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楊毅問季風:「叫叫兒是美女嗎?」
「廢話!」他挖著耳朵,對這種沒營養的提問很不屑。
「你喜歡她?」
「問這找茬兒的話幹什麼?」
「不幹什麼……」
在相同的校園裡,有心注意誰,幾乎天天都能見到這個人。
十月過後氣溫一天比一天低了,叫叫兒和她班上的幾個女孩依然穿著夏季校服。短袖裡有五顏六色長袖小衫,裙子裡有彈力褲,還蹬著長皮靴。校服被她們穿得個性十足。
六中的校服有夏裝和春秋裝兩款。夏裝是白色短袖襯衫,肩章上有藍色橫槓,胸前口袋上繡著第六中學的LOGO,下配藍色裙子,男同學的則是褲子。春秋裝是藍色水手服領小西服,男款是方型領子的,女款是圓領,領子和袖口有白色捆邊,男女同樣都是長褲。
初中部的是天藍色,高中生穿更成熟一些的深藍色。
楊毅和很多同學都不喜歡校服這種死丁丁的面料,覺得特板人,除非必要場合,很少全套穿上它。一般上衣是校服,褲子就五花八門穿什麼的都有。反正課桌上只能露出上身,一眼望去倒也整齊,學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多要求。只是常在週一晨會上反覆強調「現在我們有些同學只穿上衣不穿褲子,這是不符合校規的」云云。
因為注意叫叫兒,同時也注意到那些注意她的人。男生不用說了,或明目張膽欣賞或狗狗慼慼地偷看,眼睛總之都是亮晶兒的。女生們的眼光就複雜了,三五成群指指點點,更多的是嫉妒和羨慕。楊毅沒太開竅,卻並不遲鈍。叢家啊,時蕾啊,在她眼裡算是班上頂漂亮的小姑娘了,但是相較於叫叫兒,也沒了可比性。幾番觀察下來,只能說都招人喜歡吧。
叫叫兒的真名叫紫薇,和人長得一樣好。
紫薇的頭髮又長又順,跟於一起走時直往他臉上飄忽,別說於一,連楊毅都花了眼。
剃頭時電推子在後脖根嗚嗚嗚地響,楊毅噙著腦袋大聲問:「你說我留長頭髮不會編辮兒怎麼辦啊?」
「留起來就會梳了。」理髮師傅從鏡裡看著她,「不過你還是梳短頭髮吧,要不營養都讓長頭髮吃了,更長不高了。」
楊毅一眼接一眼地瞪人家,心想這人活這麼大了怎麼這麼不會說話。
出了理髮店,一股冷風吹來,楊毅哆嗦了一下。「好冷!」
「告訴你在裡邊戴好你不聽。」季風隨手扯開她纏在一起的圍巾重新繫好。
「那個不會說人話的死女的我一眼都不想多看了!」她記恨地瞇著眼,「靠,再也不來她家剃頭了。」乾脆以後就留著不剪了。
「就因為人家說你矮?」於一撣著自個兒耳後的發茬兒看她,「長那麼高幹啥?」
楊毅一個白眼扔過去:「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兩個傢伙人高馬大的,卻拿這種問題來嘲笑她。尤其是於一,已經快過一米八了,究竟還要長到什麼時候才是頭,捅破天嗎?季風明明就比她小,現在也落下她二十公分了。只有她還在呼吸底層的空氣……於一的頭髮剪太短了,還要再長半個月才又能變成流川楓。
「你啊光長脾氣了你……」季風搖著頭。
楊毅冷哼:「好心情都讓她給攪和了。」
「走了,馬上就見著老三了。」季風一手攬著她一手攬著於一,往車站方向走去。「她們倆到一起就嘎嘎嘎樂……小鍬你看過我們家老三照片吧?一會兒看見人了你先去逗她……」
寒假的第一天,在外省讀大學的季家小女兒今日抵家。
季雪雖然比季風大了足足七歲,但沒上大學之前一直跟季風和楊毅混在一起瘋,三姐妹中楊毅最喜歡她。當然已結婚生子的老大季潔和在南方工作的二姐季靜也很疼她,只是已有了明顯的代溝。
入冬了就一直在下雪,今年的雪很大,積在建築物上,風一吹四下亂飛,落到皮膚上涼得微微刺痛。季雪一張小臉凍得紅通通,在出站後前後張望了一會兒,正打算叫出租車的時候,一個黑影陡地出現,抓住了她的行李箱。她二話沒說,照著對方的脖子一記手刀劈下去。那人反應也很快,身一擰躲開了。季雪趁機握緊皮箱往後閃了幾步,險險站住了大聲喝道:「不長眼睛的小賊……敢搶你姑奶奶的東西。」用小來形容這個高大的男生有點不對頭,不過這樣才能在氣勢上壓倒對方。而且這搶包賊雖然高,還是一張嫩生生的臉,看就沒活幾歲,放著好好的人生不爭取學人家搶劫!
