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子亮來到技術室問檢驗結果,鄭心海把「9.28兇殺案」的檢驗報告拿給關子亮,他說:「差不多三百粒鐵砂子,全部集中在要害部位,看來疑犯一心想要被害人的命。會不會是仇殺?」
關子亮說:「殺人現場是在被害人家裡,被害人的家位於村東頭,位置偏僻,而且落單,當時家裡又沒別人,可疑犯沒動過被害人家裡任何財物,作案動機基本可以排除謀財害命。而且,據我們調查,歐少華家不是很富裕,雖然表面上看家裡搞得還不錯,那都是他媳婦的陪嫁家當。」
鄭心海說:「你們勘查現場時發現室內有沒有明顯的搏鬥痕跡?」
關子亮說:「沒有。近距離面對面開槍,被害人都沒有起身離開過他正在剁的那堆紅薯籐,說明被害人並沒有防備心理。」
鄭心海撓著頭皮說:「這真的很奇怪,如果是仇殺,被害人怎麼可能看見疑犯拿槍指著自己而不驚恐。我是說他的瞳孔,這個不會有假。」
關子亮搖搖頭,說:「這個我不太相信。 被害人中彈後流了那麼多血,我能想像出,歐少華臨死前經受了很大痛苦,這種痛苦難道不會改變他的眼神?也許,死亡對於死者來說是一種輕鬆和解脫?我說心海,你就不能換個角度分析,非得按照你的那套所謂的科學邏輯推理?」
鄭心海說:「你以為我換個角度就像你換條褲衩那麼容易?」鄭心海是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斷的,他說:「這個歐少華,要麼就是太忠厚老實,看見疑犯拿槍指著他,還以為是跟他開玩笑,所以很鎮定,再不然,他根本就沒抬頭注意疑犯的行為。麻木。對,就是麻木。」
關子亮拗不過他,只好投降。「好好好,我不跟你廢話,反正等抓到龔傳寶,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總之,這個案子沒有多少所謂的科技含金量,完全就是小兒科,你別不信。」
鄭心海說:「你們還要進山搜捕?」
關子亮說:「這是百分之百的事。你還不知道老馬頭的厲害?跟你一樣,一根筋,一條道走到黑的主。對了,我得先去找找他,跟他私下溝通一下,請求改變抓捕方案,別這樣攆麂子似的滿山追,改明松暗緊蹲坑可能效果更好一些。嘿,走了。」
「子亮,你站住,讓我瞧瞧你這雙腳……哎喲……都腫成這樣了?走走,我帶你去個地方做一下足底按摩,順便讓他們將這些水泡挑一挑,要不然你明天別想走道。」
說著,鄭心海 便拉著關子亮來到一家足浴城。
「歡迎二位光臨丫丫足浴城。」
「兩位先生樓上請!」
到了足浴城的門口,關子亮說:上班時間來這種地方,可是犯紀律的哦。鄭心海看他走路一拐一拐的,就用手肘碰了碰他,提醒他注意點形象,並悄悄地對他說:切,你犯紀律的時候還少嗎?關子亮顧不得什麼形象不形象,上樓的時候呲牙咧嘴讓迎賓小姐扶他,兩個小姐一左一右將他架到二樓,問:先生是要單獨房間還是一起?
