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哥說:「有三隻母雞,明年我們就有雞蛋吃了!」
我想,我們不能等到明年才有肉和雞蛋吃。小豬的爸爸媽媽還沒有消息。猴哥越發精瘦,小豬也許在長個子吧,圓滾滾的身子也抽成了長條。至於我,早就饞肉饞得口水都流乾了。「野兔,我白花和你耗上了,我一定會有機會抓住你的!」我發出悲壯的嘶嚎聲。
終於,機會來了。
連續下了兩天兩夜的大雪,覆蓋了大地,當然也厚厚實實地堆滿了體育場。我天天夜裡在體育場守候,野兔總得出來找草根吃。生存,在這個惡劣的冬季對我們都是如此嚴酷。在我冷得只好靠快步小跑來暖和自己時,遙遠湛藍的夜空裡美麗清冷的月亮把雪地照得白晝般明亮,我渴望它的明亮也如太陽般帶點熱量給我。可惜,沒有熱量,一絲都沒有。
我只能在冰冷的雪裡一跳一跳跋涉,那雪高過我的脊背,我只有跳起來才能跑一步。雪後的風如此清冽,野兔的味道如此清晰,我探頭搜尋著野兔,眼看它艱難地一跳一跳回來。我埋伏在雪中,終於把它堵在回家的路上。
厚厚的積雪、巨大的體育場,我絕不能讓它躥回窩裡。我們比的是耐力、體力、速度、機敏,還有聰明和靈巧。我就贏在聰明和靈巧上了,我不管它如何轉圈子跑出誘惑的曲線,我始終跑著直線堵住它回家的路。
我們就這樣在巨型體育場裡狂奔著、喘息著、幾次我都覺得心臟要爆裂,但我還是堅持住了。幾次我們都在似乎伸爪可及的雪地裡面對面、眼睛瞪著眼睛的喘息著,它沒有力氣逃開、我也沒力氣把它摁倒在爪下。
月亮一點點移走,瞬間天黑如鍋底。兔子傻了,它忽然立起來四處張望,卻茫然地不知所措。我狂喜:「笨兔子,你看不見了!」祖輩遺傳給我的夜視眼在這剎那威力無比,我悄悄走近它,近一點,再近一點,我撲!野兔本能地往旁邊使勁一竄,我在空中靈巧轉身,準確地落在它肥墩墩的身上。「好大一塊肉啊!」我喵的一聲嘶吼就咬住了它的後脖子,它的後腿在雪裡使勁蹬著,刨起一堆雪花,我緊緊咬住不鬆口,連口水都來不及流,每一顆牙齒都使勁使勁再使勁的深入它的肉和骨頭,熱乎乎的血湧入口腔的滋味讓我愈發精神勃發,我用爪子拚命按住它,拖它!抓它!撕咬它!它的反抗越來越弱了,我迅速的松嘴又迅速的一口咬在它喉嚨上!這是最後的屠殺。
野兔抽搐著,它的後腿越來越無力地在雪裡徒勞蹬著。
天邊一顆星星耀眼的閃著,晨曦隨它而醒。我叼著野兔,努力的把頭抬得更高,努力從雪裡拱出一條小路,回家的路。
當我在後窗下聲嘶力竭大叫時,起床號吹響了。我聽到小豬光著腳啪啪啪跑來的聲音,我叫得跟熱切了,當小豬亂蓬蓬的腦袋從窗戶裡探出來時,我高高叼起了戰利品——野兔!
我在小豬眼裡看到了我一生中最滿足的眼神,那是崇拜、敬佩和驚喜。
我得到了獎勵。猴哥當場就把兔頭和四個讓我跑了一夜的兔爪剁下來給了我。
小豬把兔肉燉了一大鍋,是紅燒的!她每頓都舀一碗出來我們一家三口吃,她放在手心裡的骨頭上都留著厚厚的肉。那隻兔子足足讓我們吃了三天!
很久以後,那張兔子皮還掛在家裡最顯眼的地方,一有客人來小豬和猴哥就會向客人宣傳我的光榮事跡。
我,白花,是個負責任的貓咪,是個會狩獵的貓咪!
這次戰役的勝利給我的狩獵生涯帶來極大的鼓舞,我在這個飢餓少肉的冬天無數次出動,每次拖回來的獵物雜七雜八,最多的是胖乎乎的老鼠,還有凍死的麻雀,還有不知誰家扔出來的骨頭。
小豬和猴哥對我很寬容,總算是沒把我那些令人嗤之以鼻的獵物都扔出去。
很快,天氣暖和了。連續刮了兩天的東南風,呼呼啦啦的忽然就把春天刮來了。曾經潔白的積雪變得灰糊糊的並開始融化,樹木枝條上猛然迸發出綠芽。最重要的是,麻雀回來了!鋪天蓋地的烏鴉之外,嘰嘰喳喳的麻雀成群結隊的回來了!
