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錢 第22章 對倒 (1)
    其實這種操作是騙股民也是騙自己,如果股民不跟進,莊家也就鎩羽而歸,可股民偏偏遂了莊家的願。

    張宏聲講起操縱黃華網絡的時候,一點都看不出他現在已經被檢察院監控,更不像是在講自己,而是說著與己無關的故事。說實在的,故事一點都不吸引人,枯燥乏味,但周寂知道這些枯燥的故事背後有著巨大的利益集團,而這種利益集團是站在法律的空缺上來攫取更大利益的,只要是想鑽法律的空子,就會有不守法的手段,而不守法的手段是常人難以想像的。以前的「銀廣夏陷阱」就是一個例子,而今天周寂再聽到黃華網絡的故事時還是有些心驚肉跳。黃華網絡只有10個億的盤子,每年的營業收入不過10個億,發行股價也不過5塊錢,這個名不經傳的公司卻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從5塊拉升到45塊錢,還成為網絡明星股,這可以說都是因為張宏聲。

    「其實這種操作是騙股民也是騙自己,如果股民不跟進,莊家也就鎩羽而歸,可股民偏偏遂了莊家的願。」張宏聲這種避重就輕的說法還是讓周寂不滿意,他忘了記者應該忠實地記錄,而有些激動地說:「張老師,如果沒有你的鼓吹,股民會上當嗎?」

    「可是我的鼓吹卻源於數據,這些數據都是經過審查的,審查部門難道就沒有責任?」張宏聲的振振有詞讓周寂感覺噁心,他忽然發現這個股評家不但臉冷,血更冷。

    「黃華網絡的操縱絕對不僅僅是因為我,如果少了企業本身的投機,少了大昌華信託坐莊,僅憑我自己,豈不是空談?」

    「可你卻是排頭兵,是鼓吹手,是向公眾發佈虛假信息的第一責任人。」

    「我也是按照數據說話。黃華網絡的市盈率最初是很低的,這就有了投資的價值,這種價值是由大昌華信託發現的。他們用了10個億的資金進入,在全國各地開了15個賬戶,目的就是操縱黃華網絡,就是你們常說的坐莊。但這種莊家絕非你們想像的那樣簡單,第一要有資金實力,第二要有招數。這招數源於對上市公司的控制,這種控制不是一級股權,而是與上市公司的默契,比如利潤、比如營業收入、比如題材,這些都是需要上市公司配合的,而不是莊家直接捏造的。這些準備需要時間,也需要動腦子,因為都需要提前完成,只有完成這些數據與題材,才能進行下一步二級市場的操作。」

    「那這些還不是你們一句話?」

    「非也。企業財務報表需要財務公司審核,市場概念需要上市公司配合。就說黃華網絡吧,要不是搭上網絡題材,也就不可能有網絡概念,我也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吹都難,而黃華網絡從一個製藥企業變身網絡題材股絕對不是我張宏聲獨立完成的,可現在我卻成為股民眼中的罪人,這難道公平嗎?」

    「你就不要說公平了,既然不公平何必當初?」周寂有些氣,尤其是看到張宏聲這種喊著冤枉的樣子。

    「莊家要在概念、數據沒有出來之前就要吸貨,可如果概念與數據出不來,這種吸貨就變成了禍害,就不僅是鎩羽而歸,而是賠個底兒掉。」張宏聲說到這裡時,語調有些低沉,可很快眼睛就亮了,「說實話,大昌華很有氣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吸貨,他們的手段很老練,在不知不覺中讓股民把手中的股票轉移到大昌華手裡,剩下的就是我與大昌華的配合了。」

    這是張宏聲的戰場,即使這些事已經蓋棺定論為「操縱股價」,他還是興致勃勃,就如老紅軍講著過去的英雄事跡。

    「開始我要股民關注,並且詳細列了關注的原因,緊接著我連續一個月發佈對黃華網絡的推薦,並且列明股價,然後大昌華開始對倒。這種自買自賣的行為很快就讓股價到了15元,這時候有些股民已經承受不了了,小股資金已經進入。我接著薦股,說黃華網絡要在30元才可能完成這個階段,股民們這才開始重視起來,但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大昌華瞬間就在自我買賣中把股價拉升到了30元,此時大昌華已經完成了事先計算好的利潤,剩下的就是出貨,而我卻用大篇幅分析了黃華網絡,認為45元才是頂。此時股民看著15元的利差,手中的錢就攥不住了,就進入了莊家的圈套,剩下的就是結果了。」

    「接下來股價從45元跌到15元,你們賺了,老百姓賠了,這就是結果?」

    張宏聲沒有回答周寂,只是淡淡地笑著,他的笑容很少,不過此時笑得還很真實。他看了看周寂說:「中國我短時間內是混不下去了,必須要出國深造了。」

    「你還能出國深造?」

    「你看看我的手上不是沒有手銬嗎?周寂,我已經考取了英國倫敦財經學院,年底我就去了。謝謝你還記著我,我說的這些你可以隨便用,其實我說的這些也是證券市場的公開秘密,說出來也好,憋在心裡也難受。」

