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冰倩的這種聲音,似是自語又像是和周寂的對話,聲音高低沒有節奏與韻律,尤其是高音,讓周寂的耳朵頓時清明了……
與周青山的長吁比起來,周寂的忙碌並沒讓他完全拋棄曾經的燥動。
現在的岑冰倩因為周寂的愛,乾脆就放棄了拋頭露面,這無疑等於放棄了曾經的努力。這努力包含著今天一切的成績,包含著她不情願的風險與無可奈何的應酬。她放棄曾經的一切,是為了周寂的寬容。
周寂寬容的其實是他自己。如果從動物學角度講,岑冰倩經歷的雄性肯定多於周寂經歷的雌性,可這種經歷不是他們自己說了算的,即使是周寂,在面對小麥的愛時也摻雜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意思,在與小麥的男歡女愛中也多少帶有動物的本能,而愛,不過是一個幌子,就如用一個好聽的名字來掩飾一種齷齪的勾當。現在他想要岑冰倩重放異彩,就拿出讓刺刀見紅的拚殺勁頭。
對這種勁頭最感動的是岑冰倩。感動得她再次與金姐見面時語氣已經讓她自己都吃驚。金姐來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續約,一個是李奇章的托付。所以金姐開始時的語氣還是讓岑冰倩有些感動的。金姐在州府請她吃飯,久違的州府還是那樣清淨,不過這種清淨並不能掩飾它的躁動。州府的食客都在靜靜地品嚐著各種價格不菲的美味,津津樂道地說著每種美味中的故事,也只有這種故事才能讓這種價格與人相匹配。金姐說:「冰倩,現在你已經躋身一線陣容,不過還是要加把火才行,公司已經準備在今年為你投1000萬打造你的個人唱片。」
岑冰倩說:「金姐,謝謝您這些年對我的照顧,可我唱歌行嗎?」今天的岑冰倩已經脫離那種簡單,說起話來自然有著遮掩。
「行,你本身就是唱歌出身,也出過單曲,更何況這次為你專門請了包裝公司,並且還為你量身定制。」
岑冰倩聽著還是很高興,她真的想唱歌,就如當初唱歌的時候想演電影一樣。「金姐,那我能只唱歌,不再演戲行嗎?」
「為什麼?」這樣的問題不用回答,金姐的表情已經讓岑冰倩知道答案。作為一個藝人,唱歌演戲是兩不誤的事情,有多少演電影的想唱歌,有多少唱歌的想演電影,這叫做雙棲發展,也是藝人的追求。岑冰倩這樣的問題簡直就是在侮辱演藝圈的發展方向。
「我就是想靜,太鬧了,我有些受不了。」
「是因為李奇章?」金姐還不清楚這裡面有個重要的人物,更不知道在這一段時間裡,這個重要的人物對岑冰倩來說是具革命性的。
「金姐,我和他已經過去了,我只是想靜一靜,我父母的身體不好,我想多陪陪他們。」面對這個借口金姐是無話可說的,不過她的最終目的是續約。岑冰倩的合約已經到期,這是金姐想都沒有想到的,也是岑冰倩沒有意識到的,如果少了這份合約,她對岑冰倩的約束也就沒有了,那麼她就無法完成賈徵道交給她的任務,公司的損失也會更大。
當賈徵道約她吃飯的時候,第一件事是交給她一張支票,那是兩百萬,不多也不少,對於這種錢,金姐是來者不拒的。她不相信岑冰倩會拒絕兩百萬,更不相信岑冰倩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不要自己的前程。金姐的自信絕對不僅僅因為她有個控制了很多名人的文化公司,也不僅僅因為她在演藝圈可以呼風喚雨的能力,這些加起來份量都不如她認識的那些大老闆。
認識這些老闆才是金姐的道行。金姐的年齡比岑冰倩大不了多少,卻比岑冰倩多了很多的歷練。三十多歲的女人能有幾十個人的文化公司這本身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可要是歷數一下她旗下的藝人就不得了,唱歌的,演戲的,甚至出書的,能在各大小螢幕上拋頭露面的人很多,還有幾個一線明星,這讓人不能小看這個女人。
金姐一直說自己三十多。如果是男人,從她的眼角上就能看出她已經從30的邊緣上向四張上走,可如果她是男人,也能從金姐的皮膚上看出她的年齡。金姐的容貌不能說是絕美,但她那絕美的項頸卻如白天鵝。她從來不在項頸上佩戴任何飾品,卻每個月花費上萬元來保養。從她鎖骨的兩個窩裡挺拔出蔥白一樣的脖頸,恰好有兩條淡淡的血管,白皙生動自成一道風景。她的服飾從來都不遮掩肩部以上,即使在寒冷的冬天,她走進屋子,也毫不猶豫就把絲質或者純羊絨的圍巾摘下,毫不吝嗇自己白天鵝般的脖子。
現在她的脖子有些青,可臉上卻在笑著。如果說岑冰倩的酒窩能醉人,金姐的笑容就是花枝亂顫,有著白天鵝的脖頸的女人配上笑,本身就是一道風景,不過金姐忘記了她面對的是女人,還是一個醉人的女人。
她很快就發現了笑容失效,開始矜持裝可憐,這也是她對付男人的拿手好戲。不要說年輕的時候,即使現在,當她面對賈徵道這樣不解風情的人時,都能贏來他由衷的讚美。不過她還是用錯了表情,楚楚可憐是對付男人的,對女人就大打折扣,可岑冰倩還是心軟了。
金姐拿出合約,笑著說:「冰倩,你的合約馬上到期,程序還是要走的,不過,你放心,金姐不會虧待你的。」
金姐的表情從淒楚到微笑,讓岑冰倩這個簡單的女孩子有些亂了。她本沒有想到合約的問題,她見金姐就是要對她說自己以後什麼都不幹了,除了唱歌。卻沒有想到金姐恰好猜中,並且首先提出來,這不得不讓岑冰倩對金姐有了知音的感覺。可此時的岑冰倩已經有了周寂,她接過合約,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寫下自己的名字,而是小聲說:「金姐,我能回家看看嗎?」
這樣的要求金姐是無法拒絕的,她的笑就是回答,接下來就是吃飯,其實只是金姐看,她在看岑冰倩吃鮮蛤木瓜,看著看著她就笑了,這樣的吃法還想退出?
