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安以若的愛情之路頗為順暢,工作卻特別不順心,幾乎每份設計稿都會被斃三次以上。
盛夏笑容很淡,再次將她的圖稿擲到桌面上,聲音冷得似是要在下一秒就將她冷凍,「安小姐,你讓我非常失望。」
隱忍似是到了極限,安以若深吸了口氣,「盛總,你的無理挑剔也讓我極為失望。」刻意在「無理」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她淡然望向大班椅中的盛夏,眼底帶著幾不可察的凌厲鋒芒。
「我是你的上司,請注意你說話的語氣。」眸底滑過銳利,盛夏微抿著唇瞥她一眼,轉頭將目光投向窗外。
「你是我的上司,但不是支配我的上帝。」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安以若反倒冷靜下來,迎上她霎時遞回的眸光,笑容溫和。
盛夏微變了臉色,聲音冷若冰寒,「安小姐,不要以為風行捧紅了你你就可以無所顧忌。」
「我很感謝風行的栽培。」對於欣賞她的設計風格同時給予她指導和幫助的關寒南,安以若始終存有感恩之心。頓了頓,在盛夏嘴角浮起譏諷的笑的時候,她漫不經心地說道,「但似乎和盛總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關係。」滿意地看到盛夏的神情霎時變冷,安以若眼眸微抬,鋒芒畢露,冷冷地說道,「不是身為上司就能為所欲為的。」
對望一眼,交凝的目光流動出一絲緊張而微妙的氣息,半晌後,盛夏神色淡漠地問:「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真沒意思。」安以若斂笑,將手中準備好的兩套設計稿攤平放在她面前,輕聲道,「請盛總告訴我兩份稿子有何不同之處?」
盛夏垂下眼,目光落定在圖稿上,片刻後坐起身子,靠在舒適的大班椅中,「我不明白安小姐什麼意思,拿兩份一模一樣的稿子考我的眼力嗎?」
一模一樣?虧她說得出口。安以若冷哼一聲,開口時聲音的溫度也驟然降了下來,「那麼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同樣一份稿子送到盛總這裡簽批,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
當這份稿子被盛夏無理地第四次斃掉的時候,說不灰心是假的,安以若沮喪得連晚飯都吃不下,坐在書房裡冥思苦想問題出在哪裡。然而,她終是不願為了迎合別人的喜好而改變自己的風格。於是她決定堅持立場,將未做任何修改的稿子重新遞了上去,然後等著盛夏叫她去訓話,結果卻令人跌破眼鏡,設計稿居然通過了。
安以若簡直哭笑不得。她禁不住猜側盛夏的居心,或許盛夏根本就是有意針對她,一次次斃她的稿子無非是想讓她丟臉,令她挫敗,使她疲憊不堪。
思索過後,終於在今天與她攤牌。
安以若淡然自若地收起稿子,當即將她一軍,「盛總,請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事出必有因,安以若覺得她有權利知道如何得罪了盛大小姐。
「我不需要對屬下解釋什麼。」盛夏很快鎮定下來,抬眸望著安以若素淨的臉,目光中似是帶著不屑,「我還以為安小姐在修改之後可以令人滿意,出於信任我甚至沒細看,沒想到有人耍這種小聰明。」
終於有人以事實解釋了「強詞奪理」的含義,安以若心想,這個詞兒造得真他媽太好了。
「下班前我會遞上辭職報告。」驕傲人人都有,安以若也不例外,對於這種無聊的遊戲她沒時間奉陪下去。
定睛看她,盛夏扯了扯嘴角,「根據公司的合同規定,辭職要提前三個月提出書面申請,且手中的稿子必須按時完成,同時有義務協助公司完成時裝發佈會,否則……」
冷漠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辦公室裡,安以若恨不得將牙齒咬碎。她驀然轉身,素來平靜的眼底湧起一絲怒氣。
盛夏不屑地笑笑,眼底的得意越發明顯。
兩人之間滑過長久的沉默。
安以若斂了神色,抿抿唇角,笑容有些淡,「既然如此,我只好休個長假了。最近狀態不太好,都沒什麼靈感,需要調整一下。」將設計稿抱在胸前,眼眸裡滑過一絲光芒,「根據公司合同規定,工作滿半年以後的主管級以上人員有隨時休長假的權利,盛總不會不同意吧?」語落之時,她努力讓臉上的笑容真誠一點兒,在看到盛夏蘊涵怒火的目光投射過來時,伸手扭開門球,從容離開。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安以若憋不住笑了,心裡痛快極了。本來她今天就是抱著辭職的打算進去理論的,沒想到盛夏似乎還上癮了,並不想輕易放人。既然如此,她就見招拆招。正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一般情況下,安以若性情溫婉纖細;特殊情況下,她硬氣而尖銳。
