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錢 第29章 分合 (2)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次見面周寂是落荒而逃。從根本上說,他與岑冰倩的做愛已經做的不是“愛”,而是一種誰都說不清的“心思”。他越是不想要的,偏偏她都知道,而她越是不想相信他的“心思”,他就偏偏跟著問上來。她太希望他能用生氣或者埋怨的口吻來接受她的試探,哪怕他用暴力來回應都會讓她的心好受些。他也極力掩飾,但心裡的蟲兒比身體的欲望還強烈,他再次相信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卻找不到自己壞在哪裡。

    他想起做愛這件事。本來是忘乎所以的事情為什麼有了迎合?那種深入淺出的裝腔作勢難道不是為了做出好看的K線?紅色的買入與綠色的賣出在平衡線的一上一下形成一種自己想要的趨勢,這種趨勢讓人看見一種上升或者下降的未來,做好這種趨勢、做好這種K線就可以掌控曲線的走勢,自己難道就是為了掌控趨勢才與她做愛?

    愛情是沒有莊家的,周寂卻已經感覺到自己與岑冰倩的交往有著爭取坐莊的意味,這種爭取從開始就看不見,卻有跡可循。他不能不落荒而逃,如果不逃,他可能死無葬身之地。死的不是他的軀體,而是精神,甚至他以後的愛。

    周寂逃回家的時候,小麥已經到家了,他發現這次她的衣著又變回了原樣,只是多了些職業氣息,讓小麥更添了一份成熟。他從路邊買的鮮花此時在小麥眼前就變俗氣了,就顯假了,假得小麥都笑了。她接過來說:“哥,我喜歡白玫瑰。”這句話讓紅玫瑰馬上賤了,賤得一錢不值。

    紅玫瑰在小麥房間裡開了兩天後,就淪落成院子裡丁香樹下的伴兒了。周寂看著還有些精神的紅玫瑰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滋味,這種滋味由小麥引起,很快又從房天曉口中隱去。

    房天曉說:“周寂,你以後不要沒事就來我這裡,我也要上班的。”房天曉的直白並沒讓周寂不好意思,有了岑冰倩的巧手剝衣,還有什麼能讓他尷尬?

    “老房,我只是想知道這坐莊最需要的是什麼?”

    “錢。沒有錢一切都免談。”

    “除了錢呢?”

    “你不是說最重要的嗎?最重要的只有一個。”

    “可我不明白你最近為什麼總是打壓大宏達,卻追捧風達華?”

    “我只是按數據說話,才不管什麼大宏達與風達華呢。”

    “大宏達的連日陰線與風達華的連日陽線難道就不是貓膩?風達華已經到了高位,風險很大了,你卻總是推薦,而大宏達已經觸底,你卻還是不看好,這裡面是否有……”周寂不再說話,他只是看著房天曉,他也沒想能從房天曉口中得到答案,他只要他的表情。

    房天曉笑了,說:“周寂,交你這個朋友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我只能告訴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說的是《武林外傳》?”

    “江湖,在任何地方都有,其實更應該說是圈子,你說現在的文化人都講究圈子,比如說文藝圈、財經圈和文化圈。”

    “圈子裡就應該有規則,而圈子又不是法定的,沒有約束,所以規則都是潛在的?”

    “周寂,我求你一件事好嗎?”

    “說。”

    “你以後不要和人說你是我的朋友。”

    “就因為我經常切中你的要害?”

    “不是,我只是知道朋友都是相互幫忙的,而不是電影裡所說朋友都是用來出賣的。還有,我的朋友不是法官,我也不需要天天有人盯著自己,不時就帶著審訊的態度看自己。”

    周寂一怔,再也說不出話來,不過他沒有落荒而逃,只是慢慢退出了房天曉的辦公室。他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如房天曉一樣坦然,即使知道正在做一件錯事,也坦然地說:“大家都這樣呀。”

    周寂開始控制自己的言行,即使接受馬回的命令去采訪大宏達時,也少了那種針鋒相對的語言。他的問題已經不是為什麼,而是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同樣的問話,讓人聽起來就有不一樣的味道,一種是質問,一種是請教,質問大都不受歡迎,而每個人都喜歡被請教。

    周寂就這樣請教著毛千千。

    “我們現在做的不是股價,而是產品,我們融資的目的不是把股價做高,而是把產品做好,只有把產品做好,股價才會有價值,否則一切都是虛的。”

    毛千千不愧為學姐,這樣的話讓周寂在內心佩服著。

    “大宏達產品為廣大群眾提供服務,最主要的回報是分紅,在這方面上,公司有什麼樣的計劃?”

