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蓋頭 第44章 特種突擊
    我這樣給她說了一下,她好像有點懂了,但好像又有點不懂,眨著眼睛問我:「李大隊長是不是和我有仇啊?」我心裡都想笑了,你把人家一位優秀班長都拉下水了,最後人家都被開除軍籍了,你說你和李大隊長有沒有仇?我只好安慰她說:「你也別想那麼多,我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沒看出來,我們從你家門口走時,唱歌的聲音是不是格外高?」她嘻嘻地笑了,甩了一下頭髮,說:「那倒是的,你們當兵的真有意思。」我也笑了,心情很好地說:「是啊,誰讓你長得那麼漂亮呢。」她眼睛盯著我,一臉的溫柔:「那你以後到不到我家買東西?」我愣了一下,不安地看了看她,她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我,我心裡很亂,我不忍心拒絕她,但我作為一名特種兵,部隊的命令我當然得聽。我吞吞吐吐地說:「如果沒有別人的話,我會去買東西的。」然後忙又加上了一句:「你們那裡的東西要比我們營區裡超市的東西便宜。」她很得意地笑了:「那當然了,我們再坑人也不能坑子弟兵啊。」

    我看了看她,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脖子細長雪白,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那一刻,我有點怪我們李大隊長的意思了,他也真是的,草木皆兵了,人家又不是什麼壞蛋,我們到她家小店買點東西又有什麼呢?

    劉堅強買完票回來了,他站在我們面前,看看莫小洛,又看了看我,突然興致很好地說:「我帶了數碼相機,給你們照幾張合影怎麼樣?」莫小洛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下來,興沖沖地看著他說,好啊好啊。我還有點不願意,我不喜歡照相,但莫小洛站在那裡一個勁地衝我招手:「起來,起來,快過來。」我只好站了起來,她小鳥依人地站到了我身旁。我有點苦惱,劉堅強這傢伙也真是的,他應該早就看出來了,我和莫小洛只是認識而已,甚至連朋友都不算,還讓我們照什麼合影啊。他不但讓我們照合影,還當起了指導老師,讓她一隻手攬著我的腰,我握住她的另一隻手。

    如果換了別的女孩子,這真的沒什麼,我不封建,但關鍵她是莫小洛,是我們特種大隊領導都很警惕的人物,他們要是知道我和她在一起了,沒事也能讓他們找出許多事來。我有點尷尬地說:「不用搞得那麼複雜吧。」劉堅強說:「你怎麼回事啊,當兵怎麼都當成老頭子了?這有什麼!」我看了看莫小洛,莫小洛還是一臉興奮,她嘟著嘴仰著臉看著我,有那麼點撒嬌的意思了。人家畢竟是女孩子,我沒辦法拒絕了,只好按他說的抓住了莫小洛的手,我手裡全是汗。劉堅強拿著相機,不停地打著手勢,說頭貼近些再貼近些。莫小洛很高興的樣子,一一照辦。我看了看她,真想不通,她的興致怎麼會這麼高。

    我們正在照著相時,過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她穿得很破爛,上面斑斑點點,頭髮亂糟糟的,還有點雜草,手裡拿著個破碗,向劉堅強伸出了黑乎乎的小手,眼神裡充滿了膽怯:「叔叔,可憐可憐我吧,給我一點錢。」劉堅強扭頭看了看她,一臉厭惡:「你滾一邊去!」小女孩嚇了一跳,但她還在不依不饒地向他要錢,他火了,繃著臉,瞪著眼睛吼道:「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一腳踢死你!」我瞪了他一眼,心裡有點惱火,剛想招呼那個小女孩過來,莫小洛已經開口了,她露出一臉很親切的笑容,對著那個小女孩招了招手:「小姑娘,你過來,到姐姐這裡來,姐姐給你錢。」小女孩吸了一下鼻涕,興沖沖地跑了過來,站在她面前,高高地舉起了那只破碗,莫小洛彎下腰,把一元硬幣放在了她的碗裡,還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姐姐錢也不多,只能給你這麼多了。」小女孩很高興,一個勁地說「謝謝」,然後她扭頭看了看我,我實際上剛看到她時就已經做好準備了,給了她一元硬幣。我只要看到乞討的,只要對方不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我都會給他們一元硬幣的。小女孩很高興地走了,劉堅強看了看我們,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你們兩個是真傻還是假傻,他們哪裡是乞丐,都是出來騙錢的!」我剛要說什麼,莫小洛接過了他的話:「就是假乞丐又有什麼呢?那也是因為他們窮,如果不窮,你會出來裝乞丐嗎?」我心頭一熱,有點感激地看了看她,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莫小洛並不是壞人,其實還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善良,還有同情心。我現在一點都不反感她了。

