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遼東韃子第一次入關被揍回老家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這段時間裡朱由驄蹂躪叛軍拐騙蛋家漁民還欺負墨門隱士,可謂是上竄下跳忙得個不亦樂乎。人家韃子難道就該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每月送回一批大明百姓順帶幫忙抓戰俘?答案當然是否定的,范大人是誰?那可是後世的精英、支持民族融合的典範,漢奸二臣中的楷模,豈是那個沒臉沒皮由民工轉世而來的小胖子所能比擬的?
「范大人,這來的是誰啊?值得您等這麼久?」洪承疇現在終於熬出頭了,韃子皇帝在接受了範文程的建議後賞了他一個漢軍旗都統的官職,不過人家比朱由驄手下那些老兵油子好多了,很能正確認識自己所處的地位,在上位者面前那可是比順毛狗還乖!
「此人漢姓湯名若望乃西方一神人,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趕在陝西那群笨蛋被剿滅前從西安給救出來的!」能讓范大人親自放下手頭的工作,一大早就跑到這荒郊野外來等候的人當然不會簡單。
湯若望德國傳教士,十年前就隨金尼閣溜躂到了澳門,這些年一直呆在西安兢兢業業傳播主的福音。原本他應該在明年也就是崇禎三年被禮部尚書徐光啟推薦進入大明中樞,繼續他的忽悠大計,可誰讓這世界出了個朱由驄來搗亂呢?現在韓爌等東林黨人都想趁著自己身居高位而大力發展傳銷下線,捨不得把位置給讓出來,沒人推薦的湯神父當然還得繼續熬著了。
然而大明朝廷和朱由驄沒注意到這個高人,並不代表人家范大人也給忘記了啊。在說服黃台吉送出五百匹戰馬後,韃子得到了當時正在集結大軍的反賊全力幫助,又付出了近千人馬的損失才終於把他從西安的洋和尚廟裡給弄到了遼東,而今天正是這位比唐僧西行所遭受磨難還多的洋教士抵達的日子。
「神人?比我們在科學院的那些西夷還厲害?」洪承疇現在也慢慢接受了範文程的思想,認為西方遠來的傳教士的確要高出明國人一籌,至少人家這幾個月來搞出的那種被稱之為玻璃的東西和新式火銃他以前就沒見過。不過佩服歸佩服,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還是很難改變對這些人的稱呼。
「不可比,不可比啊!熒火之光豈可和皓月爭輝?」範文程一臉的崇敬,韃子前些年弄來的那些教士其實大都是在大明沒法混下去了或則就是最虔誠的羔羊,肚子裡除了主的福音實在沒什麼料,他們跟這個人比起來還真不值一提!「你也看到我們從澳門那邊偷偷買回來的火炮了吧,比起我們出關時用的來有什麼不同?」
「當然是現在這批更厲害!」很早以前洪承疇就知道大明的紅夷大炮是引進的,可沒想到那些西夷手裡還藏著那麼些好東西,三到十二磅的小炮,十六到二十四磅的大炮,甚至聽說還有那個最大的三十六磅和四十八磅岸防炮。兩種特大號的他沒見過,但二十四磅的他可親手試過,那陣仗開一炮地都要抖一抖!見識了這麼多先進的東西,洪承疇也不再後悔投靠韃子了,他還指望著有一天能兵臨大明都城好一雪前恥呢。「難道這人……」
「對!這位神人不但會推演曆法,而且他還會造炮……」湯若望的事跡都在書上寫著呢,無論古今對洋大爺都崇拜到五體投地的范大人怎麼會不知道?
