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流浪記 第37章 騙人太不合算 (2)
    「好吧,那就不用這樣子說。」告訴她這樣已經夠了——反正也不會出什麼大差錯,這只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情罷了,說這些只是來安撫安撫她的情緒,這會使得瑪莉珍心情舒坦些,而且說這些話一毛錢也不必花。然後我說:「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關於那袋錢。」

    「嗯,他們已經拿到手了,一想到他們怎麼得到那筆錢,就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似的。」

    「不,你不清楚,他們並沒有得到那筆錢。」

    「啊,那是誰拿到那筆錢了呢?」

    「我真希望我知道,可是我不清楚。我曾經得手過,因為我從他們那兒把錢偷過來,我偷那筆錢本來是打算要交給你,我知道那筆錢藏在哪兒,可是我怕那筆錢已經不在那兒了。我實在是非常抱歉,瑪莉珍小姐,真的是十分十分抱歉,可是說實活,我真的已經盡我所能了。那晚我幾乎就被他們抓到了,所以我便隨手把錢塞在一個地方,然後就逃跑了——這個地方並不是一個好地方。」

    「噢,不要再責備自己了——責怪自己並沒有好處,而且我也不會如此做——這並不是你的錯。你到底把錢藏在哪兒了呢?」

    我實在不願意再讓她傷腦筋,但是我也實在無法啟齒告訴她說那筆錢其實是放在棺材裡,躺在那具屍首的肚子上。於是我隔了約莫一分鐘,什麼話也沒說。然後我說:「瑪莉珍小姐,如果你肯放我走的話,我想我還是不要『告訴』你錢放在哪兒,我會把它寫在紙上,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在去羅素波先生家的路上讀它。你覺得這樣好不好呢?」

    「噢,好啊。」

    於是我就在紙上寫著:「我把錢放在棺材裡。就是當你在那兒哭的那晚放的,那時候我躲在門的後面。瑪莉珍小姐,對於你的遭遇我實在感到很同情。」

    想到那晚她獨自在那兒流淚,還和那兩個騙子同處在一個屋簷下,任由他們欺騙搶奪她,我不禁流下淚來。當我寫完,把紙折好交給她時,我看到她眼中也噙著淚水,然後她重重地握著我的手說:「再見了——我一切都會照著你所說的去做的,如果我永遠再也見不到你的話,我也不會忘記你的,我會時時刻刻都掛念著你,替你禱告。」然後她便離開了。

    為我禱告!我想如果她更瞭解我的話,她應該不會去惹這個麻煩的。但是我打賭,她還是會為我祈禱的——她就是那種人。如果她打定了主意,她會耐心地向上帝禱告——在我看來,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你們對她可以有各種不同的看法,但是對我來說,她比其他我所見過的女孩有更多的毅力,她全身上下簡直充滿了勇氣。這聽起來有點奉承,但這可不是拍馬屁呢,而且論起美貌和品德——她更是兩者兼備。自從她走出那扇門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可是我時時刻刻都想念著她,想起她曾說過要為我祈禱,而且如果我為她祈禱能夠對她有任何幫助的話,我—定也會這樣做的。

    我想瑪莉珍是從後門溜走了,因為並沒有任何人發現她離開。當我撞見蘇珊和兔唇女孩時,我說:

    「你們常常去河對岸找的那戶人家叫什麼名字呢?」

    她們說:「那邊有很多家啊,不過大部分都是姓波克特。」

    「就是這個名字。」我說,「瑪莉珍小姐要我告訴你她急著趕往那兒去了——他們其中有一位生了病。」

    「哪一位?」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忘了,可是我想應該是——」

    「天啊,該不會是漢娜吧?」

    「很抱歉,「我說,「可能就是漢娜。」

    「老天啊——她上個禮拜還好好的呢!她病得很重嗎?」

    「我不清楚她生了什麼病,瑪莉珍小姐說他們整晚都待在她身旁,他們說她恐怕只能再撐幾個小時了。」

    「你現在趕快再想想,她到底害了什麼病?」

    我一時想不出適合的病名,於是我說:「腮腺炎啦。」

    「不可能吧,他們才不可能陪一個得了腮腺炎的人呢。」

    「真的嗎?他們不會陪她嗎?你應該很清楚他們是會去陪的,因為這種病很不一樣。瑪莉珍小姐說這是一種新的病症。」

    「是怎樣的新病症呢?」

    「因為它和其他的病混合在一起。」

    「什麼其他的病啊?」

    「嗯,就是和麻疹、百日咳、還有一種非常厲害的皮膚病、肺結核、黃疸病和腦膜炎混在一起的病啦。我一時也記不得這麼多。」

    「天啊,這樣他們還把它叫做腮腺炎啊?」

    「瑪莉珍小姐是這麼說的。」

    「唉,那他們到底為什麼要把這種病叫做腮腺炎呢?」

    「因為這的確是腮腺炎啊,她剛開始得的就是腮腺炎嘛。」

    「唉,聽起來一點道理都沒有啊。你想想看,一個人有可能腳趾被踩了,然後服毒,再跳到井裡摔斷了脖子,使得腦漿四濺,然後有人來問他到底是為什麼死的,這時有個沒腦袋的人回答說:『啊,他是因為腳趾被踩到而死的。』這聽起來有道理嗎?當然沒有啊。這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嘛。這個病會不會傳染呢?」

