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陽在服務區稍作休息後,便繼續趕路。
誰知剛出服務區不久,秦亦訊的電話又來了。
夏侯陽只好關了車上的音響接電話。
秦亦訊在電話裡與夏侯陽說話總是不急不慢,甚至是慢條斯理。他知道夏侯陽去外地開庭了,就先問一些與開庭有關的情況,庭開了沒有,順利不順利等,然後說:「有什麼事兒也別急,忙不完就多住幾天。和他們商談合作合同實施細則的事兒,也不差這一兩天,這又不是火燒眉毛的事兒。這邊有事兒我就給你打電話,你踏踏實實的,忙完了事兒也可以玩兩天。人生沒有多少天,快快樂樂每一天……」
夏侯陽一聽,秦亦訊沒什麼急事兒,也就隨著閒聊:「有您秦總這番話,我就踏實了,沒準兒就在外面玩幾天。」
「就是嘛!哈哈……」秦亦訊開始壞笑,果然就接著說,「省城裡不是有你好多同學嗎,有時間順便約會一下舊情人,喜新還要不厭舊……別老想著掙錢,掙錢沒個完,多少是多啊?」
秦亦訊的這句玩笑還真有點兒讓夏侯陽兩難,若是否認吧,有些不懂幽默;若是順著說吧,又和意淫差不多。夏侯陽只好不語,只是嘿嘿地笑。
「好了,不浪費你的電話費了,長途加漫遊呢,想著保重身體,合理分配資源!」秦亦訊說著,在即將掛斷電話之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有意無意地說:「噢,對了,周總那兒試鏡的主持人是不是有一個叫斯麗婭的?她怎麼樣?我看她還是可以的嘛,哈哈……」
夏侯陽一愣,今天這是怎麼了?
也就是兩個小時前,項東方給他打來電話,為林洋洋;而兩個小時以後,秦亦訊也給他打來電話,是為斯麗婭。
夏侯陽幾乎是驚訝——儘管項東方的電話與秦亦訊的電話異曲同工,但卻是如此的南轅北轍。林洋洋來歷不凡,斯麗婭又是什麼來歷呢?林洋洋會脫,那個甜姐姐蜜姐姐的斯麗婭,也會甜哥哥蜜哥哥嗎?
像接到項東方的電話時一樣,夏侯陽這會兒的心裡同樣有很多的好奇和不解,但他沒有像兩個小時前與項東方那樣臭貧似的也與秦亦訊臭貧,而是和秦亦訊一樣的壞笑,爽爽地說:「您秦總說可以,那當然就是可以的啦。主持人的事兒大概還沒有定下來,正好我跟周瑾琪轉達一下您的指示。」
秦亦訊和項東方不同,沒有為自己的建議找個理由,而是一再輕描淡寫地重複說:「哦,我就是這麼一說,呵……呵,就是這麼一說,頂多算是個建議,公司自己決定。」
夏侯陽沒有模稜兩可,也沒有多問為什麼,還是爽爽快快地說:「領導的建議就是指示嘛,我讓他們照辦就是啦!」
秦亦訊滿意地掛了電話。
「嘿,瞧這事兒鬧的,越來越複雜了。」夏侯陽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不由得苦笑:這下好了,周瑾琪的節目不知不覺中竟然成了焦點,而《我玩時尚》節目主持人的人選,也突然間成了燙手的山芋。
電視節目主持人的工作是個香餑餑,想上鏡的男孩子一大堆,想上鏡的女孩子也一大堆,這本沒有什麼。可《我玩時尚》是山河衛視的一檔外包節目,這樣一檔還不知道是什麼模樣的節目不僅引來一大堆想上鏡的男女孩子,而且還引起了秦亦訊、項東方,甚至是吳秋林們的興趣,這香餑餑就變得燙手了。
不論是林洋洋多麼奔放,也不論是斯麗婭的功夫用在哪兒,如果秦亦訊與項東方的意見是一致的,這事兒就好辦了,反正是用誰也是用。
