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夏侯陽更期待的是周瑾琪。
當然,周瑾琪的期待也更現實。除了期待《「愛跑」我玩時尚體育》節目能夠令人心動,她更現實的期待是節目的順利播出。
可意外卻在開播前讓她著了大急——播出帶屢次送審竟然沒有通過。
按照頻道的統一要求,外包節目正式播出的節目帶提前一周送到審片室審片。為萬無一失確保節目按時順利播出,像準備樣片那樣,周瑾琪早早讓節目製作部準備好了兩期節目播出帶,並一同送審。
為了做一檔節目,已經準備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快樂也有,著急也有,甜也有,苦也有,終於就要處女播了,不能再有閃失、再有意外。
該想的都想到了,周瑾琪蠻踏實地等著審片室的通知。
節目部送片的人沒有當時帶回審片的消息,周瑾琪也沒在意。因為她心裡有底,有那麼多片子要審,總得一個個來,等一等也是正常。
一天後等到審片室的通知,節目還需要改,周瑾琪也沒太在意。因為她心裡還是有底,按說樣片已經通過,正式播出的節目一般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改改就改改吧,她特意去了一趟機房,和大編導藍可及新生代編導阿元都說了,再根據頻道的要求,好好修改一下,需要改進的一定要改進。
藍可有些茫然地說:「審片室說讓修改,可也沒有說怎麼修改啊。這怎麼改?改哪兒?」
周瑾琪果斷地說:「節目內容是不能大動了,但改還是要改的。至於怎麼改,當然不能亂改,就依照審片室對樣片提出的要求改,另外,尤其注意節目的畫面質量、聲音質量等技術環節,精益求精。」
藍可和阿元以及操機員熬了一個通宵後,第二天,周瑾琪親自將播出帶送到審片室。
這次不但將送審過的那兩期修改後再次送審,而且還特意送了一期藍可大編導親自編導的節目。這期節目前後做了八九天,屬於慢功中的細活兒。
周瑾琪想,蘿蔔白菜,各有所愛,或許審片人員的喜愛也是不一樣的。
到了審片室,辛雅蘭正在審片子,周瑾琪就找個機會跟辛雅蘭套近乎。
她笑嘻嘻地說:「辛姐,我是《我玩時尚體育》節目的。能不能請您先看看我們修改過的片子?若還有什麼修改的,我記下來回去好跟編導說。」
辛雅蘭抬頭看看周瑾琪,隨口問:「你是……」
「我是周瑾琪,節目的製片人。上次帶主持人到頻道試鏡時見過您……」
「噢,想起來了。」辛雅蘭也很客氣,「你們節目的主持人是……」
「是斯麗婭。」周瑾琪忙說。
辛雅蘭一邊讓同事接著審片,一邊帶著周瑾琪來到她的辦公桌前,拿過一把椅子讓周瑾琪坐。
她拿出一份名單,看了看,說:「對,斯麗婭。主持人上崗證拿到了吧?」
「拿到了,試完鏡沒過多少天就拿到了。」
「節目拿回去改過了?」
「改過了。想麻煩您再給看看,修改後是不是可以了?」
辛雅蘭扭頭看看玻璃後的審片室,自己也坐下,猶豫了一下,說:「第一次審片沒過的,我們就會比較注意,修改後的節目要專門看,專門審……」
「是嗎?」周瑾琪笑道,「這麼說,我們的節目還沒有播呢,就進黑名單了。」
辛雅蘭也笑道:「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是為了保證播出節目的質量。」
「所以,今天不讓他們送片子,我自己過來了,就是想好好聽聽你們的要求。」
「但我們現在看的都是第一次送審的。」辛雅蘭似乎有些歉意地說,「你先回去吧,回頭我們審二次修改的片子時,有什麼問題再電話通知你。」
「那好吧,到時您給我打電話。」周瑾琪不好再勉強,便起身告辭,「不耽誤您了。」
辛雅蘭客氣地站起來,送周瑾琪到門口,像是閒聊似的說:「你們的節目是不是有個冠名啊?」
「算是吧。也是朋友,覺得這節目還不錯。」
「多好呀,節目找個冠名多不容易呀。別說是新節目了,就是做了好長時間的節目也不一定能有冠名啊。」
「也是趕巧了吧。」
「趕巧是一方面,節目的內容也很重要。」辛雅蘭像是姐妹聊天,推心置腹地說,「我看過你們送的樣片,也看過你們送審的播出帶。選的點很好,國內好像還沒有一檔這方面內容的節目呢。並且,在山河衛視播出也挺合適的,要在一視的體育專業頻道播吧,反倒不是一個口味。」
「您說得對。我們沒想過在一視播,就是特意為山河衛視頻道做的。」兩人站在門口一聊,還挺說得來,周瑾琪就接著說,「今後還得請辛姐您多指導指導呢。」
辛雅蘭笑道:「指導談不上,對好節目更要嚴要求,好上加好嘛。」
周瑾琪也笑道:「可節目審查過不了也著急啊!」
「沒事的,沒有原則性問題,質量又能達到播出要求,怎麼著也得讓你們的節目播啊。」
