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知道馬回已經認為就是自己了,不僅馬回,毛鉛華也認為是周寂寫的。她已經在辦公室坐不住,來回踱的腳步早就亂了,呼吸也急促了,嘴裡不停地說著「給臉不要,看我怎麼收拾你」之類的話,可到底怎麼收拾周寂她只能望著馮德。
「我不是讓你盯著他嗎?」
「他幾乎是兩點一線,上班、下班,回家。不過他在昌平那裡好像有一處別墅,他經常在那裡住。星期六的時候還在海天酒店與他家人一起吃飯,兩男兩女,男的是他父親,女的好像與他父親有點關係,姑娘聽說話就是那個女人的女兒。」馮德的話有些亂,但說得很清楚。
「沒有什麼異常?」
「從馬回那裡探聽的結果是周寂不再衝動了,還主動向他認了錯,工作也踏實了,就是時常歎息,眼神也比以前憂鬱了。」
「千千那裡呢?」
「千千說周寂現在話很少,好像一直思考一個問題似的,就連汪之翰教授也說周寂不如以前活潑了,還誇他成熟了。」
「你不感覺這個『無名氏』就是他?」
「像又不像,文筆與內容很像,可他這樣搞到底為什麼呢?」
「唯恐天下不亂,我就讓你先亂。」
正說著,賈徵道來了,沒有提前打電話,急匆匆的樣子讓毛鉛華都感覺奇怪。他一進門就已經開口了。
「毛鉛華,我說要你關注那個周寂,你總是不在意,現在出ど蛾子了吧?」
「賈徵道,是你要我不要關注,還說他就是一個小記者,根本不要關注,還說以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今天怎麼繞到我頭上?」
這話就在頭幾天才說過,賈徵道一揮手說:「不提這個,說說怎麼應付這個事情吧。」
「你也認為是周寂寫的?」
「不是他還會有誰?」
「你要拿出證據。」
毛鉛華看著賈徵道著急,她反而冷靜了。「無名氏」的文章雖然影射紅藍股份與宏達地產的交易,但都是諧音或者用英文字母代替,這樣的文章網上很多,甚至還有影射一些高幹子弟的,也都是把名字字母化,即使文章內容真實結果也石沉大海,總不至於自己這麼倒霉吧?她已經開始期盼運氣。
賈徵道看著毛鉛華不急,自己也不急了。要知道「無名氏」的文章是從影射紅藍股份最初零收購國營企業開始的,楊德康只用5000萬注入紅藍證券,就得到了該公司70%的股份。「實際上就是零收購。」這是「無名氏」的結論。具體到大宏達入主,文章認為不過是「投機取巧」的嫌疑,賈徵道不再著急。
毛鉛華看著賈徵道從著急瞬間就轉變成這樣的「事不關己」,她只能主動出擊。「徵道,你說會不會出事?」
賈徵道說:「出不出事已經不是周寂的事情,他做的就是一個導火索的事情,點燃導火索他就沒有這個能耐了。」
毛鉛華說:「誰有?」
賈徵道哈哈一笑說:「你真是急糊塗了,還有誰?政府。」
「可是他這樣做到底圖什麼?還不如舉報一個通緝犯,還有獎勵。」毛鉛華的確有些糊塗,思路都斷了,別人看不出她的急,馮德卻看得清清楚楚。
賈徵道還是不著急,小口呷著茶。毛鉛華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問:「難道就讓他這樣為所欲為?」她看賈徵道還是喝茶,「我不甘心,即使這個事情引不起什麼亂子,我也嚥不下這口氣。」
「一塊石頭投入水裡,一定會有波瀾,我問你是追著這塊石頭不放更容易讓水面平靜,還是根本就不管?」
「這個道理我明白,可我真想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麼?你在他身上花了有幾百萬了吧?我給他錢他不要,我也做到了仁至義盡,不管出不出事,讓我明白一下還不行嗎?」
賈徵道說:「死得明白與活得糊塗都是一樣,何苦自尋煩惱?」
