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之後,唐芯將倒在角落裡整整兩天的AI扶了起來,把修理好的芯片從新裝了回去。片刻之後,AI的眼睛突然恢復了那種光亮,只見他活動了一下關節,緩緩地坐起身來,視覺屏幕裡總算有了信號,AI眨眨眼睛看著眼前的唐芯。
「你好,我的名字是AI,輸入用戶名……」
唐芯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用戶名是『唐芯』!」
「用戶名輸入正確,輸入密碼……」
「密碼是……」可惡!誰要對著這種傢伙說「我愛你」啊!唐芯咬著下嘴唇,極不情願地將頭別到了一邊,「密碼是……我愛你!」
【輸入密碼「我愛你」正確!】
【電腦進入正常運行狀態】
這時候,AI的臉上重新恢復了那慣有的笑容,「唐芯,再見到你真好,謝謝你救了我……」
這白癡究竟在說什麼傻話啊,一想到他花掉自己整整兩個月的生活費,現在還裝出一副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的表情,唐芯心裡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站起身,唐芯怒氣沖沖地瞪著他,「為什麼你的耗電量那麼大,你都不早說呢?不是說你用的是太陽能嗎?!」
AI還是第一次看到唐芯這樣生氣的樣子,愣了一下,他急忙回答道,「抱歉,上次上網的時候,連接了電路,所以太陽能就自動關閉了……」
「上網只用了一個多小時而已啊!電費就整整多出了10倍啊!你……都不知道要你能幹嘛!」唐芯甩手坐到了一邊。AI不敢再多說話,只是默默地望著她。現在,唐芯的腦袋裡想到的卻是尹右典,自從上次之後,一直說要打電話給他,可是每次拿起電話,唐芯都猶豫了,該怎麼解釋呢?說那個大個子是個人形電腦?!怎麼聽起來都比瞎編亂造還荒謬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唐芯倒在床上,用毯子將腦袋裹起來。
「唐芯,你想吃什麼?我做黑胡椒牛排給你吃好嗎?」AI有些討好地說道。
「哼!還有錢買牛排嗎?我可吃不起呦!」唐芯那惡聲悶氣的聲音從毯子裡傳了出來。
「是上次在超市抽獎中的免費牛排哦,不要錢的……」
唐芯沒有說話。此刻,她心煩意亂,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一會兒。無奈,AI只好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獨自向超市走去。
老爸啊!快點把這傢伙弄走吧!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要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
尹右典在晚上沒有補習課的時候,就會順著河堤旁那條大路鍛煉跑步。來自他的父親的教導就是——身為一個醫生,一定要有健康的體魄,因為往往在手術台前一站就是十多個小時,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的話,比病人先倒下去,就是醫生中最無能的那一種了。
今天,尹右典跑步的時間較以往有些長。夕陽彷彿被罩上橘紅色的燈罩,柔柔的發散著溫暖的光線,在一抹雲波中慢慢下落。看著這美麗的殘陽,尹右典盡量地將腦海中幾日來揮之不去的鬱鬱忘記。汗水順著他的鬢角落下,將他的皮膚塗的光亮。有些口渴,尹右典索性轉了個彎向路邊的超市跑去。
喝下一口沁涼的冰水,尹右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時候,超市的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看到他,就像是條件反射性,尹右典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轉了個身,尹右典正要離開。
「呃?……你好,你是唐芯的同學對嗎?」對方竟然主動上前打起招呼來。
「是啊……」尹右典冷冷地回答,回頭看著這小子,雖然穿著有些土裡土氣的,但是他的樣子確實帥的一塌糊塗。高大的身材,小麥色的皮膚,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眼神,絕對是那種彷彿從偶像劇裡走出來的令小女生心跳的男主角。
「我們家唐芯多虧你的照顧了……」說著,對方鄭重地鞠了一躬。
聽到他這麼說,尤其是說出自己女朋友的名字,尹右典心裡的怒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他的那種打心底而來的客氣,在尹右典的眼裡卻像是一種挑釁,誰又能想到這個大個子居然會是一台人形電腦呢?尹右典擰著眉頭,憤怒地看著眼前的大個子,「你口口聲聲說唐芯……唐芯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時候,對方卻突然微笑起來,「我是唐芯的私人用品,我只為她一個人服務,只為她一個人存在!我是她的……」
「夠了!」
這句話像是一下子戳在尹右典的肺管子上。對方話還沒有說完,尹右典怒吼一聲,一把抓住AI的衣領,惡狠狠地瞪著他。而關鍵時刻,他那揚起的拳頭卻怎麼都打不出去。此刻,尹右典好像全身都燃著火,每根頭髮上都閃著火星。他把拳頭握得咯咯作響,額頭上的青筋被氣得一鼓一漲的,好像弦上的箭,稍微一點力道他就能飛射出去。「唐芯是我的女朋友!請你以後離她遠一點!」