「那就拜託了,謝謝。」周瑾琪抬手示意辛雅蘭請回。
「噢,對了,主持人還要下下工夫啊。」辛雅蘭又補充一句,轉身回了審片室。
和辛雅蘭簡單一聊,周瑾琪心裡不再忐忑,辛雅蘭說節目總能播的,自然不用瞎著急,節目總體上說是肯定的,修改只是為了好上加好。
她放下心來等消息。
可等來的消息又讓她著急——修改過的播出帶還是沒有通過。
不僅阿元做的節目沒通過,藍可編導的慢功細活兒做出來的節目也沒有通過。
沒通過顯然不是因為蘿蔔白菜。
辛雅蘭說:「再改改吧。不過,時間已經很緊了,若是改不到位的話,恐怕真要影響按時播出了。」
「辛姐,請教您一下,該怎麼改?」周瑾琪忙不迭地問。
辛雅蘭說:「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好節目不能湊合。」
「我們做就想做好,沒有湊合……」
「好上加好嘛!」
辛雅蘭掛了電話。
周瑾琪就皺著眉頭想如何「好上加好」。
想著想著,忽然想起辛雅蘭上次說的一句話,「主持人還要下下工夫」,周瑾琪就把電話打到機房找編導。
先是問藍可:「前幾期節目中,主持人的主持您覺得怎麼樣?」
藍可說:「也就這樣了,能到這份上也算說得過去。雖然我覺得斯麗婭不如彭丹丹,但也不能推倒重來啊。」
差不多是屁話。
周瑾琪就讓阿元聽電話。
她問阿元:「主持人的主持有什麼改進的辦法?」
阿元想想說:「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就是說多走幾遍會有改進,可也來不及啊。」
「那有很露怯的地方嗎?」
「這倒不至於。」
周瑾琪放下電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主持人下工夫提高業務能力和水平,可以努力,可以要求,但不是一天一晚上的事情。
遠水解不了近渴,節目得按時播。
唯一的辦法便是節目先過,主持人在工作中提高,在工作中進步。
無奈,她拿起電話找夏侯陽。
夏侯陽期待著節目的處女播,接了周瑾琪的電話,就先自以為是地說:「是不是告訴我別忘了看節目?從好幾天前就等著啦。」
「你還想著節目呢?要是想不起來的話,就不用想了,節目播不出來了。」
「這是哪兒話呀?除非天塌地陷、不可抗力,沒有播不出來的道理。」
「這可是你說的?」
「是啊,算是一名觀眾的呼聲嘛。」
「那就好,實話告訴你吧,節目審查沒通過……」
不像是開玩笑,夏侯陽認真了:「為什麼?」
「不知道。」
「別說不知道啊,你要是不知道,那這事兒還怎麼辦?」
「真的不知道,審片室就是說需要改進。」
「那就改進吧,這有什麼好說的!」
「可問題是怎麼改進?已經根據審樣片時提出的要求改過一次了。並且……並且又送審了三期播出帶,有阿元做的,也有老藍做的,可誰做的都通不過……」
「別著急,別著急!不是離元旦還有幾天嗎。」
「我們是周中播的節目,元旦是星期幾啊,夏侯大律師?元旦第二天的晚上就是我們節目的首播了,能不急嗎!」一向穩穩當當的周瑾琪,這會兒的話卻說得風風火火,「就是元旦前這幾天的時間啦,本想元旦前請你吃飯呢,這下好了,元旦都不知道怎麼過了,不找你大律師不行了。」
「找我做什麼,說吧。為了節目按時播出,是不是需要我獻身?」
周瑾琪突然呵呵笑:「就是這個意思。項東方不是現在的頻道總監嗎,你就獻一回唄,說不定你早就朝思暮想了。」
「我朝思暮想有什麼用啊?一個巴掌拍得響嗎?」
「聽這話你倒挺願意。不和你臭貧了,你能不能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因為什麼?」
「我想想吧……」
夏侯陽掛了周瑾琪的電話,果真就認認真真地想了想。
他想的是該給誰打電話。
給項東方打電話?顯然不合適。
按說,項東方由原來的頻道經營中心總監到現在頻道總監,正好負責審片室,問她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一般情況下,他若問了,項東方不會不關照,打個招呼,沒有原則性問題,過了也就過了。
但這事兒卻偏偏不是一般情況。
項東方做了頻道總監,他連個電話也沒有給項東方打,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當初項東方就是為這檔節目推薦了主持人林洋洋,他把項東方晾了,沒有給項東方這個面子,如今卻因為這檔節目審片不能通過而有求於她項東方,顯然是不合適宜,也張不開嘴。
想到這兒,夏侯陽卻突然想,是不是因為沒有給項東方面子而項東方故意與《「愛跑」我玩時尚體育》過不去?
