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變 第24章
    第23章

    頭頂上的燈光洋洋灑灑,我看著一地的瘡痍忽然想起來了一句名言:如果死亡是一切的終點,最終的一幕都是「泥土輕輕地覆蓋在你身上」。我覺得我現在就是被洪水輕輕地覆蓋在了身上或是流淌過我的鞋子,我沒誇張,我是真的害怕得哭了。雖然我一直覺得霍辰現在是一個知識分子他應該不會激動到把我殺了,但……

    電話又響了,我以為是霍辰,於是接起來就問:「到了沒?我給你開門!」

    那邊遲疑了一秒,說:「阿夏啊?」

    原來是家裡打來的,我站在一地的積水裡兩手捧著電話:「媽怎麼了有事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特別溫和柔軟,問我:「阿夏啊,媽媽一直忘了問你,你喜歡吃什麼樣的蛋糕啊?」

    蛋糕?怎麼突然跑到這個問題上來了,我皺緊眉頭看著腳下的水想了想:「芝士吧,怎麼了?」

    說完我忽然想到她知道哪種芝士蛋糕嗎?畢竟不是以前那個呼風喚雨的母親了。

    那邊沉默了一下:「原來阿夏喜歡吃芝士,沒事我就是問問你。對了阿夏你好久沒回家了,要不……你走得開的話,週末回來陪陪我們吧?」

    她說得小心翼翼,字字句句都在徵求我的意見,我才猛然發現我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了,自從找到了地方打工,週末大部分都是在木姐的店裡過的。我的腦子裡又浮現出現在這個家裡和爸媽滿面的皺紋,我小聲地說了句:「好,我回來。」

    那邊高興的「哎!」了一聲,又囑咐了路上小心之類的話然後掛了。我拿著電話站在玄關中間一動不動,我在想,我是否真的不喜歡現在的父母?還是這只是我怪異的心理作用。在這裡,我一樣還是他們的女兒。以前一個人在家裡的時候不是總希望爸爸從飯桌上從辦公室裡媽媽從美容院牌場回家和自己吃一頓飯嗎,不是總希望週末一家人能去釣釣魚,就算看場電影也好嗎?現在有了這個機會,我卻嫌棄他們了。

    我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這個世界永遠出乎意料,生活永遠千變萬化,誰不知下一秒將會發生什麼,我像是被時光機帶來了這裡,當我以為我只是回到了過去的時候,它卻告訴我其實我來了另一個顛覆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已改變。夢裡有一點一點如同指甲大小的藍色,慢慢搖晃地匯聚在一起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載著無窮無盡的白色的浪花拍打著海岸,而最終淹沒了整個城市,載著我來到另一個世界。

    「嗑咚」一聲,門突然打開了。我僵硬著身體如機械一樣扭過頭,霍辰穿著黑色西裝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走了兩步他停住了。

    我的呼吸也停住了。

    他緩緩伸出手把客廳和玄關的大燈都打開,環視了一圈,眼睛最終死死地盯住木地板,嘴角抽了下:「舒夏你給我滾出來!!」

    我停住的呼吸又順暢了過來,就算他罵我我也認了,我咬著嘴巴看著霍辰駭人的眼神,橫豎都是一死地一臉尷尬地笑著從玄關門後的一個角落裡溜出去,低著頭不敢看他,我覺得如果我一看他,鐵定會看到一張氣得扭曲發青的臉,我乾笑著:「哎呀,你回來了。」

    他半瞇著眼睛看著我從門口蹦出來,抿著薄唇怒視了我一會,然後含著下巴問道:「這是什麼!?」他邊說邊脫下西裝,手冒青筋,眼裡快要噴出火來,指著客廳的木地板。

    我一張臉可以和邁克傑克遜的臉相比了僵在了一塊兒!我抬眸小心地又瞄了眼「災區」,離玄關最近的一片木地板被一層油膩的積水覆蓋,一直延伸到了陽台,遙控器,沙發靠墊,一次性飯盒,圓珠筆,我的論文有的飄在積水中,有的沉在積水裡,滴滴答答的水聲從廁所傳來……

    「其實我可以解釋的!」我默默地漸漸地移動身體,離霍辰越遠越好,聲音開始發抖,因為我很驚悚地看見他的眼角抽動,臉色暗沉,嘴唇抿得更緊了發火的徵兆啊!!

