,即便沒用了不也能開發成旅遊景點收取門票讓那些殖民者的後代來憶苦思甜麼?結果這樣完美的發財大計居然讓沒經濟頭腦的鄒維璉一通亂砸,搞得碎片四散揀都揀不回來!
「將軍……」鄒維璉真不敢讓朱由驄繼續算下去了,否則他就得世世代代給這死胖子當牛做馬來還債。
「別打岔!」朱由驄卻是越說越起勁,指著海上漂浮的破木板道:「俺讓你盡量俘虜敵艦,結果你到好全給俺整成了碎片!」
「這……」俘虜什麼啊,拖回去了不還是當靶子?心中腹誹的鄒維璉並沒有發現朱由驄的表情越來越嚴肅。
「你還真別覺得委屈,作為儒將你是其中翹楚,稱為良將你也當之無愧!但作為新一代的名將還差了點!」跟鄒維璉掰手指頭算帳當然不是指望他還錢,朱由驄指著施維拉送的世界地圖道:「是不是這些年我大明的國庫稍微充裕了點,研究院又就給你們搗鼓出來這麼多新東西就覺得了不起了?就認為可以稱霸整個世界了?世界這麼多國家,你以為僅靠我大明的實力就可以把他們全部征服?」
「請將軍教誨!」不僅是鄒維璉,其實新軍中的很多將領都有這種想法,認為憑借大明現有的軍事實力足以征服全球,讓任何敵人都伏首稱臣。
「如果沒有先人幾百年的積累、沒有孝公以始選賢任能、沒有商鞅變法富國強兵、沒有張儀主張連橫破壞合縱、沒有范睢的遠交近攻之策,你以為始皇就能統一華夏?」望著窗外想著前路的艱辛,朱由驄歎道:「我大明與昔日弱秦何其相似。國內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世家大儒把持朝政拒絕改變。我們不能因為現在情況稍有好轉就狂妄自大,我們這一代人的目的不是要去統一去稱霸,而是要壯大自己攪亂天下!在維護國家尊嚴的同時還要配合儀伯他們的外交行動,扶持敵人的敵人,將敵人的盟友變成隨時可以在背後捅他們刀子的潛在幫手……」
「末將受教了!」鄒維璉嚴重懷疑,這小胖子難道真是妖怪?每次看似胡鬧的底下總是隱藏著一連串損人利己的狠招,殘忍暴戾遮蓋住的永遠是更為巨大的陰謀。照他這說法,新一代的名將不但要心狠手辣戰無不勝,還得目光長遠替幾十甚至是幾百年後的子孫打下堅實的基礎。
「將軍之言亦令下官茅塞頓開!」一直在旁做筆錄的周鳳翔站起身。恭敬地行了個禮。的確,要讓大明順利崛起以一強凌眾弱,那外交與軍事就必須密切配合,傚法先秦分化瓦解。
「少在這裡拍馬屁!」朱由驄很清楚,這些話放在後世那是連白癡都會比自己說得更漂亮。鄒維璉他們沒看透不是因為眼光不夠,而是大明剛擺脫宿命邁向強大難免點興奮過頭,一旦他們冷靜下來所能理解的東西將比自己多千百倍。「你們以為俺想要保留敵方戰艦,就真為了那點小錢?」
「請將軍明示!」想想也對,這死胖子撈錢的手段那可是層出不窮的。那些荷蘭戰艦雖然也值個幾十萬兩銀子,但他肯定不會為這點小事就發火。
「俺好不容易忽悠得施維拉願意替我們做事,結果就差點壞在你手裡!」見鄒維璉還是沒對這事加以重視,朱由驄只得繼續浪費自己的口舌道:「你想想。就他那點家當敢明目張膽地站到前台來替我們背黑鍋?沒他頂著,我大明難道在收拾周邊宵小的時候還得防備兩大海上強國在背後給咱搗亂?」
「末將疏忽,末將疏忽!」這死胖子的確夠黑的,搶完了敵人的東西賣給對自己有利的另一方。私下裡還在準備搞栽贓嫁禍。最無恥的是,即使這個施維拉看穿了其中的陰謀他也不得不上當,畢竟此消彼長之下誰也不願意放棄即將到手的利益。
「疏忽?你知道這一疏忽我大明將付出多大的代價嗎?而本將軍亦不得不推遲平倭之戰!」指著地圖上大明的海疆。朱由驄使勁敲擊道:「如今能夠讓我們放心的也就靈山、青島兩港和新安基地,原本被敵人幫忙打造得固若金湯的東番島還被你小子撕開個大窟窿!若我海軍全力攻倭,尚有餘力的敵人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被我們斷了財路,勢必尋找我方弱點狠咬一口!屆時你拿什麼來守這麼大片海疆?」
「末將萬死!」短短幾句話已經讓鄒維璉冷汗直下,他深知朱由驄絕不是在危言聳聽,一旦敵人打定主意採用襲擾戰術搶了就跑,那大明付出的代價將是無法估計的。
「萬死?你想得到輕鬆,這麼重副擔子你想撂就撂?」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如果換個庸才的話朱由驄也不會允許他犯第二次錯誤,更不可能讓他依然指揮大軍攻下熱蘭遮城。「鑒於你此戰的表現,雖立大功亦存大過,本將軍決定上奏朝廷將你罰俸一年。可有異議?」
「末將心服口服!謝將軍大人!」新軍將領中被朱由驄請示朝廷處置的他鄒維璉還是第一人,雖然覺得顏面盡失但大丈夫敢做敢當,既然自己犯下了錯那就該接受處罰。
「既然你沒意見,那就跟儀伯收拾一下,隨俺去見施維拉!」響鼓不用重錘,朱由驄有理由相信經過這件事後鄒維璉會成為照耀大明前進道路的一代巨星。
「那施維拉不是已經答應幫我們對付其他西夷了嗎,將軍為何還要親自去見他?」鄒維璉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既然已經入了套的人又有什麼值得這小妖怪親自去忽悠的。
「俺親自替你善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