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陷入迷茫。作為一個崇尚天然,也不曾在容貌上作過任何努力的女子,似乎正在遭受「審美觀念」衝擊,而且變得有罪起來。比如看到旅美作家嚴歌苓每天下午三點前寫作完,都要換上漂亮衣服,化好妝,靜候丈夫歸來。她說:「你要是愛丈夫,就不能吃得走形,不能肌肉鬆懈,不能臉容憔悴,這是愛的紀律。否則就是對他的不尊重,對愛的不尊重。」
開始時,我還和喜歡素面朝天自由呼吸的女友討論,每天化妝是否太苛刻了?如果恪守「愛的紀律」,恐怕上床也得帶妝,起床也刻不容緩地在「他」睜眼看到你的殘容之前,把自己粉飾得當,那樣的「為悅己者容」,己在何處?有的說:「愛不愛,不妨礙女人主動表達出自己的態度,也是種自信的表現。只是用不著每天化妝來表態,把男人想得也太蠢了,戴個面具就不認識你誰了。」有的說:「那跟娶一個大會堂的禮儀小姐回家有什麼區別。」但馬上有人反擊:女人有時不招人待見,就是不夠自律!從容貌上,身材上鬆懈了下來。
很抱歉,我這一代女子,有著50後父母,從小接受「樸素」教育。小時候穿「奇裝異服」是違反校規的,愛臭美的女生等於不愛學習、思想墮落。在我的叛逆期,對著鏡子把自己抹成藝妓臉會招來媽媽一記耳光。剛上大學時,染個時髦的滿頭金髮被男朋友逼著恢復原樣。那時大眾追求一種天然的平衡,就連「漂亮」也不過是天生麗質罷了。
可是什麼時候,女人氾濫著醜陋恐懼症侯群,借助化學物品和科技手段打起了愈演愈烈的美麗者生存的戰爭呢?在初級階段,還只是受時尚美容資訊的影響,勤練化妝術,在各種粉底眼影口紅睫毛膏的小武器下做醜小鴨變天鵝的實驗,得出「沒有醜女人,只有不會化妝的女人」的結論。但是消滅「醜女人」之後,競爭壓力越大了,天然基礎上的「修飾」不能再滿足完美女人的追求,整形整容成為潮流。
然後你看到高考剛結束就去割雙眼削頜骨的小女孩,或者在找工作之前趕著把自己整成90後版的范冰冰。娛樂圈更不用說了,整容已經變成一種時尚態度,不整?那你就out了,「比如幾個朋友聚會,一個說我去墊了下巴,另一個說我去墊了鼻子,如果你不整,就沒有共同話題聊。雖然聽上去很病態,但現實情況確實就是這樣。」所以你看到超女王貝整容致死的杯具,而她的母親竟然在同一天和她一起上了手術台。
那些關於整容給你帶來的美麗收益大於整容風險的言論,在我聽來,比每天化妝以不失去丈夫的愛更恐怖。以容貌為基礎的自我價值訴求,到了一種女人內部的自相摧殘的地步。「我要比你更漂亮,換來比你更多的愛和金錢」,如果將這默認為社會規則,也不再是「為悅己者容」如此簡單。
也許你會說,日本女性都化妝,韓國女性都整容,中國女性為什麼不可以追求力所能及的美?但是滿街好看得大同小異的女人,真能帶來基因進化的幻覺嗎?當醜陋恐懼症從病態成為常態,那和自我要求就變得沒有關係了。做一個out出幾條街的天然女性,還是做一個極致到生下女孩就為她準備夠整容資金的母親,是你對女性生存環境是否抗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