    劉堅強又「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去看那些花花綠綠的廣告。

    開車的時間快到了,只有一張站台票,我去送劉堅強,莫小洛在外面等我。這沒什麼可寫的了,我巴不得這傢伙快走,沒有抱頭痛哭依依不捨,甚至我們連手都沒有揮一揮,火車一動,我就長長地出了口氣。我要出車站時,又有點猶豫了,我要不要真的帶著莫小洛在江城轉著玩玩?我要是帶她玩了,一回生,二回熟,這讓特種大隊其他人知道了,我要吃不了兜著走的。我不想從出站口出去了,想順著鐵道多走一會兒,從圍牆上翻過去跑掉算了。這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我剛走了兩步,又有點看不起自己了,這算什麼事啊?你一個大老爺們,把人家一個小姑娘丟在車站,自己跑了,這還算個男人嗎?你這樣做,讓人家怎麼看你?虧你還是個軍人呢。

    最後我就準備豁出去了,莫小洛就是個老虎,我也要陪著她在江城轉轉了。現在回憶往事,我得老實坦白,那時我的確做了很大的思想鬥爭,但我也知道,那也是一個借口,我內心裡還是很渴望和她在一起的。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關在軍營裡,整天看到的都是男人,每個人內心對女孩子都會有著一些美麗的夢想。我當然也不例外,就是在一起說說話也是好的。用弗洛伊德的話說,我在做思想鬥爭時,也是「本我」與「超我」之間在較量。最後還是「本我」勝出了。

    我一旦做出了決定,那就徹底放鬆了,我真的把特種大隊忘掉了,反正我和莫小洛不會有什麼故事的,我有自己的女朋友,我很愛她,她也愛我。我和莫小洛開始逛大街小巷。我有好幾個月沒有出來過了,那天也真想到處轉著玩玩。即使沒有莫小洛,我也會在江城呆上半天再回去。現在有個漂亮的女孩子陪著你,當然更愉快了。我有時會側著臉看看她,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我甚至還看到了她耳邊的淡淡的茸毛,她的耳垂潔白晶瑩,她的睫毛長長的,像一個夢。我那時甚至還想,如果沒有米小陽,我說不定會和她談戀愛的。李大隊長應該明白,有些東西是擋都擋不住的。但我這也只是想想而已,我還是很忠誠於我和米小陽的愛情的。她是個好女孩。但想到米小陽時,心裡就有點不高興,她要轉成正式教師了,這麼大的事,她怎麼一直都不給我說呢?想起這事就讓我煩惱,於是我就不想她了,扭頭和莫小洛說個不停。

    那天我和莫小洛玩得很高興,她像一隻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帶著這個地方女孩子特有的軟綿綿的聲調,悅耳、動聽。我喜歡聽她說話。她還逼著我給她買了兩支冰淇淋。我們之間沒什麼隔閡了,我甚至還給她開了一個玩笑:「你不是說要給我介紹一個對象嗎?」她愣了一下,皺著眉頭看了看我,但很快就叫了起來:「哈哈,我想起來了,我是這麼給你說過。你真沒對象?」我一臉壞笑地看著她:「真沒有。」她還有點不相信,歪著腦袋很認真地看著我:「像你這麼帥的小伙子,怎麼可能沒有對象呢?」我忙給她說,當兵的天天要訓練,哪裡有空談戀愛啊。她這才信了。我覺得有點好玩,裝作很真誠的樣子對她說:「你一定要給我介紹一個啊,我要是退伍了就不回去了,留在這裡了。」她笑笑地扭頭看我,眼睛像彎彎的月亮一樣清澈動人:「你說的是真的?」我忙發誓是真的。她問我要找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子。我笑嘻嘻地看著她說:「我條件很高的,要像你一樣漂亮,還要像你一樣善良才行。」她臉騰地紅了,低下了頭,好像很害羞的樣子。我心裡更樂了,我這是逗她玩呢。

    我們走了很遠,她還是沒吭聲,我看了看她,她抿著嘴,臉蛋紅撲撲的。我有些惶恐和不安,她可千萬不能當真了。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叫住了她,她站在那裡,直直地看著我,我吞吞吐吐地說:「我剛才是給你說著玩的,你不要真當回事了。」她瞪大了眼睛:「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她果然把它當真了。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們當兵的不能在駐地找對象,這是一條『高壓線』,誰都不能碰,我剛才是逗你玩的。」她的目光黯淡下去了,有點不高興地說:「你們當兵的都喜歡騙人!」這話就說得有點嚴重了,打擊面太大了,我可替全軍的兄弟們背不起這個黑鍋。我忙笑著說:「你不要生氣,就是一個玩笑嘛。這不,我不是又告訴你了嘛。」她轉過身去,低低地說:「你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了。」她真的有點生氣了,至少心裡很不高興,我這才覺得自己那個玩笑是很低級,的確是有點騙人的意思了,我都有點生自己的氣了,覺得自己這張嘴巴特別賤。但有時你還真沒辦法啊,當過兵的兄弟可能都理解,我們總想讓愛情就在我們身邊,伸手可觸,實實在在,把所有的日子都填滿。我忙趕上去,小心地賠著不是,說了許多好話,這才又把她哄笑了。