岑冰倩看著這道菜就忍不住往日的心情,這種心情支配著她的行動,她拿著小銀勺的蘭花指輕輕挖在滋著嫩汁兒的瓜肉時,就忍不住看看窗外。窗外已經沒有粉絲了,她還是接著享受自己的美味,還是先把蛤的嫩肉挑出,放在木瓜的汁上蘸了一下,再放進口中,細嚼慢咽,一點都不怕耽誤時間,然後用勺子輕輕在木瓜上刮著,橘色的肉滴著水在粉嫩的唇際一抹,兩片薄唇就把橘色的木瓜肉放在唇齒之間,小酒窩開始工作,其實小酒窩更像釀酒,在不停的蠕動中開始了笑。
這種享受與周寂初次看見她的一樣,也與往日金姐看著她吃這道菜一樣,這種一樣就給了金姐更大的信心。她對吃食沒有她對脖頸的保養感興趣,她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岑冰倩吃完,才笑著說:「冰倩,就你這個吃飯的姿勢也會把男人迷死。」
金姐是自信的,她看到岑冰倩的吃法時,她的自信就來了,她相信不用多久,岑冰倩還是她旗下的一名歌手,當然也包括其他演藝方面。可她的自信遠沒有周寂的不自信強烈,周寂的不自信是因為他聽著岑冰倩一首首哼唱著他花了一萬多塊買來的歌。
這些歌不能說不好,也有特點,比市面上的歌多少還帶著一些清新感,可從岑冰倩的口中吟唱出來的時候,憑藉著記者的敏感,他知道這樣的歌曲如果沒有強大的宣傳攻勢是難以立足的。強大的攻勢與「隱」就矛盾了,與只留歌聲不露面就相反了。
才才是財的基礎。這是周寂最不自信的地方。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即使作為記者,他也只是北京1500萬人中的普通一員。他既不是音樂鬼才又不是什麼大老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記者,只是書讀得多點,學上得多點,即使讀了博士,在北京也普通得要命。
如果說開始對岑冰倩的喜歡源於對美的愛好,或者好色之心,那他現在對岑冰倩絕對不是舞台下那種粉絲的大度了。粉絲的大度是可以共享的,即使聽見了關於岑冰倩的緋聞,也絲毫不會影響對偶像的擁躉。那種擁躉是精神上的,是一種收藏,可以收藏岑冰倩,就可以收藏劉德華。現在的周寂已經不是粉絲,而是岑冰倩的准男友,而今天這種局勢,已經不是這個普通男人所能控制的,這要比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愛情更難以控制,梁山伯還有以死求愛的千古絕唱,可周寂呢?
其實周寂已經昏了頭腦,辨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等他看見岑冰倩拿著金姐的合約時,心裡已經失望了。金姐的合約條件足夠誘惑,一年上千萬的宣傳費就是周寂無法做到的,再加上那些帶著星光的音樂製作團隊,周寂更慚愧得無地自容,他趁著岑冰倩不注意狠狠抽了自己幾個耳光,臉都紅了。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哪裡還想到紅藍股份,哪裡還想到什麼關於楊德康與賈徵道的內幕?
「周寂,你的臉怎麼紅了?」岑冰倩溫柔得像貓兒,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毫不吝嗇她的情感。她越是這樣,周寂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心情就越重,他糾結在「癩蛤蟆」與「我真的愛她」這樣毫無力氣的矛盾中,這種矛盾在岑冰倩的溫柔呼喚下很快就變成了得過且過的心思。他的愛在此時已經有些變質,帶有「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的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