    我正要開口,他一個殺人的眼光射過來:「你給我閉嘴!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完他迅速掏出手機,我正疑惑他要打給誰,原來是叫小區的物管上來解決問題。

    掛了電話,霍辰凶狠地瞪了眼縮在高腳凳上,離他老遠的我:「杵在這裡等淹死是吧?給我到廁所拿毛巾!」

    我為難地望了望積水,又心有餘悸地看了眼處於抓狂狀態下的霍辰,忍下一口氣,今天不和你吵!於是自知理虧地巴巴「游」到廁所拿了一張大毛巾又巴巴跑出來,捧到霍辰面前等待下一步指示。他瞪了我一眼,用下巴弩了弩地板,修長的手指狠狠地指向地板:「給我把水擦乾淨。」,他自己鬆開領帶,大步踩著積水走到陽台把排水口的小鐵塊翻起來讓水流出去。

    我把毛巾鋪到地上,自己跟著趴在上面,能吸多少就多少。很快,門鈴響了,霍辰把門打開後,物業公司的人顯然被這個如同遭遇了暴風雨冰雹洪災一樣的的情況嚇了一跳,儘管現在外面暖和得不得了,太陽大得跟什麼似的。

    物管大叔眼睛慢慢看到我,然後我覺得他又被我這個趴在地板上「吸水」的雌性動物嚇了大跳。霍辰點頭示意他進來,轉身睨了我一眼,輕吼:「站起來,一邊兒去。」

    靠!是你最先叫我擦的,現在又凶個鳥啊!我心裡腹誹,手上的動作又不敢怠慢,擰著浸濕的毛巾委屈地從地上爬起來。

    物管大叔套上鞋套在屋子裡找了找,專業就是專業,兩三下就找到問題所在,廁所水管爆了。

    「舒夏,你又幹了什麼?」霍辰眼睛微瞇,那表情絕對是篤定一定又是我做了什麼蠢事。

    我吶吶地說:「我沒有,我中午起床上了個廁所,管子就已經開始滴水,我本來想等你回來再給你說的,所以我就拿紙堵住,當時沒有流了我才放心出去買了外賣,回來家裡的時候客廳就全是水,結果我不小心滑了一腳,外賣掉了,你看……我的論文都淹了!」我佯裝無辜地眨眼解釋,雖然錯是在我,那也是一部分,這人又把脾氣發到我身上。

    整個房子安靜了半分鐘,霍辰的臉上就像剛剛被搶了一百萬一樣臭,我的解釋又一次激怒了他:「你是豬嗎?!拿紙堵水管,現在的大學生腦子都只有一半嗎?還是你根本就是小學生!?」

    「我……!」我張了張嘴,「是是是!你是社會精英,你了不起,你有本事你把這地上的水喝乾啊你!不就是進了點水,把管子修好就行了,你至於嗎?」我被他罵得莫名其妙,至少我沒有撒手不管啊還及時通知了他,他罵我沒腦子就算了,但還在一個外人面前罵我,我也是要面子!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想了辦法,這管子爆了又不能怪我,我也道歉了,大不了我賠你管子。」我最終還是忍不住把毛巾往桌上一扔,紅著眼睛看著他。

    他也不說話,我們倆就這麼互瞪著。

    還在研究水管的物管大叔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旁邊貌似怒火燃燒又西裝革履的霍辰,滿臉的尷尬,欲言又止地又看了我一眼。

    中年的物管大叔一邊檢查著管子一邊認真地想了想,最後對著我們兩人熱心腸的搖搖頭,朝霍辰說道:「小兩口吵吵就算了,和氣最好啊,傷了夫妻感情這就不好了,其實這水管沒什麼大礙,換一根就行了,一兩百塊的事,你這樣說你老婆也不對啊。」

    我一顆想死的心又停止跳動了。

    霍辰抿了抿嘴角,冷哼一聲:「老婆?這女的要是我的老婆,那我……」話沒說話,我翻著白眼「噗」了一聲,他的話被我打斷,我一張臉都要被氣得變形了,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道:「這男的要是我的老公,我把我腦袋擰下來給他當球踢!」

    說完我再一次狠狠瞪了眼霍辰,轉身回房。

    坐在床上聽著外面兩人的對話,怒火攻心的心情慢慢平撫下來。礙於臉面又不好意思出去,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好不容易聽到大門關門的聲音我才躡手躡腳地把房門打開,客廳裡的積水已經基本排出去了。

    我做賊心虛似的走到客廳,竟然已經沒了人影,我以為只是物管的大叔走了,怎麼他也不見了?

    而我的論文,濕噠噠卻整齊地放在玄關的小桌子上。

    我撇了撇嘴,走到廁所拿出托帕把客廳的木地板全部重新拖了一遍,然後拿出茶几下面的便利貼……

    我把寫著「對不起」三個字的便利貼貼在他房間的門上,隔了一會又覺得不安,萬一他生氣了今晚不回來了怎麼辦!?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發了一條短信給霍辰:真的對不起!

