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陽一路不停開車到了省城,找了一家離省高級人民法院不遠的賓館住下。
周瑾琪就像能掐會算,電話跟著打了過來。
她說:「晚上還能到公司來一趟嗎?」
夏侯陽嘿嘿笑:「想我了?」
「稍微糾正一下,是想起你來了。」周瑾琪呵呵笑,接著說,「今晚還有主持人試鏡,想讓你過來……」
「怎麼還有主持人試鏡啊?海選啊?」
「海選?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創意,只是沒有時間運作了。不過,以後可以考慮搞一次時尚運動大賽,海選、初賽、決賽,不僅主持人有了,連一年的節目都有了……哎,你給拉一個贊助吧?」
「你還挺會借題發揮!」夏侯陽這會兒沒有心思想這個創意,便一本正經地說,「主持人不是試過鏡了嗎,不會是預賽、複賽吧?」
「哪兒呀?今晚是另外十幾個主持人試鏡,有專業院校的,也有毛遂自薦的,還有想跳槽過來的……」
「有那麼複雜嗎?」
「上次試鏡,你大律師不開金口,肯定就是沒有滿意的了。」周瑾琪忍俊不禁,笑道,「所以呢,就要有其他的主持人接著試鏡,怎麼著也要選出讓你夏侯大律師滿意而又喜歡的主持人啊!」
夏侯陽忍不住哈哈大笑,邊笑邊說:「是主持人試鏡呢,還是選美啊?這話怎麼聽著像是不懷好意。若是給我選美,你就省省吧,『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不緣修道只緣君』。」
「嘁,若真是給你選美,你心裡還不知道怎麼美呢。」玩笑開到這份上,周瑾琪便適可而止,「這不是想請你幫著長長眼嘛。」
「我眼拙,真的。外行看熱鬧,你自己看看門道兒就行了。」
「那你就過來看看熱鬧嘛,沒你不熱鬧……」
「瞧瞧,你這麼一說,我成什麼了?」
「你別往歪了想!」周瑾琪嘻嘻笑。
夏侯陽只好實話實說在外地,周瑾琪這才有些無奈地掛了電話。
其實,一個主持人好與不好,周瑾琪自然看得明白,心裡清楚。可之所以試而不定,議而不決,是因為她有她的想法——她知道《我玩時尚》節目該用什麼樣的主持人,但她不知道她想用的主持人是不是能夠在頻道順利通過的主持人。若是節目公司定了主持人,又做了節目樣片,一旦在頻道通不過時,一切就要推倒重來。若不想推倒重來,最簡單的辦法便是夏侯陽滿意,頻道的工作他做起來當然方便……
可夏侯陽哪兒會想得這麼複雜?
掛了周瑾琪的電話,他又亂亂地想周瑾琪的節目,想上一次的主持人試鏡。
上午聽著阿杜的歌,不知不覺忘了的忐忑,這會兒又悄然湧上心頭。
這份忐忑怪怪的,不僅僅是因為那晚的主持人試鏡,或今晚的主持人試鏡,還有北中街的那家夜總會。
那家夜總會與節目的主持人試鏡原本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可自從那晚看了主持人試鏡之後,每每想到周瑾琪的節目,想到主持人試鏡,他就習慣性地聯想到那家夜總會。
那一次,一起走進那家夜總會的有好幾個人,有他和秦亦訊,有兄弟傳媒公司的周瑾琪、張友德和段茂然,還有周瑾琪的朋友王廣明和畢先生。
那時,周瑾琪的兄弟傳媒公司剛剛確定要為山河衛視頻道製作並提供一檔節目,但至於製作並提供一檔什麼內容的節目卻一時難以定下來。當然,鑒於山河衛視頻道是定位於山水之間、動感休閒的專業頻道,兄弟傳媒公司即將製作的節目自然也離不開青山綠水、動感精彩。經過一段時間的策劃、調研和一次又一次激情澎湃的醞釀,最終有兩檔節目讓周瑾琪難以取捨——
一是以時尚體育為主的時尚運動類節目。
這檔節目以張友德領銜策劃。
張友德是體育界的文化人,搞了大半輩子的體育類平面媒體,雖然不是體育類的主流媒體,但這並不影響他對時尚體育的瞭解和喜愛。從歐洲阿爾卑斯山區懸崖峭壁之巔的高山玫瑰,到如「巖壁上的芭蕾」般絢麗的攀巖;從蘇格蘭牧羊人喜歡玩用木板將石子擊進動物的洞穴,到綠草清水間鬼魅般的高爾夫運動;從法國造紙商蒙戈菲爾兄弟在巴黎凡爾賽宮前為國王、王后、宮庭大臣及13萬巴黎市民表演的熱氣球升空,到風靡全球的熱氣球競技;從法國登山家路易?菲龍使用改良後的方塊傘成功飛下勃朗峰,到集冒險、挑戰與休閒於一體的空中運動;從蹦極到潛水;從高空跳傘到滑雪……沒有時尚不運動,沒有運動不刺激,沒有刺激不休閒!