關子亮說:「一起。」
兩個小姐一聽便放開手,說了聲「請便!」就下樓去了。
關子亮說:「靠,怎麼這樣勢利?」
鄭心海只笑了笑,沒理他。
關子亮氣呼呼地要叫老闆出來,鄭心海阻止了他,說:「你不是趕時間嗎?跟她們治什麼氣呀。」
關子亮說:「你說奇怪不,這,還沒說不給錢呢,她們就聞到我們身上的窮味兒了。」
鄭心海小聲地說:「不是錢的事兒……你說你泡不泡腳,不泡我走了,懶得理你。」
關子亮笑了。說:「泡,泡,我就是來泡腳的。多大個事兒,我就不信我上不了這個樓。」
關子亮脫了鞋子和襪子一看,腳上果然打滿了水泡。
進來兩個身穿店裝的女孩,臉上帶著春花般的笑容,聲音溫柔地問他們需要泡什麼藥水,關子亮說要中藥,最好是活血化瘀消炎止痛的中藥,兩位小姐聽了忍不住好笑,但她們也就是無聲地笑笑,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另一位小姐問鄭心海要什麼,鄭心海說隨便。兩位小姐又笑了笑,頭一低,弓了弓腰,說了一聲請稍等便欠身離去。
儘管只是白制服,女孩也有辦法將它穿出艷麗效果,領口露很低,衣袖綰老高,下面的褲子也是白色的,很薄,薄得在昏暗的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面的底褲,而且連底褲的顏色都能看清楚,這樣一來,她們就是不勾引人,人人眼睛也得跟著她們轉。
不一會兒,粗活工端了兩盆熱水進來,兩位小姐跟在後面將不同的泡腳粉拿給兩人看,然後便開始了她們的工作。她們先是幫他們脫去外套,穿上店裡的乾淨睡服,然後便將他們的腳輕輕放進水裡泡著,關子亮的腳一經熱水痛得大喊一聲:
「哎喲——」
「子亮你不要緊吧?」鄭心海扭過頭關切地問道。
「心海,你說我們虧不虧,腳都跑腫跑爛了,那傢伙成心跟我們兜圈子,耍弄我們,這不,忙活了兩天,照面都不打一個,等我們前腳一撤,他立馬現身,還故意帶口信公開向我們挑釁。」關子亮怒火燒心,恨得咬牙切齒。礙於在公共場所,他說話很小心,只有鄭心海一個人聽得懂他的話。
「我說你們這樣滿山跑不行,人家在暗處,你們在明處,你沒看見那地方像女人夾著的兩腿,兩面山勢連綿,就只有一條官道,他在周圍任何一座山上都能看見你們進山,可你們卻無法看見他。」鄭心海也用「切口」跟他說話,這是他們兩人長久合作,養成的心有靈犀。
「我怎麼不知道?可是老馬頭的命令我敢抗拒嗎?」關子亮說。
「是啊,聲勢做得再大,腳板上的泡打得再多,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就看下午開會有什麼新的方案了。」鄭心海說。
「兩位先生可不可以配合點,少說點話,好好享受我們的服務?」一位小姐聽他們說話很激動,又見他們毫無放鬆的樣子,便輕言相勸。
小姐按摩很到位,關子亮感覺有了快意。
「好好,聽你的話,好好享受你的服務。」關子亮換了一張輕佻的笑臉,回過頭沖小姐樂道。小姐也及時給他拋了一個媚眼。
鄭心海見關子亮不說話了,便也不吭聲了,用他善於觀察的兩眼打量著這個雖然小巧但卻佈置華麗的包間。用天鵝絨材質的織物做成的窗簾和靠墊,形成一種高貴的室內設計風格,而且具有神秘溫暖的效果。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燈罩呈現淡淡的桔黃色,使貼布的冷調磚牆和整面鏡子完全變成另一種充滿溫馨暖意的和諧了。
茶几上放了幾本健美時尚類雜誌。一支插在瓶中的仿真玫瑰花,在這裡絕對不是畫龍點睛的點綴,而是有意的擺設,因為這朵花是特製的,可以一瓣瓣取下來供人玩樂。你還別說,很多男人就有破壞花朵的嗜好,鄭心海在接觸案子時就遇見過這樣的人。除了玫瑰花,茶几上還放著一包檳榔,鄭心海沒有嚼檳榔的習慣,但關子亮有這嗜好,包間裡不能抽煙,鄭心海 便拿起檳榔丟給關子亮。