    等了好久,短信提示音終於響了。短短的一個字:嗯。

    我內心極度不安地度過了下午,心裡的小惡魔和小天使頑強抗戰中:

    【管子破了不能怪你,你也有及時搶救,霍辰說話太毒了!】

    【可是,是你腳滑了還把米粉撒到了地上搞得地板油膩膩的。況且如果不是你在外面遊蕩了這麼久,那也不可能漏這麼多水!】

    【馬有失蹄人有失手,你無意做錯的事,只要真心道歉就好了,何必斤斤計較呢】

    【但是你剛才明明沒有認真道歉,還又和霍辰吵了一架……】

    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搖擺不定已經瀕臨崩潰了終於莫倩倩的一個電話拯救了我:「舒夏你快來木姐這啊,咱們今天發工資了!」

    工資?!我一聽大喜趕緊站起來換衣服拿包包出門。到了木姐店裡基本上大伙都在,莫倩倩正在招呼一桌客人,我沒叫她,然後看見有人陸陸續續地從木姐那裡領錢出來,滿臉的喜悅地拿著錢。木姐看到我站在外面連忙招呼我進去:「小夏快進來啊。」

    她說著從抽屜裡又數了幾張一百的遞給我:「來拿著,這個月的。」

    我呆呆地接過錢,心裡酸酸的又高興又不是滋味。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領過工資,工資都是財務那邊每個月直接打到卡上,還有獎金另算。現在六張薄薄的錢捏在手裡,儘管只有六百塊感覺確像是足足有六千塊一樣。錢是木姐特別去換的新的,手感很好,我小心翼翼地把錢揣進包裡,回想起這一個月的打工生活,雖然偶爾做出傻事會把木姐惹生氣,會遇到尖酸刻薄的客人,會遇到毛手毛腳的大叔,學會了洗盤子端盤子,學會了開啤酒瓶。

    木姐是一個特別豪爽的女人,賞罰分明也不偏袒誰,堅持一分錢一分貨對顧客絕不坑騙,注重餐館的衛生,也很關照我和莫倩倩。

    廚師周師傅脾氣很好,我洗碗打破了的盤子碗他都沒告訴木姐(當然我最後去自首了==),周師傅有個六歲的女兒長得很可愛,有時候來店裡總是逮著我和莫倩倩姐姐長姐姐短的叫個不停,他對他女兒倒是挺嚴格。

    和我們一樣端盤子的小妹子陳佳,我們都叫她佳佳妹,她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說話很直,常常會把其他人得罪,不過記憶力特別好,客人點菜的時候不需要小本子記,再多的菜她也能用腦袋記住。

    還有一個周師傅的徒弟王朔,小伙子陽光開朗,我剛來沒幾天的時候他就一直熱情地教我各種事情,就差眼神蹦出桃心了,後來被莫倩倩警告了才沒這麼「熱情」地對待我了。==#

    我手裡還緊緊地攢著包裡的六百塊錢,它現在對我而言比六千塊更珍貴,這些我以前從未想過的苦日子,以前活在社會的最頂端以勝利者姿態俯瞰的這些生活,我竟然自己親身體會到了,手裡的六百塊是我在這個世界賺到的第一份錢,第一份我每日的辛苦每日的勞累腰酸背用換來的報酬。儘管它對於以前的我來講是多麼的廉價。

    我眼眶紅了紅:「謝謝木姐!」

    店裡打烊後,我一邊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邊思考如何把這筆錢分類。我現在的生活其實除了三餐其他的也用不了什麼錢,我決定從裡面抽出兩百存起來以後買電腦,另外的兩百當生活費,至於的剩下的兩百……

    鑰匙打開大門,客廳的燈亮著,霍辰回來了?!我急忙脫了鞋子跑上玄關,原來他真的回來,我還以為他生氣就不回來了呢。他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翻著今天的晚報,看見我回來,扭頭漫不經心地看我一眼又轉過去繼續看報紙。

    「那個……」我低喃了一聲。

    「嗯?」他轉過來看著我。

    「我……」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麼好,突然靈光一閃,從包裡掏出兩百塊放到茶几上:「這個,是我賠你的管子的錢,……對不起。」我眼神閃爍不敢正面看他。

    沉默了一會。

    他叫我:「舒夏!」

    「啊什麼?」我轉正眼睛看著他。

    他眉頭微微皺著,放下報紙深深地望著我,硬朗的線條和英挺的鼻樑在柔和的燈光下也漸漸溫柔下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兩百塊,然後抬起頭看我:「你哪來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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