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衛南晉的辦事效率真是跟一航空母艦似的,墓地很快就選好,依山傍水綠青環繞環境十分好。我特意給媽媽選了一個雕花檀木的骨灰盒,媽媽生前最愛雕花的飾品。
下葬那天太陽特別大射得墓地閃亮一片,每一粒泥土都像顆顆璀璨的小水晶漸漸把骨灰盒掩蓋。我站在一邊看著周圍白茫茫的祭花帶靜靜地沒有說話,心裡格外的平靜,墓碑上母親恬淡溫柔的笑容就像在告訴我我不能哭,要堅強勇敢地照顧好爸爸。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以前總是對這句話嗤之不屑,覺得虛偽又做作。
可現在,這句話裡的心酸我想…我明白了不少。
傷痛分離總是能讓人成長得如此迅速。我深有感慨地歎了口氣,一旁的莫倩倩揉了揉紅腫的眼睛一邊安慰我,我看著她傷心的模樣心裡特別感動,一生能有這樣的朋友,也是我最大的福氣。我對莫倩倩笑了笑示意她我沒事。
今天來的人不多,一是我不喜歡媽媽下葬的時候太多的人,二是我也不願意讓太多人知道。沒了媽媽的孩子總是讓人更多的同情,這樣的同情,我真的不需要。
衛南晉,莫倩倩,平安巷的張伯,還有和衛南晉一起來的阮語鈴。我不由自主地扭頭望了望站在最遠處的阮語鈴,擰著包包眉頭緊皺連連低聲催促衛南晉,偶爾抬頭對上我的視線,她又慌忙地撇開路出傷心欲絕的表情。我連嘲笑的力氣都沒有了,漠然地扯扯嘴角沒說話。衛南晉臉色不大好看,不知道和阮語鈴在小聲地爭吵些什麼,然後衛南晉忽然抬眼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寒著一張臉走到我身邊。我感到一股強烈的怨氣從阮語鈴身上散發出來直逼我這裡,我打了一個寒顫,靠!
其實下葬前我本想給霍辰打一個電話,但考慮再三實在不想掃了他回家看父母的興致,如果他經我這麼一鬧就立刻返回來,我的罪過就大了==#
我把手舉到額頭遮遮毒辣的太陽,忽然想到了他走的那天在醫院門口為我捲袖子的模樣,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把我長長的袖子一褶一褶地捲起來,烏黑濃密的睫毛覆蓋下來,帥氣的薄唇念叨著羅裡八嗦地囑咐些零碎的小事項,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忽然給人一種值得依靠的感覺。
陽光太刺眼,我閉了閉眼睛。
算了,等他回來再告訴他罷。
葬禮很簡單也很短小,伴隨著阮語鈴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我們一行人下了山。
天空就像一盤碧玉,藍藍的近乎透明。我和莫倩倩走在他們兩人前面,路邊有一簇一簇的黃色小野花,莫倩倩這丫十分矯情地折了兩朵然後強行帶在了我頭上。
我感覺十分悲催,焦慮地說:「亞當姐,萬一這花還是屍骨未寒的咋辦?」
儘管我說得如此含蓄,但冰雪聰明的倩倩小姐瞭然地點點頭然後又大手一揮毫不在乎:「屍骨未寒的花治療頭皮屑,而且和死人搶花戴,不覺得我倆特牛X嗎?
我默了兩秒,張了張嘴巴沒說話又閉上,最後痛心疾首的點頭附和。
莫倩倩,我臣服了!
當然各位看官你們別激動,和死人搶花戴這種缺德缺心眼的事我和莫倩倩如此善解人意溫柔的可人又怎麼會幹呢,這兩朵小黃花它們就是路邊的野花而已!
就在我和莫倩倩歡歡喜喜地戴花冒充淳樸的鄉村姑娘時,後面的不遠方卻是硝煙瀰漫。衛南晉刻意壓低的聲音和阮語鈴怎麼也壓不低的高亢的女聲在田野間飛揚…==
衛南晉不悅地說一句,阮語鈴更不悅地回十句!
衛南晉十分生氣地說一串,阮語鈴更生氣地回十串!
總之這對男低音和女高音在美麗清香的墓地上顯得十分不河蟹。
我和莫倩倩對視一眼,偷偷轉過頭瞧這兩人,然後一起撲哧一笑。
不料一笑就對上了衛南晉的眼睛,他無奈地看著我,溫柔又憂傷,就像…就像他的擁抱,溫柔清爽,像夏日裡清涼的微風包圍在四周,甜而不膩。
我和他相望了幾秒,然後移開視線,和莫倩倩加快步伐下山。讓他們兩人在後面充分的發揮「男女二重唱」!