可項東方偏偏推薦的是林洋洋,而秦亦訊建議的則是斯麗婭。
項東方雖然只是說帶上林洋洋去頻道試鏡,然而,林洋洋分明來勢洶洶,不是空降卻大有空降之勢;而秦亦訊的建議雖然如和風細雨,但斯麗婭想做《我玩時尚》節目主持人的願望顯然不是細雨和風。
當然,這並不是讓夏侯陽左右為難的全部。
更讓夏侯陽為難的是,用誰不用誰的背後,還涉及到江南電視台的合作方吳秋林。
原本,項東方與秦亦訊是很少意見相左的,大到大是大非,小到工作上的細枝末節,兩人儘管也會有不同的看法或想法,但最終還是會趨於一致的。這才是工作中配合默契的項東方與秦亦訊,這才是本來的項東方和秦亦訊。
但這一次卻不是這樣,他們的配合缺乏默契,或者說根本就沒有配合。
並且,以項東方的說法,來勢洶洶的林洋洋的關係,是江南電視台的合作方吳秋林,從而可以推斷,斯麗婭的關係顯然就不是來自於合作方,而應當是來自於秦亦訊。
難就難在,秦亦訊與吳秋林,分別代表的是甲方和乙方。
如此一來,還在籌備中的《我玩時尚》節目便已糾纏到錯綜複雜的關係中。
一檔節目被觀眾關注著是好事兒,被領導關注著也是好事兒,但被幾個領導同時關注著就不一定是好事兒。尤其是領導的意見相左時,有的說西,有的說東,西東東西,可想而知……
《我玩時尚》節目的主持人該用誰,竟然成了一個難題。
若用斯麗婭就等於晾了項東方。
晾了項東方自然不合適,何況,林洋洋背後的那個人能讓吳秋林屁顛屁顛的,還能讓項東方不敢怠慢,把他們一起晾在一邊,不能不心有餘悸,誰知道合作就位後會是一個怎樣的格局?
同樣,若用林洋洋就晾了秦亦訊。
晾了秦亦訊更不合適。秦亦訊畢竟是山河衛視在京城的第一人,捨近求遠不如近水樓台。不管合作就位後是怎樣的格局,秦亦訊仍然是秦亦訊。何況,不管誰做《我玩時尚》節目的主持人,他夏侯陽不能沒有臉面見秦亦訊。
本來,夏侯陽對《我玩時尚》節目主持人的選擇是沒有什麼意見的,這檔節目到底需要什麼樣的主持人他並不懂,不懂的事情最好不要說三道四。雖然那晚試鏡的主持人表現得有些亂七八糟,但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每一個想做主持人的人也都是凡人,難免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和弱點,也有各自的長處。當主持人畢竟是他們的夢想,有夢想自然就要不遺餘力地表現。脫去衣服是一種表現,嗲聲嗲氣是一種表現,甜甜蜜蜜是一種表現,刻苦練功是一種表現,就是投懷送抱了那也是一種表現,所有所有的表現都是為了夢想。
俗話說,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至於怎麼用功,則完全是自己的事情。
所以,關於主持人的事兒,他本不想和周瑾琪多說什麼,至於說自己是門外漢,也不是有意的矯揉造作,其用意就是不想因為自己的意見而影響了周瑾琪的選擇,他更希望周瑾琪能根據節目的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主持人。
但是,接連接到項東方和秦亦訊的電話,夏侯陽忽然明白了,一個節目主持人的選擇,並不純粹是業務的事情那麼簡單,其實涉及到錯綜複雜的關係,而一旦涉及到錯綜複雜的關係,用誰不用誰就不完全取決於業務能力。
同時,他也明白了,周瑾琪為什麼請他看主持人試鏡。