    「會不會傳染?你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蛀牙會不會傳染呢?如果你不立刻把壞的牙拔掉,那另外一顆牙不就也會被傳染嗎?而且除非你把滿口牙都拔掉,否則你是擺脫不了蛀牙的,不是嗎?所以啦,就如你所說的,這種腮腺炎就像蛀牙一般——碰到蛀牙我們可不能偷懶,得好好地把蛀壞的牙拔掉。」

    「唉,這真是太可怕了。」免唇的女孩說,「我要去告訴哈維叔叔和——」

    「噢,對啊,」我說,「當然我會去說,一分鐘都不能再浪費了。」

    「為什麼呢?」

    「你只要好好地想一分鐘就不難明白,你們的叔叔不是要盡快趕回英國去嗎?你想想看,他們會如此狠心地留下你們自己孤單單地去旅遊嗎?你知道他們一定會等你們的。你的哈維叔叔不是個牧師嗎?那好,一個牧師會去欺騙汽船的職員嗎?他會去欺騙一位輪船的工作人員,只是為了要讓瑪莉珍小姐上船嗎?你知道他一定不會這麼做的。那麼他會怎麼做呢?他會說:『這真是不幸啊,然而我教堂裡面的事還必須得盡快處理,然而我的侄女又可能染上了那嚇人的腮腺炎。所以我的職責便是留在這兒觀察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染上了這種病。』不過如果你覺得告訴你的哈維叔叔比較妥當的話……」

    「哈,要我們在這兒苦等三個月,只是為了要確定瑪莉珍到底有沒有得這種病,而放棄英國的好日子不過,這聽起來真像是個傻瓜。」

    「嗯,好吧,也許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們鄰居比較好。」

    「你講的是什麼樣的傻話啊?你難道不知道他們會到處宣傳嗎?除了不告訴任何人之外,沒有別的方法了。」

    「好吧,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沒錯,我想你們是對的。」

    「但是我想我們應該跟哈維叔叔說瑪莉珍只是出去一下,這樣他才不會太擔心,這樣好嗎?」

    「好啊。瑪莉珍小姐就是要我跟你們這麼說。她說:『告訴她們替我向哈維和威廉兩位叔叔請安問好,告訴他們我過河去探訪——』嗯,嗯,你們的彼德伯伯常常提起的那個有錢人家叫什麼名字——我是說那個——」

    「唉,你說的一定是羅素波家是不是?」

    「沒錯,這名字真難記,沒錯。她說,告訴她們說她去確定羅素波他們明天是否會來拍賣會,把這棟房子買下來。因為她想彼德叔叔會比較希望這棟房子是由他們買下,而不是由其他的人,她會一直說服他們,直到他們點頭為止。到時候如果她不太累的話,她就會回家來,如果她很累的話,反正明天早上她也會回家來。她說千萬別提有關波克特家的事,只要提有關於羅素波的事就好了。她也沒說謊活,因為她的確是要去說服他們把這棟房子買下,這可是她親口告訴我的。」

    「好吧。」她們說。然後便起身去向她們的叔叔問安,傳遞這個消息。

    現在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這些女孩什麼話也不會說,因為她們想要去英國,而國王和公爵對於瑪莉珍為了拍賣會的事而離去應該也會感到很高興,因為這麼一來她就不會和羅賓遜醫生見面了。我心裡覺得好極了,我想我這次做得實在是漂亮極了——就算是湯姆親自來做也不會做得比這更好了。當然他也許會在裡面再設計一些花樣,但是對於這種事我並不拿手,所以也就不打算那麼做了。

    他們就在公共廣場上舉行拍賣會,一直進行到傍晚才結束。那死老頭裝得一副虔誠的樣子站在買方旁,不時謅些聖經或者是一些典故,而公爵也在旁邊裝可憐,好博得大家的同情。

    漸漸地,所有的東西都被賣得一乾二淨,除了墓地上的那一堆破銅爛鐵之外。於是他們打算把這些東西也賣掉——我從來沒有看過像國王這麼貪心的人,竟然打算把所有東西都吞了才甘心。就在他們想要把這東西也賣掉的時候,一艘汽船靠了岸,大概兩分鐘之後,一群人鬧哄哄地邊喊邊叫著走了過來,大聲地喊著:

    「你們的對手在這兒!老彼德·維特斯的繼承人竟然有兩組——大家快點來下注,看看到底誰才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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