    我以後不會騙她了。

    那天我們從江城回來,剛到他們村口,我就忙下了車,莫小洛也跟著下來了。我看了看她,有點哭笑不得,我本來就是怕別人看到我們坐在同一輛車上,所以才先下來。但我又不好意思和她講明了,只好磨磨蹭蹭地站在那裡,兩手抄在口袋裡,看了看天空,說:「我們部隊現在可能正在外面訓練吧。」我這麼一說,她立馬知道我的意思了,朝我笑了笑,自己一個人走了。我看著她的背影,有點惆悵,她實際上是個好女孩。她突然回過頭來,站在路邊,歪著腦袋問我:「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什麼名字?」我忙慌慌地把名字告訴她了。她又很認真地問我:「那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我笑了一下,告訴她我早就知道她名字了。她這才很滿足地走了,有時還調皮地踢踢路邊的石子,我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我心情也很好。但你們放心,我不會和她有任何故事的,我是一名老兵了,我知道我應該怎麼做。再說,我還有米小陽。

    一想起米小陽,我這才想起,我還有事要問她。我耐心地站在路邊,一直等到莫小洛不見了,這才一溜小跑跑回部隊,在磁卡電話上給米小陽打電話。她的聲音有些懶懶的:「你打電話有什麼事啊?」我愣了一下,問她:「沒什麼事我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她也沉默了一下,可能覺得自己是說錯了,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才低低地說:「你別想那麼多,我剛睡覺起來。」我看看天空,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天啊,她可真能睡。我問她:「你現在想轉成正式教師?」

    她沒回答,卻問我:「你怎麼知道的?」

    我沒好氣地說:「你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是不是有這回事。」

    她回答得很輕鬆:「是有這事,怎麼了?」

    我問她:「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給我說一聲?」

    她的口氣就有點譏諷的味道了:「我告訴你有什麼用?你能幫上我忙嗎?你有錢,還是有權?」

    我簡直要被她氣瘋了,一拳擊在了磁卡電話旁的牆壁上,我沒錢,也沒有權,難道就不能告訴我嗎?畢竟我還是你的男朋友啊。劉堅強那個小混混都知道這事,她居然都沒給我說。我強壓著怒火,問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淡淡地說:「不怎麼樣,有關係就行,沒有關係那些有二十年教齡的也沒用。」

    我有點憤世嫉俗了:「咱們縣的那些官員是怎麼回事?統統都該槍斃掉!」

    她有點不高興了:「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你有本事,你也當個官讓人家看看!」

    我有點瞠目結舌,腦袋像被人用棍子砸了一下,心裡很不舒服。米小陽這麼說我,我一點也沒想到。我們交往這麼多年了,甚至把對方的身體都交給對方了,實際上我們還是都不瞭解對方。她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種能當官的人,我也沒興趣當官。但話說回來,我又瞭解米小陽多少呢?她看來比我現實多了,我當兵都當得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了。我想了想,試圖調節一下情緒,多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她在老家那邊,整個環境就是那麼烏煙瘴氣,她能有個工作也不容易,我應該理解她啊。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拚命地把心裡的不快壓下去,盡量用很溫柔地語氣和她說話:「米小陽,要不,讓你爸到縣裡活動活動吧。」

    她的口氣也緩和了一些:「你就別操心了,我爸一直在活動,劉堅強也在幫我忙。」

    我愣了一下,劉堅強也在幫她的忙?他怎麼沒告訴我?我有點不相信地拿著話筒看了看,的確是米小陽在和我說話,我沒聽錯。我覺得我還是很寬容的,心胸也不狹窄,但我就是看不起像劉堅強這樣的人。我在電話這邊搖了搖頭,有點悲傷地說:「米小陽,你找什麼人不行,幹嘛要找像劉堅強那樣的垃圾啊?」

    米小陽生氣了,她聲音很大地問我:「劉堅強怎麼了?你們從前不是挺好的嗎?再說,人家現在是電管所所長,還入黨了,人家哪點比你差了?你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我很傷心,也感到害怕,米小陽的變化讓我感到很陌生,她不再是中學時那個單純的小女生了,她變得既現實又勢利了。我們的距離越來越大了,就像現在,我們甚至已經無法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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