AI站在原地呆呆看著他,大約兩三秒,尹右典一把將AI推開,沮喪地離去了。
自己做錯什麼了嗎?之後,AI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可以卻沒有在系統的應急辦法裡搜索到一個準確的答案。那些所謂的人類的感情究竟是二進制的0或者1呢?還是程序感染了病毒?儘管已經是人工智能中的高端產品,但是這樣的看來,自己還是不夠瞭解人類的感情,這未免讓AI有些忐忑……
第二日清晨,AI努力地做了唐芯最喜歡吃的泡飯,可是唐芯還是沒有理會AI的好意,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用了」便轉身出了家門。
還有最後一周半的時間,原本要好的同學們就要各奔東西了,除了合影留念,很好的朋友之間還會互贈禮物。這時候,從書包裡取出一個精緻的打著緞帶的盒子,唐芯抿了抿嘴巴,這是自己千挑萬選出來送給右典的升學禮物,雖然不是價值連城,但是唐芯卻打算趁這個機會向右典好好解釋上次的事。於是,懷著惴惴的心情,唐芯來到了尹右典的教室門口。現在是課間,小心地朝教室裡望去,好像沒看到男朋友的影子,正要回頭,突然撞在一個人身上。
「哎呦!」唐芯摸了摸鼻子,抬頭一看,立刻臉紅起來,「右……右典!」
「你在這裡做什麼?」尹右典沒有以往的那樣開心的表情,難道是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嗎?這讓唐芯有點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們要開始上課了,有事的話放學再說好嗎?」
「呃……我只是想……」說著,唐芯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禮物盒。
「拜託,請讓我靜一靜……這個時候,我不想看到你!」
「咯登!」唐芯只覺得心口一顫,突然像糾結在一起一樣疼痛。她傻呆呆地望著尹右典,那握在手裡的禮物怎麼都遞不出去。其實,右典並不是故意想去說這樣刺耳的話,只是,腦袋裡太過混亂,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幾乎將他整個掀翻。畢竟對她的感情已經不是區區一兩年了,他需要時間好好去想想該怎麼對待眼前這個女孩,昨天的事,他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呢?還是直接去質問她呢?
「抱歉……」唐芯失落地低下頭,看著右典走進教室許久之後,她才失神落寞地回去。
這究竟是怎麼了?兩個人怎麼會為了一台電腦而鬧彆扭呢?聽起來可笑,想起來都讓人覺得荒謬至極。放學之後,唐芯更沒有勇氣去找尹右典,而是一個人回到了公寓。用毯子將臉蒙上,手裡握著那送不出去的禮盒,唐芯的心口一陣酸痛。尤其是想起今天右典拒絕自己的那番話,他怎麼會那麼說?就算是誤會,那樣的口氣也太過嚴重了。「右典也真是的!至少……給自己一次解釋的機會吧……」翻了個身,唐芯在床上擺出了一個「大」字型,整個臉都埋進了枕頭裡。
「唐芯,這些試題我已經做完了,你要看看嗎?」
「嗯……」
唐芯這才沒精打采地坐起身,看到她的樣子,AI忍不住問起來,「唐芯,你說的『右典』是上次在學校門口遇見的那位男同學嗎?」
「是啊,怎麼了?」
「昨天我在便利店門口見到他了,他看上去不太開心,問我和你是什麼關係,然後說你是他的女朋友,讓我離你遠一點!……」AI一五一十地說道。
「什麼?!」唐芯一把抓住AI,表情緊張地瞪著他,「有這種事嗎?為什麼你沒有說過?!」
「抱歉,我不知道這對你很重要……」AI微微側著腦袋看著他的主人,「唐芯,什麼是『女朋友』?你算是我的女朋友嗎?」
「……」聽了這話,唐芯一時間無語,她完全能想像那天在超市門口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情況。此刻,唐芯的嘴唇顫抖,半天才說出話來,「夠了!」她突然叫了起來,「就算我告訴你又怎麼樣?……其實你還是什麼都不明白不是嗎?一台電腦,你能懂什麼呢?包括你現在所說的話,也都是程序設定的不是嗎?為什麼故意學人類那樣好像什麼都明白?!就是因為你,所以右典才會……」說到這裡,唐芯哽咽了。一行緊急的淚水順著臉頰落下,此刻,唐芯深深地能夠體會當時右典說那一番話時候的心情。是的,這樣的誤會未免太可笑也太哀傷了……
此時此刻,AI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看著唐芯臉上的淚水,AI用緩慢的動作伸出手一把抱住她。
「混蛋!你做什麼?!」唐芯氣急敗壞地推開AI,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以後不要靠近我!你太可惡了!」丟下這句話,唐芯轉身衝出了公寓大門。
電腦沒有靈魂,沒有感情,當然,他們也是不會感到疼的。當初挨那幫小痞子揍的時候,AI也不曾感到疼過。而此刻,獨自坐在這種空蕩蕩的公寓裡,腦海一直重複著裡唐芯的話,猶如一盤被磨壞的CD,反反覆覆地唱著同一句歌詞。
AI突然伸手摸摸自己被打到的左臉,「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