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那些事兒 第64章  虱子上身鬼出門
    小山村的夜很涼,剛過九月,三娃就開始燒炕了。

    眼看著一個月就要過去了。小雅的戶籍等知青關係還沒辦好,居然還沒有下地幹活的權力,於是只好勉為其難的在村裡四處遊蕩著先玩兒了。綵鳳雖然每天要上學,但是農村小學校每天只上半天課,下午就回家幫著家裡幹活。而不愛讀書的三娃已然頂了個半勞力跟著嫂子在婦女組幹活兒了。小雅上午貓在潘大爺家裡看書複習功課,看累了就幫著潘大娘做點喂雞撿蛋、菜園子摘菜的活兒,跟玩兒似的。她的心情別提多美好了。

    吃完了晚飯大家照例是坐在院子裡聊天。

    潘大爺捲著莫合煙說:「俺們大隊是全公社最富的大隊,我們小隊是全大隊工分值最高的小隊。一個工一塊錢,現在有幾個能拿這麼高工分值的?」小雅想想也是啊,猴哥去的那破地方,一個工才九分錢,口糧一年才三百多斤麥子,不夠的吃土豆!

    潘會計叼著根紙煙很牛氣地說:「我們這小隊一般不接受知青,因為隊裡只有八百畝地,就是村口那一大片平平整整方方正正的條田,一半種著麥子,一半種了大豆。這些地就只能養這麼多人。」

    大娘就嗤笑著說:「想當年你爺爺要是也被人家來這麼一句還有咱這一大家子嗎?」

    潘會計有點尷尬地嘿嘿笑著:「我不就閒話一下咱隊的情況嗎?」

    潘大爺揶揄道:「是咧,俺娃兒是個幹部咧。你能不讓人家說?」

    潘會計趕緊掏出煙盒拿出一根煙遞給老爺子,他媳婦秀花殷情地遞了火柴過去。

    潘大爺接過煙卷看了一眼放鼻尖下嗅了嗅說:「嗯,好煙!就是莫俄這煙勁大。留著,待客。」說著把煙卷夾在了耳朵後頭。

    小雅笑道:「大爺,你就抽吧,下次我回家給你帶一條好煙來。」聽了這話,秀花眼睛珵亮的閃了一下。

    「丫頭,別!你是落難來咱家的,俄那女婿說了,你在這兒就是複習功課以後考狀元的。你爹媽都是大功臣,咱不能委屈了你。上次你來時帶來那一條子中華煙俄還沒動過,下次你回去帶回去,托托人送送禮,看能不能把你爹換出來?鄉下人抽不了那好煙,糟蹋了。」大爺笑吟吟地說著,眼睛餘光看見兒媳婦悄悄捅了捅兒子。樂了。

    小雅苦笑道:「大爺啊,你就踏實抽吧。我爸沒事兒,等那些壞人鬧騰不動了自然就出來了。」

    三娃學著電影裡的話說:「就是,別看他今天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

    大娘笑道:「啥清單不清單的咱管不了,俺只管你小雅妹妹在這兒平平安安,養胖一點。去燒炕,別在這兒貧了。」

    小雅朝綵鳳使了個眼色,說:「走,我們去撿柴禾。」她朝大家笑笑,轉身拉著綵鳳,兩個姑娘相跟著跑出院子,身後撒落一串笑聲。

    三娃疑惑地看著她們,嘟囔了句:「柴禾還多著咧。」

    大娘納著鞋底子不緊不慢地說:「人家丫頭子憋了一天了,出去玩兒一下麼。」

    秀花手裡縫著一件嬰兒衣服,討好地說:「娘,你看我這針腳縫的還行麼?上莊子的楊大媽說看我這肚子像個兒子呢。」

    且不說這一家人樂融融的。那邊小雅拉著綵鳳唧唧咕咕笑著往外跑,小雅跟綵鳳說:「這幾天悶死我了,村裡有啥好玩兒的?」說著她忽然覺得脖子裡面特癢,好像有小蟲子在爬,忍不住抓了一把,還癢,又抓了一把。她沒在意,以為是什麼小蟲掉進脖子裡了。這會兒她滿心想的是找點刺激的遊戲玩兒玩兒。她追問綵鳳:「這村裡有沒有好玩兒的人啊?」