到了山下我和莫倩倩坐車回學校,衛南晉在後面急急忙忙地叫我:「小…舒夏!」
小舒夏?看著他不自然地瞄了眼阮語鈴我一下子明白過來,原本是想叫我小夏的,結果礙於阮語鈴在這裡又只好改口叫舒夏。
我靠!搞得像我和他已經有姦情了似的……
我怒:「有事嗎?」
他說:「我送你…們回去吧。」
莫倩倩趕在我前面一步搖頭晃腦地說:「不用了衛少爺快送你女朋友回去吧,我和舒夏自己打車回去。」
我點頭:「你們走吧,今天真的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好吧我承認我只是在客氣地隨口一說,結果他還楞是一口答應了:「好啊,就明天中午吧。」
連阮語鈴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打量的眼光又掃到我身上,不留痕跡地上下掃視,最後終於挽著衛南晉的手邁著優雅的步子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莫倩倩兩根眉毛都變成兩條毛蟲了:「誒你說,阮語鈴最近怎麼越來越陰陽怪氣的了?」
我想了下,說:「大概是女人天生的一種危機意識感吧!」
「什麼危機意識?」
「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已經漸漸變質了。」
莫倩倩回學校泡圖書館應付隔兩天的考試,我一個人回了醫院。
爸爸的病情已經完全得到了控制,從隔離病房轉了出來。我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捉摸不定到底要不到把媽媽過世的消息現在就告訴他。
掙扎了很久終於還是決定現在就告訴爸爸,畢竟長痛不如短痛,他早晚也會知道。
爸爸在病房裡休息,微虛著眼睛在看牆上的電視。
我輕輕地坐在他床邊,小聲地叫了句:「爸…」
他緩緩睜大眼睛,聲音略略的沙啞:「丫頭回來了啊…」
我沉默了很久,一隻手不由自主地狠狠地揪住雪白的床單難受地開口:「爸。媽她…」
驀地爸爸他用他一隻蒼老有力卻滿是繭的大手覆上我的手背,他閉著眼睛,嘴唇輕微地顫抖著:「你媽她…丫頭你老實給我說,你媽她…是不是去了?」
心臟像是被猛烈地撞了一下,我問:「爸你已經知道了?」
爸爸的聲音一下子蒼老的十歲似的,瞌上眼睛,歎息道:「爸爸不是傻瓜……」
爸爸看上去像是睡著了,只有微微的呼吸聲和胸口小小的起伏。我無言地坐在一旁,垂著頭沒說話。
爸爸太平靜,可就是這樣的太過平靜讓我感到害怕。
我抓住他的手:「爸爸你還有我,不要傷心…」說到一半我便哽塞了,怎麼可能不傷心,爸爸沒有了媽媽會不傷心嗎。
我一向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如何說,只有默默地緊緊握住他的手。
父親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可能是睡著了又好像是太累了,心上的累。
一直到傍晚,他才緩慢地睜開眼睛,並無異常。和往常以前慈祥地摸摸我的腦袋:「夏丫頭快去給爸爸買碗三鮮蔥段粥,老爸我餓了一下午真難受。」
看著他輕鬆得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的語氣,我驚訝地微張著嘴巴:「爸你…」
他又拍我一下腦袋:「還不快去,你爸爸現在我可是責任重大。」
我當下並沒有反應過來責任重大的意思,但順從他的意思連忙攢著錢往醫院的食堂跑。
買完東西回來在病房門口時才恍然大悟,爸爸一定是覺得他現在既是扮演者一個父親的角色,更是要扮演一個母親的角色。
吃完粥,父親又閉上眼睛小憩,大概是在想些什麼,至於到底是什麼,我不從得知但我敢肯定他一定是在想媽媽。
明明這麼傷心,明明如此痛絕,卻硬是要裝出這樣一副堅強的模樣,他不哭,不惱,不怒,不躁。把心中的最痛壓制到了最深處,埋在最下面,深深掩藏。
好幾次給他帶飯上來,總能看見他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大樹或者呆呆地拿著那塊媽媽給他買的表盯著看,一看就是一下午。
爸爸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市領導貼補了很多東西。
我開始為實習奔波起來,我的各方面成績都相當優秀,只是相對於以往學生去廣告公司實習的年齡經驗比起來略顯不成熟了一些。
別的不說我經歷如此多的生活的顛簸早已練就成了一隻你踩都踩不死的小強(雖然我一度認為小強真的是一種噁心骯髒的生物==不過我還是願意犧牲一下來形容形容自己)。所以我充分發揮了我寧死不屈的與邪惡勢力頑強抵抗的精神。
在我說服一群教授快勝利的時候,遙遠的莫倩倩一方也傳來一則粉紅色的喜訊,咱們的花木蘭同學終於有一絲冰縫融化的跡象了,倩倩小妞的革命道路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不過奇怪的是最近這幾天睡覺老夢見那個霍總編,明明是冷冷清清的氣質卻總是像大媽似的在夢裡數落我,越來越有管家的嫌疑…
話說回來,如果沒記錯的話咱們霍辰兄弟明天就浩浩蕩蕩地回來了,早上的時候我坐在床上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給他接一接風,比如…請他吃大排檔?
一想到他身穿一身昂貴的西裝然後氣宇軒昂地坐在大排檔裡油膩膩的板凳上,在一群吃得大汗直流的「老百姓」中間黑著一張想把我剁成肉醬的臉我就心寒,我看,還是算了,就請他吃一大西瓜吧!
直到有人從後面拍我的肩膀我才從神遊中回過來,衛南晉看似心情挺好,半開玩笑又半認真地說:「怎麼,不是說今天中午請我吃飯嗎?」
我恍然大悟:「對對對一定要請你,真是謝謝你了這兩天!」
衛南晉竟然不顧周圍進進出出的人群,自然而然地摸了摸我的腦袋:「還客氣個什麼勁,傻瓜!」
我:……>_<
我摸了摸我癟三的口袋,吞吞口水,大義凜然地把他帶到了學校後門最便宜的餐館裡,靠,付錢的是老大,老子說吃什麼就吃什麼!
他笑瞇瞇地一路都沒有反駁,見他嘴都要笑爛了,我猶感奇特,順口問了句:「什麼事高興成這樣啊?」
衛南晉微微一笑,眼裡迸發出激烈的火花,他幽幽吐出一句話:「我和阮語鈴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