「這麼厲害?那下官還得多謝范大人給我這個機會結實這位神人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間還知道造火炮的人,那不是神仙還能是什麼?難怪人家范大人老提醒我要叫西夷做洋大爺呢,看來是得改改口了。洪承疇甚至還琢磨著,等什麼時候混熟了請人到家裡,給自己全家批批八字算算流年。
「來了,來了!快起樂!隨我出迎!」臨近晌午,範文程終於通過新型望遠鏡看到了遠方出現的人影,雖然還隔著好幾里地,他已急不可奈地親自頒布命令。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
還別說,用嗩吶跟編鐘整出來的歡樂頌真像那麼回事,拿這麼充滿西方韻味的曲子迎接貴賓當然是范大人給琢磨出來的,這樣才能讓人家有賓至如歸的感覺麼。就這一點,可比大明那個只知道坑蒙拐騙的小胖子強太多。
「大清國一等子爵範文程,恭迎來自西方淨土的上帝使者!您的到來是主對我們這些迷途羔羊的救贖,您將讓主的光輝照亮這片被遺忘的大地……」原本範文程是想用葡萄牙語或法語來問候的,無奈他這幾年太忙沒來得及學;而以前所擅長的英語和倭語在這個時代還真沒幾個傳教士能聽懂,所以他也只得用大明官話了。
「大人受過洗禮?」湯若望真是受寵若驚,他在大明境內可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在那裡就是一個小小的知縣見了他也是趾高氣揚的。
「是,是!鄙人去年蒙主教誨接加入了天主教……」現在範文程的爵位可不再是那個虛銜了,因為他在談判中的優異表現和隨後提出的各項政策,他已經正式進入韃子高層。但就算是這樣,在那些西方傳教士面前他還是自覺低人一等。
「噢!感謝上帝,您讓我在這東方終於找到了樂土!」湯若望操著一口不是太流利的漢語,感動得不停地在胸前劃著十字。這幾年為了宣傳福音他可沒少努力,然而與前輩們一樣,他在大明境內的傳教活動進行得並不順利。要不是因為長期照顧別人的生意,連街邊賣菜的老太太都不屑跟他瞎扯。想不到在歷經磨難後,居然在這個被稱為野蠻部落的地方找到失落已久的信徒,而且這人居然還是個爵爺,那就是放在西方也不是他能見的啊。
「各位,讓我們為湯神父的到來而舉杯!」戒備森嚴的原鞍山驛內,一場小範圍的歡迎儀式正在舉行,而主持人居然是二貝勒阿敏。第一次出關就丟光了全部人馬的阿敏能在這裡逍遙並不是因為黃台吉心地善良,也不是因為他前些年征服朝鮮有功。他沒被殺只是因為範文程向黃台吉提出了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鞍山需要一個名頭響亮又沒有實力的傀儡在前面頂著,鎮住八旗官兵的同時還能打消各旗主對重用漢族官員的顧慮。
「哎……也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時日能夠聆聽上帝的教誨!」現在明廷重新啟用孫承宗進駐山海關大肆練兵,而金洲那邊也正在瘋狂擴軍,種種跡象都表明無論是明廷還是大清都在為下一場大戰積蓄力量。範文程也知道現在時間不多了,短則數月長則一年這遼東大地將烽煙再起,他必須加快腳步盡可能地壯大韃子實力。
「這是為什麼?」傳教士是幹嘛的?不否認其中一小撮是真的心懷仁慈,宣揚主的福音傳播知識;但大部分是為了把聖經交到土著的手上,把土地揣到自己的兜裡。取個名字都能典出《孟子》的湯若望,這一路上也沒少猜測別人找自己的理由,到了遼東受到禮遇後他更是懷疑韃子的動機。
「哎……湯神父也看到了,現在明國在邊境上囤積重兵對我大清國磨刀霍霍,隨時都有進犯的可能。」見人家彷彿不為所動,範文程繼續憂心忡忡地道:「可憐我們這些主最忠實的奴僕就要遭到那異教徒的屠殺了……」
「噢,我的上帝!」人家湯若望又不傻,雖然他一直呆在西安,但會真的不知道大明與韃子之間的戰爭是怎麼回事?
「想必湯神父也是知道的,我們的盟友韃靼部落早在元時就是忠實的信徒了。教皇英諾森四世曾多次遣人向大元可汗宣揚主的福音,教皇克萊蒙五世就任命孟特戈維諾為天主教汗八里總主教區大主教……」範文程這可不是在瞎吹,蒙元時期對天主教那可真是禮遇有加,所有教徒不但被免除了一切役稅,傳教士還能領到官府發放的俸金和生活費用。這樣的好日子別說在當今大明了,就算是西方也沒幾個人能享受到。
「哎……」湯若望在大明境內傳教這些事當然都有所耳聞的,可誰讓自己生晚了沒趕上那種好年景呢?
「您再看看現在,那明國上下視你們如草芥,肆意欺凌……」範文程這話也是真的,大明趕走蒙元的同時雖也曾誤傷過一批倒霉的羔羊,但在隨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也採取了不聞不問任其發展的態度。可誰讓傳教士們不太老實呢?萬曆年間他們竟然頭腦發昏想排斥儒家思想,嚴禁中國教民祭天祭祖祭孔,這下還不是捅了馬蜂窩?不但士人們憤怒了,就連百姓都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於是佛教徒南京禮部侍郎沈灌趁勢發難,連上三道奏折又發動各地百姓排教。最終的結果當然是朝廷下令禁教,原本還活躍在各地的傳教士要麼被驅逐要麼被下獄,運氣不好的直接被砍了腦袋。而那些信徒則躲在家裡閉門思過,要不是這幾年士大夫們漸漸放鬆了警惕,包括湯若望在內恐怕還真沒人有那膽子踏入大明境內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