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灰濛濛的天空淅淅瀝瀝地飄下細雨,明明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卻暗沉得令人看不到絲毫希望。
安以若到底沒能在事發前脫身,之前與大勵聯繫的手機被顧夜自十六樓扔了下去。
第二天,他獨自一人去了銀行,用金鑰匙打開保險櫃取出那枚代表他身份的印章。
當安以若看到拇指大的玉石印章放在顧夜手中,她愕然。
為什麼牧巖沒有動手?錯失了在銀行抓他的最佳時機,要如何將他繩之於法?
眸光燃起不屑,顧夜譏諷,「錯過了機會,他這輩子都別想翻身。」
安以若抬眸看著他冷寒的笑臉,抿緊了雙唇。
敲門聲響起,單一走進來,恭敬地朝著坐在沙發上的顧夜鞠躬,「少爺,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會讓他看著你如何粉身碎骨。」冷笑狂放不羈地迴盪在房間裡,斬斷對她的最後一絲癡戀。
此時此刻,無所愛,唯有恨。
傍晚時分,安以若身上披著寬大的男式風衣,被顧夜帶離酒店。
她不知道此時身在何方,潮濕陰冷的空氣圍繞在鼻端,讓她乾嘔不止。她的眼睛被蒙住,屏息注意著外面的動靜。聽到顧夜以流利的英語與人對話,當她反應過來他們正在進行毒品交易,似是有些明白牧巖的意圖,然而也在剎那間意識到真正的危險。淚無聲地滑出眼角,她輕不可聞地喃喃,「牧巖……」
那麼軟弱。
那麼軟弱。
她到底只是個女人,儘管很勇敢,依然會害怕。
周圍有片刻的靜寂,緊接著被刺耳的槍聲打破,連發射出的子彈夾雜著冷風橫掃過耳際。安以若忽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置身何處的錯覺。她想站起來,可腳下一軟,又重重摔了回去。
世界轟亂起來,槍聲,打鬥聲,咒罵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
當聽見厚重的大門外有人喊話,安以若恍然大悟,居然是警察冒充了買家引顧夜出面交易?
短暫的怔忡過後,顧夜的情緒忽然失控。他舉槍朝著地面連連射出幾槍,低吼道:「不可能。怎麼會是警察?」策劃了半年多的交易就這樣毀了,他再無翻身的機會。他如墜深淵,渾身冰冷徹骨。
「少爺,不要再管那個女人,我們趕快走,或許還有機會。」單一畢竟是跟著顧老爺子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很快就冷靜下來。
「機會?」顧夜憤然甩開他的手,譏諷道,「我顧夜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如果真的得不到,我也要親手毀了她,不允許任何人佔為己有。」什麼都沒有了,東山再起談何容易?他要殺了牧巖。即便與他計劃的偏差太多,時間不對,地點更不對,他也要賭一把。
上次雲南時他敗在了輕敵上,或許這一次,他依然犯了同樣的錯誤。只是此時,他渾然不覺,理智已被牧巖縝密的計劃磨光殆盡。
鬼魅的冰眸盯著身側的安以若,孔武有力的手臂將她狠狠摔倒在地,隨即蹲下身,修長的手指抓起她的黑髮,強行抬起她低垂的頭,「為什麼他能找到這裡?你做了什麼?」
「唔……」安以若痛苦地掙扎,嘴裡吐不出半個字。
「我不相信會毀在你手上。」抽走塞在她嘴裡的布,扯下她眼前的屏障,眼底狂野的恨意愈發凜冽了幾分。
揮手示意手下散開,他大力將安以若提起來,發出震耳的低吼,「牧巖,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進來,否則我就殺了她。你可以不信,我們賭一賭,我會讓你連她的屍體都見不到。」