    綵鳳想了半天說:「你要玩兒啥啊?我們村就這麼幾戶人家。要不我帶你去知青那裡玩兒?」

    「不去,知青有啥好玩兒的。我想玩裝鬼嚇唬人,要找膽小的才好玩兒。」

    「裝鬼?」綵鳳瞪大眼張大嘴看著一臉惡作劇笑容的小雅,忽然爆發出一串大笑:「你原來這麼淘啊?」她彎腰跺腳笑夠了後帶著小雅去了村口,走過一家院子時她悄悄捅捅小雅使個眼色說:「這家怎麼樣?」

    小雅一邊假裝欣賞人家的院子一邊問綵鳳:「她家有啥?你看,她家菜園好漂亮!」

    這家的院子特別整齊,透過低矮的院牆可以看見房前的菜地方方正正,一畦畦很藝術的種著不同色彩的蔬菜和花兒,彷彿是畫家的手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端著盆從屋裡走出來,纖細苗條,面相清麗。小雅納悶道:「她是誰?不像農村人啊。」

    「你說對了,她是知青,嫁到我們隊裡了。」綵鳳自豪地說:「可惜嫁得不好,嫁了個地主。」

    「啊?地主?」小雅的嘴張成O型。說話間一個英俊小伙兒提著一桶水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對那女人說:「你放下,我來洗。」說著把水倒進盆裡,把女人從小板凳上拉起來,自管坐下嘩嘩地搓起衣服來。

    小雅羨慕啊,那小伙子長得眉清目秀英俊挺拔,對媳婦兒又如此溫柔體貼。她有點兒不忍心把他們當惡作劇對象了。她說:「他是地主?解放時還沒他吧?」

    「他家是地主。我們村就他一家地主,別人家都是好人,不能欺負。」綵鳳很認真的說法讓小雅無語,不過最後還是好玩兒心理佔了上風。她拉著綵鳳繼續朝村外的麥地裡溜躂,壞笑著說:「等半夜再來∼」話音沒落,脖子裡又是一陣鑽心的癢癢,她伸手不停撓著,怪道:「啥玩意兒鑽我脖子裡了,好癢。」

    「你一定是招了臭虱了。你知道我媽為啥這麼早就叫三娃燒炕?她是看你天天栓的嚴嚴實實睡覺以為你怕冷。往年我家要十月才燒炕呢。」

    小雅一聽這話渾身起雞皮疙瘩,頓時不光脖子裡癢,連頭髮裡都癢起來,她撒腿往回跑:「不行,我要回去洗澡換衣服。」

    綵鳳追到大門口才追到她,笑得喘著說:「逗你呢,你現在去哪兒洗澡?」她在小雅耳邊說:「明天他們都上工了去我嫂子屋裡洗,她有個大盆。」

    半夜,小雅就一直在被窩裡翻來覆去,覺得渾身都癢、滿頭都癢,她真的在腋窩裡抓到一隻細小的東西,可惜黑夜裡看不清它的小模樣,只是使勁把它捏死完事兒。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發出了鼾聲,她才起來悄悄推醒綵鳳,穿好衣服拿著床單和睡前準備好的黑毛衣溜出房門。綵鳳在院子裡拿了兩個筐,她倆一人一個頂在頭上,頓時身高都增加了一尺有餘。小雅把白床單從筐上兜下來罩住全身,又教綵鳳把黑毛衣套在筐上,看著不過癮又拿兩大串干辣椒掛在兩邊,綁一個掃帚從毛衣領子裡支楞上去。走出大門她把兩隻手電一人一隻,綵鳳說:「要手電幹嘛?」

    小雅把手電從自己下巴朝上一照伸頭對著她「啊噢∼」一聲怪叫,嚇得綵鳳一把扔了框子就逃。小雅笑得打跌,一把拽住她說:「知道咋用了吧?」綵鳳拍著心口說:「城裡人就是壞,嚇人都一套套的。」說著也頑皮地照做一遍,小雅一看說:「哈哈。效果不錯!像鬼!」