    “大宏達剛增發完,增發的目的就是開發新的產品,公司已經把新產品上市列入明年的計劃。這是一個嶄新的領域,也是大宏達必須要拓展的領域。大宏達不能總在證券市場上表現,在實體上,我們也要涉獵,這次的生物制藥就是一個方面,以後我們還可能進入信息技術領域,這也是全體股東的意願。”

    毛千千感覺盡興了,又把賈徵道引出來,賈徵道再說這一套的時候就比她深刻了。他的說辭已經不局限於產品,而是服務方面,他說大宏達本身就是服務行業,服務的是人,所以在涉獵生物制藥領域的時候,服務就成為第一宗旨。制藥行業可以說進入門檻很高,要是直接購買一個藥廠就簡單了,這樣既有概念又有時間上的優勢,但那絕對不是服務的本質,服務的本質就是要想老百姓之所想,老百姓想什麼?

    “想什麼?”周寂像一個小學生。

    “健康的生活,而生物制藥的宗旨恰恰就是要彌補如今藥品帶來的副作用,就如中醫講的‘天人合一’,其實‘天人合一’講的就是以人為本。”

    太精辟了,原來采訪可以讓一直內斂的賈徵道這樣激揚。周寂都開始鼓掌了,毛千千更是在一邊拍得直響。

    中午的時候,賈徵道讓毛千千請周寂吃飯,並且非常誠懇地表示自己很忙,要不必定作陪。臨走的時候,他還說:“正好你們同學也可以交流一下感情,我這個老頭子就不當電燈泡了。”

    賈徵道的曖昧語言讓毛千千臉一紅,但吃飯時,她的神色卻沒有任何不自然。兩個人都是汪之翰的學生,自然有共同話題。開始他們說的最多的自然是汪之翰,說自己對老師的尊崇,接著,話題就少了,只好往那種說不清楚的個人情感上扯,尤其是毛千千,直接就問周寂的愛情,周寂說:“分了。”

    “為什麼?”

    “太熟悉。”周寂忽然發現這個詞是分手最好的借口。

    “太熟悉”就是一個無傷大雅的托詞,不傷人也不被傷。毛千千笑著說:“少了神秘,就少了引力。”

    “如果一直神秘,引力也自動消失了。”

    “難道我們是在探討引力的定律?太近了排斥,太遠了引力趨於零,恰到好處才會有。”

    “有時恰到好處的引力可能只有力。”

    毛千千笑了,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周寂這句拒人千於裡之外的話,讓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四川出美女,北京也不是等閒之地,北京的姑娘雖然少了四川姑娘的柔和辣,卻多少帶著貴族氣。毛千千的笑裡就有著這種味道,這種味道既是迎合,又是不屑。

    “你笑什麼?”

    “沒笑什麼,我只知道你的采訪很成功,其實我很高興看到你變了。”

    連毛千千這個小丫頭都看出自己變了,周寂覺得有些冷,在炎熱的北京城裡,他恨不得找個太陽最毒的地方曬著。

    “時移世易,人亦移矣。”

    面對周寂的咬文嚼字,毛千千還是笑,這種笑還是帶著迎合與不屑。自己究竟不屑周寂什麼,她不知道,周寂也不知道,周寂認為自己並沒有得罪她,但他完全忽略了女人的情緒是不需理由就可以百轉千回的,得罪女人一句話就夠了。