可他又搖搖頭,項東方不至於,自己不過是小人之心度項東方君子之腹。這麼一檔節目的主持人,人家林洋洋也不一定真的看得上,何況人家朱野南怎麼會因為一檔破節目的主持人用不用林洋洋而小肚雞腸呢?
但夏侯陽還是覺得不能打電話問項東方,盡量不要舊事重提,免得沒事兒找事兒。
於是,他就給秦亦訊打電話。
秦亦訊接了電話,夏侯陽簡單介紹了情況,便含蓄地問:「怎麼著,能不能先播著,邊播邊提高?」
秦亦訊沒有接夏侯陽的話茬兒,遲疑片刻,問:「樣片不是過了嗎?」
「早過了。樣片不過怎麼做播出的節目?」
夏侯陽特意又補充一句:「樣片過得還很順利呢。」
秦亦訊又問:「那,那沒說怎麼修改?」
「辛雅蘭說需要改進,好節目要嚴要求,要好上加好。」夏侯陽又委婉地說,「好上加好不是三兩天的工夫,是不是循序漸進?」
秦亦訊吞吞吐吐地說:「還有幾天的時間……就讓他們再改改嘛,爭取……爭取好上加好。嚴要求才出好節目,對節目公司也不是壞事兒……」
聽秦亦訊這次說話不爽快,夏侯陽就明白他肯定是為難,故意問:「新換了頻道總監,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秦亦訊吭吭哧哧笑,顧左右而言他:「播是肯定能播的,能改進就改進……」
夏侯陽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到此為止。
可他沒法告訴周瑾琪一個沒有結果的結果,又不能不告訴她一個結果,她肯定會焦急地等著他的消息。
夏侯陽想了想,只好給周瑾琪發一個短信,內容就是秦亦訊的一句話:「播是肯定能播的,能改進就改進……」
既給她一顆節目能播的定心丸,又讓她想辦法使節目「好上加好」。
但這顯然不是周瑾琪的定心丸,電話馬上就打過來了。
「和沒說一樣。」
他就和秦亦訊一樣,吭吭哧哧地笑,吞吞吐吐地說:「怎麼……怎麼和沒說一樣呢?播肯定是能播的,只是……能做得更好,為什麼不做得更好?」
「沒見你這麼磨嘰過,是不是哪兒燒香沒燒到?」
「哈,想遠了,想多了。」
「可審片過不了,乾著急沒辦法,這不是燒香找不著廟門兒嗎。」
「那我告訴你一個廟門吧。」夏侯陽嘿嘿笑,說,「你把幾期節目踏踏實實地挨著看一遍,你又不是不懂,看看到底有沒有問題……」
「我現在就在看著呢,何止一遍?」
「那麼,你再想想,審片室說改進,不可能沒有具體改進建議啊。你跟我說說,都有哪些建議?」
「最具體的改進建議就是主持人還要下下工夫……」
「這不就結了嘛!」夏侯陽自作聰明地說,「這麼重要的修改建議,是不是當耳邊風了?」
「怎麼可能呢。其實,斯麗婭的表現比在樣片中的表現要好,主持得挺順溜的。」周瑾琪苦笑笑,接著說,「再說了,就是不順溜能怎麼著?還能重新換主持人?換林洋洋?」
「換是不能換。」
「那你說怎麼改進,我的大律師?」
夏侯陽略一想便計上心來,自鳴得意地笑笑,大包大攬地說:「你甭著急了,我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