    說著她扭起水蛇腰飄乎乎地走著蛇形步子嘴裡發出嗚嗚低嘯,那嘯聲由低到高又轉低,在午夜的風聲裡顯得格外詭異,連她自己都不禁朝身後看了又看,怕有啥跟著。她倆就這樣一路鬼哭狼嚎地朝村口地主家跑去,沒成想他家窗戶裡還真的有亮,奇了怪的。小雅一邊嗚嗚咽咽的往過溜,一邊瞪大眼睛從被單縫裡網外瞧,那門吱呀一聲開了,小雅嚇一跳,以為俊小伙要捉鬼。確實那美女出來,小雅和綵鳳扒在矮牆頭王麗看去,那女的東張西望捂著肚子走到菜畦裡蹲下,小雅笑了,發出輕輕的嘯聲,拐著彎兒地怪叫,綵鳳在裝哭:「不要抓我······不要抓我·······」那女人抬頭朝她們看來,她倆不約而同拿電筒抵在下巴上一照,發出嘰嘰嘎嘎刺耳的笑聲,可憐那女人啊的一聲慘叫就坐在地上了。

    屋裡男人大喊一聲:「美琴!咋啦?!」接著是有人發出玎玲桄榔的聲音,彷彿撞到了什麼。

    小雅拉著綵鳳就跑,一邊還不忘發出鬼叫。跑出好遠她倆才蹲下捂著肚子笑:「她肯定坐到自己屎上了!」小雅意猶未盡,說:「咱們還去哪兒?」

    月光下之間綵鳳的大眼珠子咕嚕嚕轉著笑道:「我們去嚇唬陶阿奶,她是個孤老婆子。」

    二話不說,倆人又跑到一排房前,那房子前面的菜園荒蕪著幾間房子黑燈瞎火的。綵鳳說:「頭上這間是陶阿奶家,那裡邊三間住的是知青。」小雅又開始鬼哭狼嚎著怪叫,跑了幾個來回也沒個動靜,她索性在地裡抓了一把土朝窗戶上揚去,打得玻璃刷拉拉響。這下不得了,都說薑是老的辣,這陶阿奶真不是蓋的,就聽她在裡面把菜刀拍得啪啪響,罵道:「誰家的猴崽子?!鬧得人半夜不得行!再鬧我出去宰了你!」

    沒轍兒,人家不怕!小雅一聽沒戲了,她對綵鳳說:「不好玩。這老太太不害怕。回去睡覺。」

    第二天,村裡風傳昨夜鬧鬼的故事,秀花出早工回來就眉飛色舞說得邪乎:「昨晚兩個鬼來咱村了,把美琴嚇得坐一勾子屎。今早起不來床了,說是現在還拉著漢子不敢放手。」小雅和綵鳳只是偷笑。潘大爺不以為然,大娘疑惑地說:「小雅,你兩半夜起夜沒被嚇著吧?」

    「哪兒會,我膽子大著呢。再說了,這世界哪兒有鬼啊?」

    「就是,只有我們去嚇人的,那會被鬼嚇著我們?」

    兩個小妮子裝得沒事兒人一樣。

    飯罷小雅跟秀花說了要借她屋子和盆子洗澡,她很爽快地答應了。不洗不知道,一洗真奇妙。小雅居然發現水盆裡飄起十幾二十隻黑色的小動物,個個養的膘肥體壯。她恨恨地想:「奶奶的,居然拿姑奶奶的繩子當了小動物飼養場?貓了個咪的,看我不煮死你們!」她洗完澡又洗頭,把所有衣服、被單統統扔到大鐵桶裡放了滿桶水擱在灶上狂煮,然後又乘大娘去磨面把全家人的被單都煮了。等大娘回來她已經把生米煮成熟飯了,大娘搖頭微笑道:「鄉下人,有幾個臭虱算啥?值當滴······」說著還是拿開水燙了自己的竹篦子給小雅把頭髮篦了又篦,終於把頭髮裡的虱子也消滅乾淨。

    這就是農村生活第一步啊。長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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