猴哥的彈弓又有了用武之地,我又可以和他一起埋伏在窗台後面向對面樹林裡的傻麻雀開火了。我家飯桌上又有了紅燒麻雀、鹵煮麻雀,小豬做飯的手藝日漸提高。
這個春天,我發現大院裡的孩子們對養動物的興趣也大大提高。雞鴨貓狗兔,齊全極了。
小豬和猴哥專門騰出了小豬的臥室,在裡面養了兩隻小白兔,二十隻小雞,窗戶外面的氣窗口架了一隻木頭箱子,裡面養了兩隻鴿子。小豬對這個小型動物園看得很緊,除非她進去,是絕對不對我開放的。又一次她又看見我垂涎欲滴的弓腰乍毛的做出欲攻擊狀,她一把抱起我,在我耳邊悄悄說:「想打獵?去外面。別動自家的!」
有了她這話我還有啥說的?我直接趾高氣揚的跳出窗口。冬天那隻大野兔的戰績又湧上心頭,這個春天到處都是兔子的氣息。我很快就偵查到附近喲有兩隻小麻兔子,沒有當天那隻大野兔肥大,沒有小豬養的兩隻小白兔可愛。關鍵是離家很近,叼回來很方便。
乘中午大家都在休息,我就下手了!不對,是下爪。
我走著矮子步兒,悄悄、悄悄踅摸到了兔子窩旁,那是一個挖出來一米見方的坑,四壁筆直光滑,大約有半米多深,上面又用磚砌成小房子,但是房頂卻用的是油毛氈,我很認真的扒著、撕扯著,很快扯開一個足夠我鑽進去的豁口。兩隻小兔開始還好奇地瞪著眼看我,漸漸開始露出恐懼的眼神。
「看什麼?沒見過我這麼漂亮的貓咪嗎?!過來,讓貓姐親一個∼」我微笑著把頭伸進窩裡,它倆縮到了牆角。糟糕!那裡有一個它們打出來的小洞!事不宜遲,遲則有變!
我不管三七二十四一蹦子跳進去!不要說我算錯了,我的數學向來不好!但只有兩隻兔子我還是數得清楚的!
說時遲那時快,我已經一爪子摁倒了一隻小笨蛋,看來家養的兔子就是比它們野生的表哥笨!
叼著它來不及咬死我趕緊跑!忘記告訴你們了,這是鄰居家養的兔子,被主人逮到可不是好玩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說曹操曹操到!我剛從兔子窩裡橫七豎八的拖著笨兔子出來,鄰家的小女孩就端著個大碗出來了。我倒,人類吃飯的時間她不好好呆家裡吃飯來喂什麼兔子?!
隨著一聲大喊:「我的小麻點!」接著就是那隻大碗帶著剁碎的菜葉飛了過來,還伴隨著一百二十分貝的生物汽笛聲。我狼狽逃竄啊,看這架勢只有小豬才能保護我了。
那小丫頭很賊,她知道我是小豬的貓,她堵在我家窗口,還順手從我家雞窩頂上的柴堆裡抽了一根棍子對著我狂抽亂打。而我,是必須跳上柴堆然後從廁所的氣窗裡才能逃回去......
太惡毒了!太暴力了!我躲!我左逃右逃終於跳上了柴堆,但是我叼著兔子實在是很難在那麼小的地方躲避她狠毒的亂棒,只好一頭鑽進了柴堆底下。我鑽啊鑽啊,一直鑽到最裡面牆角,發狠咬死了那只倒霉兔子,然後貓在牆角里一聲不吭裝死。
鄰家小丫頭的狂暴終於把小豬和猴哥驚動了。
小豬嘴裡還塞著個肉包子,她從廚房窗戶探出頭查看,想知道是什麼情況。
鄰家小丫頭連哭帶喊嚷嚷著,小豬和猴哥利索的從窗子裡跳出來,小豬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包子,張嘴說:「你說我家白花叼了你家兔子?我家白花在哪兒?」
鄰家小丫頭指著柴火堆說:「就在那裡面,連我家兔子......」
猴哥懷疑地看了她半天,終於確定她沒說謊。於是來拆柴堆,我聽到一根根柴火被掀到地下的聲音,我使勁縮小著自己的身體。就在這時聽到小豬說話了。
「好吧,就算我家白花叼了你家兔子,你說咋辦吧?」
「你賠我的小麻點!」
「那你不許為難我家白花!」
「你賠不賠我兔子?」
「哼,不就是一隻兔子嗎?只要是我家白花干的,我肯定賠!」
小豬其實已經信了是我幹的了。有我打到大野兔的戰功在前,我再逮個把兔子還有問題嗎?
猴哥看她倆小丫頭打完嘴仗,就繼續搬開柴堆上的柴火。沒一會兒,我終於暴露了,和我一起暴露的還有那只叫小麻點的兔子。那小丫頭一看見一動不動軟噠噠躺在我魔爪下的小麻點,又開始嚎哭,小丫頭就是麻煩!小豬除外,她太不像小女孩了。
小豬首先跑過來安撫我,從她眼裡我看到她對我的讚賞和驕傲。她想把小麻點拿出來還給鄰家丫頭,我的獵物!誰也不能從我嘴裡奪走!哪怕她是我的主人!我一口咬住小麻點脖子,發出威嚇的嘶吼。小豬伸手來扯,我一爪子上去,她的手背上出現淺淺的幾條血口子。又試驗了幾次之後,她只好放棄。
她把我和小麻點一起抱起來,從窗戶又翻回家裡,把我放地上後,她去那間「動物園」裡抓了只小白兔,隔窗扔給鄰家小丫頭。
而我把小麻點叼到她面前,交給了她。
這次狩獵,只能算是慘勝。也讓我記住了,以後再不抓任何有主兒的獵物、離鄰家女孩兒遠遠的。但是我還是要去撲她家的雞,嚇得它們都不愛生蛋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