其實每個人都是多面的,不是刻意的偽裝,只是環境所致。
下班時,習慣素面朝天的安以若出人意表地化了個精緻的淡妝,心情愉悅地去赴牧巖的約會,以致某位正牌男主角端詳了她好半天,開口時聲音異常低柔迷人,「看來我是你的悅己者。」
看著他唇角邊的笑痕加深,安以若頰邊浮起一抹紅暈,趁他不注意狠狠踩了他一腳,率先進了餐廳。
情侶卡座裡,嬌小的身子被籠罩在牧巖挺拔的身影之下。安以若看著他將一個包裝簡約雅致的淡紫色大盒子推到她面前,神色不自然地道:「給你的。」
還不好意思了?欺負她的時候臉皮可比這時候厚。安以若撇嘴,極力克制著唇角邊的笑意,心想安以若你要淡定,不能表現得太激動了,否則他又要得意了。
小心翼翼地拆了包裝,在看清裡面竟然放著一盆被稱為「凌波仙子」的西洋水仙時,安以若訝然,他還真是別出心裁。
疑惑的目光鎖定在他臉上,她說:「估計只有牧大隊長這麼有個性的人才會在情人節送水仙。」低頭聞了聞清香四溢的水仙,又笑了,「有時我真搞不懂你是太浪漫還是太木訥。」
見她笑得特別沒心沒肺,牧巖微微懊惱,抬手敲了下她的額頭,「之前也想過送你一束玫瑰,可是開得再嬌艷,謝了就只有扔掉,不會像盆花一樣,過了這次花期依然會迎來下一次。」見她的神情漸漸變得專注,執起她纖細的小手放到唇邊吻了吻,「我希望我們的愛情,花開不敗。」牧巖就是牧巖,連說出的情話都如此擲地有聲。
愛情花開不敗,多麼令人嚮往。
在她脆弱怯懦的時候他送去了鈴蘭,誓言與她永不分開;在與她墜入愛河,共同品味愛情甘甜的時候他沒有錦上添花地送上代表熾烈愛意的玫瑰,反而選擇了一盆冰肌玉骨、亭亭玉立的水仙,為她帶來暖暖的春意,無聲許下「愛她」的承諾。他不是個把愛常掛在嘴邊的人,更不會刻意製造浪漫和驚喜,送她的唯有至真至誠的心意。
如此深情,怎能不動容!安以若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眼裡漸漸蒙上水霧,沾濕了長睫,她哽咽著說:「謝謝!」
牧巖笑,溫柔而寵溺,以指腹撫過她的臉頰,輕輕拭去一滴蘊涵幸福的眼淚,「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他喜歡看她笑,捨不得她落淚,然而,如果是喜極而泣,又有什麼關係呢?
就這樣吧。現實的溫暖既然無人可以抗拒,就讓他們沉淪到底。
餐廳氣氛極好,佈置得極有情調,悠揚的鋼琴曲更添了幾許浪漫感覺。安以若見到幾對戀人雙雙步入舞池,偏頭看著牧巖英俊的側臉,眼底湧起期待。
覺察到她的注視,牧巖將切好的牛排推到她面前,順著她示意的目光看過去,轉過頭時擰著眉撓了撓頭髮,歉然道:「我不會跳舞……」
原來也有他不會的?安以若回以清甜微笑,「很簡單,我教你。」說著拉起他的手,將他帶入舞池。
拉過他的手臂環在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安以若旁若無人地摟住他的脖子,親暱地將臉頰埋在他頸間,引領他隨著節奏移步。
牧巖悟性很高,加上親密的二步又屬於那種可以忽略技術含量的舞步,兩人很快就已配合無間了。
他們那麼親密地擁抱在一起,心裡溢滿了幸福。安以若終於明白,愛情,原來該是如此甜蜜的味道,不該夾雜絲毫的苦澀。思及此,她更緊地貼在牧巖懷中,似是認定他是此生的依靠。
不知不覺間,他對於她,已是不可或缺。
安以若並不知道米魚、程漠菲她們是如何度過這浪漫的一夜,但在這個情人節,她被前所未有的幸福裹得密密實實,忘記了寒冷,心裡暖暖地寫滿牧巖的名字,任誰都無法抹去。
當他們牽手走出餐廳,寒冷的夜風吹著她如雪的肌膚,他變魔術般拿出一條紅色圍巾親手繫在她脖子上。
他始終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她頸間就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整個人像是沐浴在陽光裡的精靈,耀眼而靈動,讓人移不開眼。
安以若低頭,用下巴輕蹭了一下圍巾,然後伸出手細細撫摸,毛茸茸的感覺令她再也忍不住唇角邊的笑意。
將她的雙手包裹在掌心,他低聲問:「還冷嗎?」
睫毛抖動了一下,她眨著眼睛搖了搖頭,「以前最怕過冬天了,凍得我都不愛出門,奇怪今年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牧巖彎唇一笑,將她被風吹亂的長髮別到耳後,溫柔而堅定地說:「因為你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