關子亮不與鄭心海說案子了,就跟小姐調情,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廢話,說到後來小姐說不過他便暗地報復,用膝蓋在他腰間不輕不重地頂了一下,關子亮又大叫了一聲,還喊了一聲媽,把所有的人都逗樂了,接著,那位小姐緊挨關子亮坐下,嫵媚地看著關子亮,說:大哥,原諒我剛才的失錯。關子亮說:你沒有錯,是我錯了,我怕你了,姐姐。小姐一本正經地說:你別叫我姐姐,我的年齡比你小,叫我小妹好了。關子亮嬉皮笑臉地說:你還是不要讓我叫你小妹,叫小妹如今就跟叫小姐是一個意思。小姐聽他這麼說就不好意思堅持要他叫小妹了,一雙手越發柔韌起來,好像粘在他的身體上,要把他揉成麵團,像蘭州的白案師傅用超一流的水平將其搓成手擀面,拉成拉麵,削成刀削面。
「喂,你這手絕活跟誰學的?不賴呀。」關子亮舒服地哼哼道。
「跟客人學的呀,客人需要什麼樣的服務,我們就學習和掌握怎樣的服務技術,大哥,你說是不是埃」
「是嗎,那我現在要你為我提供特殊服務你會嗎?」
「大哥,別開玩笑。我們是做正經生意的,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
「哦?哪種人呀,我都把你想像成哪種人了?你說說看。」
「反正就是那種人。」
「哪種人?」
「哪種人你心裡知道,不說而已。」
「我知道什麼呀,我只是想問問你會不會挑水泡,瞧我腳上滿是水泡,不挑行嗎?這可是個技術活,你別左一個服務右一個服務地說得好聽,到底幹得了幹不了?」關子亮說話就跟說相聲似的,小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等到了這會兒才知道中了他的圈套,有口說不出尷尬,只有傻傻地訕笑。
趁關子亮與小姐說話的工夫,鄭心海 閉目養神。隨著小姐的手跟動作的運行,愜意的感覺像波紋一圈一圈擴大,從皮膚到體內,再到大腦,中樞神經……然後控制住他的中樞神經,使他眼前出現一幅美麗的圖畫,不是圖畫,是一個天才藝術家為他設計的一個真真實實的家的模型。那是一個中世紀的西歐家庭,用壁爐的外形作為裝飾元素置於牆面中,給人以溫暖自然的想像,在層層疊疊堆積的木塊上再放些迷你洋蠟,就好像壁爐中升起火焰一樣。另外,再放些古典風格的燭台擺放在壁爐上,披一張暖融融的獸皮或毛毯,與兩三位朋友,煮開一壺奶茶,享受著靜謐的下午,風和日麗的天氣。屋子裡暗暗的,用具有透光性的磨砂玻璃做成星星和月亮的燈罩引人注目,星星上面印有印度傳統的圖案,所以每當開啟電燈,都能散發出異國情調。星星和月亮雖然不大,但是猶如魔術般精緻,就好像給空蕩蕩的房間裝上了袖珍的宇宙一般生動誘人。鄭心海和朋友坐在鄉村風格的木質座椅上,座椅可以搖晃,搖著晃著就能使空間變得豐饒舒適了,那種感覺是何等的愜意。
可是,鄭心海的愜意被破壞了。什麼時候,給他按摩的小姐用隔著衣衫的身上碰了碰他的某個部位,他一驚,睜開眼,他沒料到一直沉默寡語的這位小姐會給他來這一招,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那種人,而像是不經意碰上的。鄭心海寧可相信是這樣的一個誤會。他不動聲色地又閉上眼睛,想再續剛才的夢境。不料,這一回小姐做得太過分了,她的進一步行為讓鄭心海馬上想到一個詞:攻擊性騷擾。因為她這次故伎重演伸手摸了他的敏感部位。看來這個小姐是摸壞手了。鄭心海決不能容忍這種隨意行為,他惱怒地大聲說:「這位小姐,你想幹什麼?」小姐沒想到他的反應如此強烈,也有些緊張,說:「大哥,你這話問得我好糊塗啊,我想幹什麼,您說我能幹什麼?我在給你做按摩呀。」
關子亮聽她這麼說,就欠起身,對鄭心海笑著說:「她想吃你豆腐。」
接著,他又對給鄭心海按摩的小姐打趣地說:「姐姐,你可別亂摸他,不是我嚇唬你,他有艾滋玻」
他說得一本正經,小姐是個聰明人,曉得是給自己台階下,趕緊把話題轉移開來,說:「瞧大哥說的,我不信。這位大哥人好命好,福大命大,哪裡會得那種玻」
鄭心海啐他一口,說:「我呸,你才有艾滋病,這話也敢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