搶匪沒說話,一陣暴笑聲響了起來。
季雪一轉身,看見老弟和鄰家小丫正站在她後邊放聲大笑。驚喜得也顧不上眼前那惦記她行李的匪了,她張開手臂歡呼:「孩兒們,姐回來了!」快步跑過去抱起楊毅,腳下一滑,兩個人一起倒在雪地裡疊羅漢。
「你沒長腦子啊季雪?」楊毅抓起一把雪扔她,「暑假回來你就沒抱動我,現在又來抱我!啊……摔死我了……」
「竟然敢打我們家三兒!」季風大叫一聲撲上去把楊毅按倒。
「乖老弟……」季雪奸笑,一團雪砸上弟弟的後腦勺兒。
「哈哈!幹得好!」
季風急了:「你這狗咬呂洞賓的傢伙!」
「啊,我皮箱!」季雪慌忙爬起來跑向行李箱,幸好還在——搶匪也在。「你還不走在這兒給我看包哪?」她冷冷譏誚。
搶匪笑,小丫笑,老弟也笑。
「悍!」季風向姐姐豎起姆指,「真悍!給小鍬干沒音兒了。」
季雪來回看一圈:「一夥的啊?」問的是搶匪。
「還一夥的兒……」季風笑得直抹眼淚,「鍬哥你也夠挫的,讓你搭茬兒,上來就搶人家包……哈哈……」
「死季風敢涮你姐!」
「他是俺班同學!」楊毅挽著她的手臂介紹,「同學……她是俺家小三兒!」
「什麼小三兒!三姐!」
「我可沒有一個把我按雪地裡揍的姐!」
「反了你們倆!同學,來幫我拿下這兩個亂臣賊子!」
「媽啊……於小鍬你真動手啊!刺兒,反擊!」
搶包小賊化為正義之師,四個人在站前的雪堆裡一頓摔打。
回到家裡時一身髒灰污雪,看得季常福心驚肉跳:「半道上讓人劫啦?」
熱騰騰的下車面擺在桌子上,正主兒和三個接站的馬上圍了過來。
幾口熱湯下肚季雪不滿地大叫:「福大人,我大老遠回來你就拿麵條子打發我?」
「數你吃得最歡!」季常福端著剛切好的火腿走過來,「對付吃吧,晚上你媽回來再做好的。」
楊毅一邊嚼火腿一邊把碗裡的青菜夾給季風,季風很自然地夾起就要吃。
「你能長個兒才怪!」於一吸著麵條含含糊糊地說,「就光吃肉不吃菜。」
楊毅一驚:「還給我!」火速從季風嘴裡救回她的催長劑。
季雪眨巴著眼睛,俯在楊毅耳邊低語:「丫兒,這個流川型帥哥跟你關係匪淺!」
一口菜嗆在喉間,楊毅猛地一咳,噴得滿桌子都是。於一和季風反應很快地護住了麵碗,季雪的食物和火腿沒逃過散彈攻擊。
「噁心!」她大叫。
「你說的話就不噁心!」楊毅嗓門也不低,吼完了又虛心地問,「匪淺是啥意思?」
季雪更冤了。「都不知道是啥意思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反正不是好意思!」
「是你自己不好意思!」
「放屁!我幹什麼不好意思?」
「死丫頭說誰放屁!膽兒肥了你,罵我?嘴巴子給你撕開!」
於一和季風面面相覷。
見識了吧?
啊。
所以我就算脾氣好的了。
啊……
竟然能在前一秒還親密得臉貼臉,轉眼就吵得雞犬不寧!跟這比起來,季風對楊毅簡直可以用寵愛有加來形容了。
滴——滴——滴——
尖銳的電子聲讓室內平靜下來,坐在沙發上打遊戲機的季常福也回了頭。
「你們繼續,不要管我。」於一抱歉地舉舉手,從口袋裡取出BP機看了一眼,走到沙發前拿起電話,「我打個電話啊,叔。」
「不要管我!」季常福把他剛剛說過的話扔回去。
於一嘿嘿笑,拿起電話撥了個號,「喂,」聽了一會兒皺起眉,「半個小時吧。」說著掛掉電話,看了一眼傳呼上的時間。
「誰啊?」季風含著筷子問。
「我媽。」
「誰?」
「季風!」楊毅瞪她,這小子少根筋哪?不過說真的,於一嘴裡的這個人稱,通常都作為語氣助詞,這回真的是指一個具體的人嗎?
「我走了。」於一站起來去方廳換鞋,掏出車鑰匙,戴上手套。
「這天你可騎慢點啊!」季常福按了暫停回頭說,「外面道滑,有事兒也別急噢。」
「嗯。走了叔,走了季雪。」
「有空來玩!」季雪像個姐姐似的說話。
楊毅和季風卻沒心思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