她是在等他一個意見。
夏侯陽忍不住給周瑾琪撥了電話。
周瑾琪很快接了電話,笑著說:「還想給你打電話呢,可知道你今天開庭,就沒騷擾你。」
夏侯陽也心不在焉地開起玩笑:「沒有你的電話騷擾,心情還不爽呢!」
「越來越油嘴滑舌了。」周瑾琪開心地笑過,接著認真地說,「主持人的事情該定下來了,要不就會影響做樣片了,想問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為什麼要聽我的意見?」他還是故意問。
「把你當根蔥唄。」
「昨晚又有主持人試鏡了?」
「十幾個呢。有幾個不錯的,都錄下來了,你回來後抽時間過來看看。」
「試過鏡的主持人也不少了,你準備用誰呢?」
周瑾琪莞爾一笑:「沒想好才聽聽你的意見嘛。」
「我這根蔥吧,化肥施多了,長得青是青,白是白的。」
「那也是根蔥呀,沒你還不行呢。」
「哈……你說……這做節目能青是青、白是白嗎?要不……別做這破節目了嘛!」
「為什麼?是有什麼變化?還是很讓你為難?還是……」周瑾琪急忙問。
「都不是,別瞎想!我是說啊,這做節目能掙錢嗎?」
「不做怎麼知道啊!」
「噢,就是說開弓沒有回頭箭嘍。」
「你怎麼了,大律師?好像有點兒不正常?」
「我開車往回走呢,悶得慌,和你瞎聊。」夏侯陽嘿嘿笑,話一轉,若無其事地問,「秦總最近去過公司嗎?」
「來了,前天傍晚來的。」周瑾琪不假思索地說,「說是晚上去附近的大劇院看演出,沒地方停車了,就把車開進了辦公室樓下的院裡。因離演出的時間還早,就上來坐了一會兒,大概也就是半個多鐘頭的時間吧。」
「秦總到辦公室時,都有誰在啊?」
「我們幾個人都沒走呀……」周瑾琪想了想,又接著說,「噢,正好斯麗婭也在。」
「秦總有沒有和斯麗婭單獨在一起?」
「有的,但時間很短。他們幾個都在會議室商量修改節目的對外宣傳方案,斯麗婭下午一直纏著我說些節目的事情。秦總進來後說院裡的保安不讓他停車時間久了,我就下樓跟保安說了說。那會兒就秦總和斯麗婭在我的辦公室裡,不過,時間很短,前後也就是十分鐘左右吧。」
「斯麗婭知道秦總是誰嗎?」
「知道的,我還給他們互相介紹了呢。看上去,秦總對斯麗婭印象不錯。怎麼啦?」
「怎麼也沒怎麼。」夏侯陽順口說,「秦總說希望你能做出一檔品牌的節目來。」
「這才哪兒到哪兒呀,做做看吧……」
「那就先這樣吧。天要黑了,我該瞪大眼睛開車了。」
「不用睜大了,就你那小眼睛才聚光呢,呵呵……不開玩笑了,注意安全!哎,對了,你抽空幫著想想,主持人的事兒怎麼定呀。」
「行,讓我想想吧,想好了就告訴你。不過,昨晚試鏡的那些主持人我就先不看了,不然,看多了就看花眼啦……」
一下午,夏侯陽明白了很多。
而關於秦亦訊與斯麗婭,他只明白了一半,秦亦訊和斯麗婭之間沒有多麼複雜,有的只是偶然巧合;但另一半他不明白,秦亦訊和斯麗婭之間偶然巧合後發生過什麼。
在十分鐘左右的時間裡,能夠發生什麼?
夏侯陽無心探究秦亦訊與斯麗婭的隱私,更沒有多少獵奇的慾望。隱私是僅屬於個人的私密,不是公共信息。別人的隱私只屬於別人,與他夏侯陽沒有任何關係!再說,就是知道別人的隱私又有什麼意義?那些別人的隱私對其他人來說不過就是一份好奇,或者是一些臭氣哄哄的東西。
但是,他要明白,《我玩時尚》節目的主持人為什麼是斯麗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