纖細的肩膀被男人有力地捏住,彷彿下一秒就會被捏碎。身體的疼痛讓安以若喪失了語言能力,她只能大口地喘著氣,臉色煞白。
一秒,十秒,三十秒,五十秒……
「牧巖,最後十秒,如果你不進來我就引爆炸彈,你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不給他絲毫佈置的時間,顧夜步步緊逼。
倉庫大門由內霍然打開。身穿深色特警服,腳下踏著軍靴的男人毅然立於外面,眼眸凝成暗沉的黑色,迸射出懾人的烈茫,神情冷厲莫測,開口時聲如寒冰,「顧夜,你敢碰她,我讓你挫骨揚灰。」狠決的語氣,峻寒的神情,令人生畏。
看見他的瞬間,安以若剎那軟弱下來,眼淚不受控制地迸濺下來,霧靄淒淒地望向他,淚光顫人心弦。
他來了,就站在她面前,正在警告欲傷害她的男人。
安以若的眼淚,滾滾而落。
戲很快就要落幕了,他們再也不必假裝得如此辛苦。
同樣的人,同樣的對峙,已經說不清誰是誰的劫了。
冰冷不羈的笑聲迴盪在頭頂,漸漸收斂笑容的顧夜望著眼前線條失去柔和的臉,冷聲道:「挫骨揚灰?這正是我要送你的大禮……」手上加重力道,狠狠扯拉著安以若的頭髮,「進來!否則我馬上讓她死。」
「不要……」淒厲的喊聲迴盪在屋頂,安以若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朝著外面的牧巖哭喊道,「別進來,裡面有炸彈……」
倉庫裡暈黃的光混著清冷的月光投射在牧巖的側臉上,臉龐冷峻肅殺,夜一樣深邃的黑眸滑過鋒利寒芒,迸射出森冷的狠絕。
氣氛驟然凝滯。幽冷淒然的夜,兩個男人對峙的目光愈漸凌厲,森冷的氣息迅速洶湧擴散,漫溢在廢棄的倉庫上空。
眉峰蹙起,凜然的殺氣蘊藏其中,牧巖深呼吸,緩慢而又堅定地走向顧夜。
他們之間,最後的較量。
厚重的門在牧巖身後緩緩關啟,阻隔了持槍留守在外面的警察的視線。他們只聽到裡面霎時傳來沉悶的槍聲和激烈的打鬥聲。
四名黑衣人同時圍攻牧巖,似是知道他手臂的舊傷未癒,出手狠辣至極,招招可取人性命。牧巖身手敏捷而利落,他迅速抬腿,狠力踢開左手邊企圖攻擊他的男人,握槍的右手高高舉起,落下之時毫不留情地以槍托砸在被左手抓住肩膀的男人的太陽穴,彎身避開背後偷襲的同時,迅猛地揮出一拳,硬生生砸在前面男人的臉上。
室內一片混亂,安以若的目光緊緊追隨那抹深色的身影,看著他手腳迅猛地進攻,隨著一個力道強勁的迴旋踢,將最後一個站著的男人踢倒在地。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四個男人已被放倒在地。比拳腳功夫,實戰經驗豐富的牧巖明顯佔了上風,如果不是以一敵四,他可以更快地制伏他們。
眼角的餘光瞥到顧夜舉起了槍,牧巖急速轉身閃躲在貨物之後,就地翻身一滾,找準伏擊點,食指一勾,眨眼之間,地上躺著的四個人,槍槍斃命。與此同時,肩胛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在他凝神開槍射殺別人的時候他被顧夜的子彈射中。
刺目鮮紅的血自身體裡汩汩流出,潮濕的倉庫裡極速蔓延著濃重的血腥,空氣中夾雜著硝煙的氣味撲面而來。安以若再也承受不住,俯身乾嘔起來。
激流翻騰的血液霎時沸騰,牧巖隱在貨物之後,槍口對準了顧夜。正欲勾動手指的時候,忽然見他猙獰一笑,手上施力,將安以若拉至身前。
暗沉的眼眸愈發冰冷,牧巖收手不及,強自調轉槍頭,子彈終於射偏,有驚無險地擦過安以若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