對於這檔以時尚體育為賣點的節目,張友德喜歡,周瑾琪也喜歡。經過張友德的不斷昇華和潤色,這檔節目的名稱也從《時尚體育》演變為《我玩時尚》。
二是以心跳和探索為主的探險類節目。
這類節目以段茂然領銜策劃。
段茂然是科技口的人,和各有專長的科學家們打了大半輩子的交道。但段茂然學的不是科技,搞的也不是科技,而是和張友德一樣,也搞平面傳媒,並且是科技口的主流媒體。只是,段茂然在主流媒體做的不算是主流業務,而是搞攝影,並且不是那種作品經常上頭版的攝影,大多是休閒版面上的休閒攝影,偶爾也順手玩一玩DV。不過,「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段茂然玩著玩著,就玩到了科學探險協會,去了很多人沒有去過的地方。不僅去過謎一樣的古城樓蘭,而且還跟隊尋找過中國的霸王龍;去過西藏、青海,踏遍四川、雲貴;上雪域高原,下地下巖洞;探自然奧秘,求未解懸疑……
這樣一檔以奇、驚、險為賣點的節目,段茂然喜歡,周瑾琪看上去也喜歡。段茂然更是信心滿滿:「節目的名稱也不用冥思苦想,就叫《探險》,既響亮,又刺激,每一期都相當於一部懸念大片。不做則罷,要做就做我們自己的Discovery……」
實事求是地說,這兩檔節目都不錯。
但周瑾琪顯然不能同時做兩檔節目。先不說山河衛視頻道不可能一下子給兩檔節目的時段,就是給了,也做不起。
當然,周瑾琪也沒有想同時做兩檔節目。她明白,對於社會節目公司做節目而言,本身就像是探險,若沒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那探險也就成了冒險。
因此,難以取捨,實際上還是為了取捨。
這就讓張友德與段茂然不免暗中較勁。
張友德有些瞧不起段茂然。
他眼中的段茂然不像是個文化人,縮著脖子弓著背的那副樣子,怎麼看都像被門擠過腦袋,不僅沒有點兒利落勁兒,並且也沒有傳媒人的氣質。雖然身為行業主流媒體的攝影,也混到了高級職稱,但卻一直夠不著主版業務,只能算是邊緣人。邊緣人只能做邊緣事兒,策劃一檔節目則不具有全局觀。
相比段茂然,自己可是從做主版業務到主持編輯業務的負責人,要說傳媒業務,那當然是他張友德當仁不讓。
而段茂然瞧不起張友德也不意外,因為心理上他就不輸張友德。
首先,自己畢竟是科技口的人,科技口的人十有八九是文化人,他段茂然也是文化人。從某種意義上說,張友德與他段茂然就像他們各自所代表的行業,沒有什麼可比性。雖然自己搞的不是科技,但終究是行業主流媒體的高級記者,要說傳媒,當然不是張友德的一個小期刊所能相提並論的。其次,電視傳媒不同於平面傳媒,連鏡頭感也把握不準,還談什麼電視傳媒?
因此,在段茂然的眼裡,留著長頭髮,還有些油頭粉面的張友德便是一個假文人或酸文人,誇誇其談不過是自以為是,指指畫畫不過是不懂裝懂。
但兩人到底還是文人,雖然各自把自己策劃的節目說成是一朵花兒,又在心裡罵著對方的策劃方案是狗屁,可嘴上並不互相攻擊。
他們要做的,只是如何說服周瑾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