    就是“有時恰到好處的引力可能只有力”,讓毛千千產生了不屑,周寂雖然有感覺,卻還是毫不在意。

    其實女人的情緒絕對不是男人可以控制的,就如周寂與岑冰倩,在談話的控制權上,周寂發現他從來都是被動的。同樣有這種感覺的人還有賈徵道。

    賈徵道現在面對毛鉛華的時候,戀已經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是佩服。賈徵道不願承認他有些尊敬毛鉛華的意見,當然就更不會承認尊敬她。如果說開始時有些不情願,是看在錢的面子上才和她有了床笫之歡,那後來的“歡”其實已經是程序了。

    現在的賈徵道不得不尊重毛鉛華的意見。只動用了股票增發與房天曉的推薦,權昌盛投資的吸貨就已經完成,看著這沉甸甸的倉位,賈徵道不得不佩服毛鉛華的遠見。但他時刻提醒著自己,他只是佩服毛鉛華這次的預見性。但正是這份提醒,讓他在毛鉛華面前就顯得有些拘謹,這種拘謹讓他有些小氣。

    毛鉛華說:“徵道,這次牛刀小試有何感想?”

    賈徵道說:“鉛華,癢癢的。”

    “有不夠盡興的感覺?”

    賈徵道佩服毛鉛華的這種揣測能力,他是有不盡興的感覺,吸貨成功之後就好像看到了出貨時的喜悅,就感覺盤子小了,如果放大十倍百倍,那賬面上的數字就是驚人的。

    “小可以練手,大了就必須成功。”毛鉛華這樣的話讓賈徵道心裡很不舒服,這種師傅對徒弟才有的諄諄教導讓他把剛才的佩服瞬間就化成了敵意。

    毛鉛華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還是笑著說:“徵道,以小見大,明年的權昌盛就不僅僅是大宏達的莊家,可能是好幾個上市公司的莊家。”

    “為什麼?資金夠嗎?即使資金不成問題,人力呢?”

    “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在這方面我已經有了想法,叫你來正是要和你商量。”

    賈徵道有些急,這麼大的事情,自己是老板,卻要毛鉛華來通知自己,豈不是笑話?他忘了權昌盛投資公司的法人已經不是賈徵道,而是劉國權,而且劉國權已經全部授權毛鉛華來處理公司的事情,這也是征得了賈徵道同意的,是他自己在那個紅頭文件上簽的字。

    那個文件具有法律效力。

    賈徵道急了卻還是不動聲色,這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戲,即使在毛鉛華這個精明得目空一切的女人面前,還依然顯得自然。他語氣緩和得就如同水面,不動一絲的波瀾就讓毛鉛華笑了。

    “鉛華,你覺不覺得我們的合作天衣無縫,或者說如魚得水?”

    其實賈徵道最想說的是郎情妾意,這最符合他的心思,你無論多能耐,總歸要在我的身下承歡。這是賈徵道目前最大的安慰。他不是那種自大的人,從發家到今天,他都把自大作為成功的第一大戒。不過今天這種情況絕非他想要的,今天毛鉛華的行動,對賈徵道來說,已觸及他的忍耐極限。

    “鉛華,你真了不起,巾幗不讓須眉。”賈徵道還是由衷地誇著,這種誇裡有著揶揄,卻也是真實的。毛鉛華也笑了,她笑是因為她看到了賈徵道的態度,這種態度正是她要的,今天看到了,她的笑就帶著勝利的味道。

    這種勝利很快就在兩個人的對話中體現出來,毛鉛華說:“徵道,現在我最想要的是大宏達的拉升,你給我的操作方案我看沒有什麼問題,趕緊實施吧。”

    “現在已經在實施,吸貨的成功就已經證明了這個方案的成功。”

    “這還只是第一步,要好好利用房天曉,不要小看這張嘴,有的人一張嘴抵得上千軍萬馬。”

    “是的,我知道。”

    這句“是的,我知道”已經說明誰可能笑到最後,也讓毛鉛華的手放在了賈徵道手上,但這次的牽手不是郎情妾意,而是一種受寵的恩賜。正是這種恩賜,也預示著排斥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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