毛鉛華說:「你說得輕巧,你已經是局外人,我呢?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上面。」
賈徵道說:「你真想知道?」
毛鉛華說:「想。」
賈徵道像一個失戀的年輕人一樣悠悠說出一個人的名字時,毛鉛華嘴都合不上了。
「什麼?因為楊德康?怎麼會呢?」
這樣的問話讓賈徵道從失戀中走出來,哈哈一笑之後說:「鉛華,如果說因為楊德康你肯定不信。」
「我不信,還有比我更瞭解楊德康的嗎?周寂與他毫無關係,楊德康死的時候,周寂根本就不認識他。」
「可岑冰倩呢?」
「岑冰倩又與周寂有什麼關係?」
「戀人。」
「啊?」
毛鉛華這次相當吃驚,手中的杯子都掉在了地上。
拋開周寂如何與岑冰倩相愛不說,單從目前的關係上講,這個故事就順理成章了。不用賈徵道解釋,毛鉛華就能理順這種關係。楊德康是岑冰倩的情人,給了岑冰倩很多幫助,楊德康死了,岑冰倩就懷恨在心,就把一切的恨記在紅藍股份頭上,就必須找紅藍股份的茬。周寂是岑冰倩的戀人,自然就去挖紅藍股份的內幕,就上演這樣的故事。
「好個周寂,真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他不去演戲真的可惜了。」
賈徵道苦笑著說:「我此時才知道為什麼麥詩婷這招棋會失敗,原因就在岑冰倩。」
「你是怎麼發現他們在一起的?」毛鉛華回頭看著馮德,馮德低著頭也能感覺到她的不滿。
「說跟蹤也好,說不經意也好,總之都是在偶然之間,而且就在最近。」
「到這個時候就不要遮遮掩掩了。」
「是因為李奇章。我給他介紹的女孩子他老不滿意,我只能想到岑冰倩,這才發現她和周寂的關係。
「我還真忽略了岑冰倩,原來她離開李奇章就是因為周寂。」
毛鉛華見過岑冰倩,雖然沒有交談,卻也能感知她是個迷人的女人。
「她真的愛楊德康?為了楊德康可以蟄伏自己、委屈自己,拼著用青春換來的光彩去報復?」
還沒等賈徵道笑,馮德忽然笑了,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笑得不合適,生生收了回去。
「可這些內幕消息她是如何知道的?」
「難道楊德康就不會備份?」
「即使楊德康備份,可後來的一些數據呢?」
就在毛鉛華還想著這些數據的時候,賈徵道話鋒一轉嚴肅地說:「毛鉛華,說說『天上人間』是怎麼一回事吧?」
「『天上人間』?不是夜總會嗎?」
「我說的是珠海的『天上人間』,要知道『無名氏』已經說出來了,價值10個億的資產本是紅藍股份的,可怎麼就成了『王蘭香』的產業?王蘭香是誰?」
王蘭香是誰?王蘭香是離北京很遠的一個小山村裡的女人,是毛鉛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一個所謂親戚。
這樣的事情不能告訴賈徵道,可賈徵道既然知道有王蘭香這個人,知道有「天上人間」,毛鉛華就必須要搪塞過去。她使了一個眼神馮德就知趣地走出辦公室,她才靠近賈徵道說:「徵道,我不解釋,你也沒有吃虧,再說我們……」她沒有說下去,身子已經靠在賈徵道的椅子背上,這種「靠」體現的是「一夜夫妻百夜恩」的撒嬌。賈徵道卻並不買賬,他冷笑著說:「毛鉛華,從合作的角度上我願意與你這樣聰明的人共事,可如果從競爭的角度上我就說『既生瑜,何生亮』,我現在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拆借給我兩個億。」
毛鉛華無力地坐下,她還有選擇嗎?目前形勢已不容許她拒絕,她現在不差錢,差的是朋友。她瞅瞅門外,也許只有馮德是她最忠實的朋友,可自己拿他當朋友了嗎?
「不要什麼事情都跟馮德說,作為一個局外人,我提醒你要小心他。」賈徵道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