    《中國大財經》頭條是周寂的《莊托》,而第二條卻是名嘴張宏聲留學英國的消息,第三條則是《監管層殺一儆百,證券咨詢機構將面臨整頓》。辦公室裡,馬回笑得很得意,這次的採訪讓報社再一次站到了風口浪尖,不過這次的浪尖絕對是利好,他已經成為新聞界人物。這次他露臉是因為敢於說出「莊托」,不僅說出來,還在頭條爆出來,報道得恰如其分又恰到好處,讓所有的證券類媒體都大跌眼鏡。緊跟著第二天都把「莊托」放在版面上,「莊托」開始成為股評家的代名詞,而因此出名的不是周寂,是馬回。

    馬回在接受電視採訪時說:「作為媒體,尤其是證券類媒體,必須要敢於揭露黑幕,為什麼?」漂亮的女主持人被他的問話問住了,「為什麼?」「因為我的衣食父母如果知道了這種黑幕就可以少賠錢,其實我不敢說看了《中國大財經》就能讓他們賺錢,只要不賠錢就心裡踏實了。」

    這次採訪說的話,讓報紙第二天一早就告售罄。這種狀態不僅讓馬回興奮,也讓所有的記者都開始興奮,他們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莊家,似乎莊家在一夜之間都成了過街老鼠,可是莊家在哪裡?很快《中國大財經》用了整整一個版面,發表了中國著名經濟學家汪之翰的文章——《中國證券市場的市場》。

    文章指出,中國證券市場經過近二十年的發展已經趨於成熟,而中國證券市場的市場卻在初級階段,尤其是民營證券公司的發展還剛剛起步,這是與市場經濟不相匹配的。這樣的市場也絕對不是市場經濟,所以鼓勵民營資本進入證券市場的經營是未來的趨勢。他著重提到了已經改名為大宏達證券信息股份有限公司的紅藍股份,也提到了賈徵道。雖然只有一句話,但很給力。「一個地產商人能夠在證券市場盤整的時候進入,這不僅是眼光,更需要責任感。」

    賈徵道不得不從幕後走到台前,同時另一個人也浮出了水面,那就是毛鉛華的老院長劉國權。兩個人的交替露面倒有些對倒的意思,劉國權直接進入宏達投資(宏達投資是宏達實業出資的公司,卻與宏達實業拉開了關係,甚至連股份都沒有),出任董事長,而賈徵道則走到了大宏達的台前。這就不能不讓人開始熱議,這劉國權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賈徵道的老闆呢?

    最先在心裡熱議的是周寂。當他看到這篇不足百字的公告時,他的心突然有些興奮,難道這裡的內幕真的就如自己猜想的那樣?可自己老師的文章為什麼要在結尾時重點提到大宏達?他不會懷疑老師的眼力,他瞭解自己的老師,在長達三年的教學過程中,老師對學術的一絲不苟、對經濟的研判,都讓他感覺老師是一個學究,還是個不苟言笑的學究。三年來,他從沒發現老師會為一個企業或者研究經費去向任何一個方面拋媚眼。老師曾經說的一句話讓周寂一直認為做研究就應該這樣:「關於經濟研究,數據是基礎,而不是資本。」

    可劉國權從國營走到民營難道不是因為資本的力量?

    劉國權是周寂從毛千千口中得知的人名,卻被周寂留在記憶裡。他知道能與毛鉛華搭上邊的人就是人物,更何況是她的老院長?

    但眾多人關注一個企業就不能不讓周寂懷疑了,如果周寂不是做記者,如果不是當初介入楊德康的跳樓,如果不是周寂做《中國A股走向》,如果周寂不陰差陽錯認識毛千千,如果沒有這些如果,他認識這個企業的基礎也僅僅是一篇稿子而已。他不會把眾多的信息放在一起,他即使知曉了汪之翰的文章,知道有紅藍股份,也不會牽涉到房天曉的推薦、張宏聲的看好以及馬回對紅藍股份的態度。如果少了這些,周寂就不可能對曾經的紅藍股份現在的大宏達產生好奇。

    正是這種好奇,使周寂有些想岑冰倩了。

    關於岑冰倩,周寂真想給兩個人的關係定個位。紅顏知己?不是,不對等。周寂不是看不起自己,像他這種小記者多如牛毛,而像岑冰倩這樣的大明星卻是鳳毛麟角,知己談不上,就不要說情人。朋友?有幾個月不聯繫的朋友嗎?如果有,會有人和朋友有那樣旖旎的夜晚嗎?

    沒有,如果沒有,周寂就無法確定他與岑冰倩之間的關係。可自從春節長假之後,他與她就再也沒有聯繫。汗水白白混合在一起,激情白白交織在一瞬,那種默契都浪費了,就如從來不認識,又如自己的世界裡沒有這個人。是否岑冰倩的心裡也是這樣?

    周寂想起岑冰倩就剎不住,那種思緒就如涓涓細流,開始時只是一點點,可瞬間湧出汩汩泉水。

    他開始想那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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