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0年的最後一夜,我感到一種滅頂之災。因為多年前,有個大師對我說,你在2010年有最後一次結婚機會,而我眼看就要成齊天大剩了。熱心的好友為扭轉乾坤,竟立刻發來私信:「你覺得L怎樣,如果可以我讓他火速趕來北京!」激動,卻不敢接招,只好禮貌地答道:「謝謝,他不會喜歡我。」
這年頭,誰會喜歡一個馬上就文藝女中年的剩女呢?也不是沒有和命運抗爭過,我還上過婚戀交友網站,花過二百四十八元買年費會員,事實卻比霜凍打擊還慘。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出在文藝剩女的「身段」上。
首先,你知道,文藝女愛浪漫愛幻想。在郵件相親的歲月裡,我曾經遇到一個海歸博士後。照片上的他桀驁而滄桑,但打動我的是,他擅長寫文筆細膩的書信。比如會憂傷地說起他年少時大院裡的一隻三黃貓,也會說到最近的一場大雪,「昨天的雪下得又大又絨,可以和戀人滾直徑一米的雪球,然後再溫暖相依。」為了顯現我的文藝才華,我還寫詩一樣問他:「人七年就會換一次細胞,變成另一個人是嗎?」他像生物學家一樣回答:「女長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按您的說法女孩子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六歲。男人不同,雖然細胞也在不斷地分裂、替代,可萬變不離其宗,DNA一點都不變,從小看到,總的格局和三歲時出入不大。」對於我這樣小時缺鈣,長大缺愛的女子,瞬間迷上了若即若離的書信戀愛。雖然他一再提醒,我們該見面了,我卻在心裡對自己說:「如果能堅持通到一百封信,我就嫁給他!」結果到第七封信,他就戛然而止了,他說,他無法和一個不真實的女人戀愛!
可是我真實嗎?我相當真實,真實的我不會做飯,不愛生孩子,還一點兒也不想妥協。後來我在「真實」上屢戰屢敗。很快我遇到了一個會拉小提琴會彈鋼琴的攝像師,他給我看了很多他的生活照,古典風格裝潢的家居裡,紳士優雅的他,坐在一架鋼琴面前,看起來像油畫一樣。他說,你來和我一起生活,我彈琴給你聽,你給我做飯。做飯?!我眼前立刻冒出一個女僕裝的主婦,在廚房裡叮噹作響地斬切著飛禽走獸的軀幹和蔬菜瓜果的身體,與他的琴聲交相輝映,這就是他想像中的家庭生活?我說:可是我不會做飯。「女人怎麼可以不會做飯呢?做飯是件很美好的事,你要享受它!」「可是我不能天天做飯,我們能請一個保姆嗎?」「為什麼要請保姆,二人世界才是真正的過日子!」這番家務事唇槍舌劍的後果便是不歡而散。我一直不明白,男人以藝術誘惑煮飯婆是怎麼回事,橫豎想不通。我告訴自己:因為你心裡沒有愛。
那我的愛到底是什麼啊?我的朋友也惡狠狠地質問過我:除了性,你能提供什麼?本來我想說,我有獨立的經濟能力,有獨立的人格,有聰穎的頭腦,有單純的心靈……可這些和男人有半毛錢關係嗎?就像詹姆斯梅刻薄地說道:「現在的男人是沒有用的男人,他們不會熨襯衫,不會修自行車,他們連起螺絲釘都不會;女人讀書比男人好,開車比男人強,男人最後就淪為了一個高級的常溫精子儲存器。」我實際也是個沒有用的女人,我覺得自己還不錯,可是沒有什麼實際用處,連作為生育工具的功能都想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