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掛了電話,我拖鞋都來不及換,心急火燎得衝出了寢室。此時天邊陰雲密佈,雷雨轟隆不止,一如我焦急的心情,心頭佈滿烏雲。
我倒是不擔心袁嬌的存在,我只是急著去看看葉知秋。這段時間他總廢寢忘食得呆在實驗室,有幾次深夜一兩點還沒睡,我只好逼他說「你不睡我也不睡」,他無奈放棄熬夜,前兩天又陪我去了趟山上,秋夜陰冷入骨,他怕是著了涼。
想到葉知秋最近有些蒼白消瘦的臉,我越發著急,穿著拖鞋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醫大。此時週遭開始風雨飄搖,豆大的雨點嘩嘩落下,人們四下捂頭找地方避雨,我卻顧不得澆在臉上的雨水,即使視線有些模糊,外套已半濕,我無暇折回去拿傘,逕自奔跑在雨中。
雨一直下,越來越大,雨水匯聚成或大或小的水窪,我也全身濕透,卻不顧一切只想見到他。離A醫大還有大概二百米時,我跑得太急,又穿著寬鬆的拖鞋,結果拖鞋跑飛了兩米遠,孤零零得躺在泥土上。這雙棉質拖鞋是我和葉知秋後來去買的又一雙情侶拖,適合天冷的時候穿,他無條件滿足了我在高復時的願望:陪我一起卡哇伊。
我置身於雨水的世界,冰冷的水不放過我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膚,我渾身瑟瑟發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赤著腳轉身回去撿拖鞋。慌亂走過高低不平的水窪時,我一時不察,只覺得腳底下觸到了什麼尖硬物,隨即感到涼涼的刺痛,我驚呼「啊」,痛得蹲了下來,抬腳撥開襪子一看,倒抽一口氣。
腳底有道刺目的血口子,鮮紅的血正汩汩往外流,隨即紅色被自天而下的雨水染開,血色一片。我不知道水窪下刺傷我的是釘子還是玻璃,我捂著腳痛得緊皺眉,彎腰撿起拖鞋,瘸著腿一步步艱難得向醫大走去。
週遭人影稀疏。走了兩步我驀地停了下來,雨水澆醒了我迷亂的大腦,我開始正常的思考起來。我現在一身狼狽,腳還因為見葉知秋受了傷,要是被他看到,只會越加心疼我。我這樣的行為太孩子氣了些。我抿緊了冰冷的唇,咬了咬牙,轉身就想往回走。
此時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拿出一看,是葉知秋打來的。
我本不該接他電話的,可是此刻我站在空無一路的馬路牆邊,淋成了落湯雞,腳底的血滴在大地上,順著雨水悲傷流走。此時此刻,我是如此脆弱,我想聽他溫暖的聲音,低低喊我一聲「桃花」,讓我知道,我所有付出的愛都值得,值得我勇敢。
我踟躕了幾秒,終於接起了電話,「喂?」
葉知秋的聲音有些嘶啞,更有幾分焦急,「桃花,你在哪裡?」
我抬頭看了眼漫天的雨水,水正滑過我的嘴角,嘗起來涼涼的,「我……我在寢室。」
他聽出了不對勁,「不對,你在馬路邊是嗎?我聽到汽車聲,帶傘了嗎?」
我猶豫了一會兒,老實說道,「沒……沒有。」接著我沉默了。
他在那頭更加焦急,「桃花你在哪裡?你摔跤了對不對?」
他的焦急讓我如此迷戀如此奢望依賴,我再也壓抑不住,卸下偽裝的堅強,哭著說,「葉知秋我的腳割傷了。」
「桃花你在哪裡?」電話那頭開始有些吵鬧,有個尖細女聲驚呼「呀,葉知秋你幹什麼?」
我不知道他那邊發生了什麼,怯怯得報了方位,他最後囑咐我,「站著別動,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雨有些小了,站在一片雨霧中,我揉了揉迷濛的雙眼,只覺得腳底的疼痛已經麻木,雙肩環抱著乖乖站在原地等他,儘管全身寒冷,可心上卻又團火冉冉燃起,那團火焰名叫葉知秋。
呆站在透明的雨簾中,我明瞭了,我和葉知秋是各自的火把,我願意為他燃燒全身,他亦願意為我燒盡所有。
癡癡望著遠方的天空,雨水將我淋個暢快,身邊有個急促的腳步聲踏水奔來,我轉頭望去,雨簾中,身著黑色外套的他冒雨向我狂奔而來,雨水亦澆濕他黑色的發,發燒的他為了我,在雨中狂奔。
我內心湧上一股激流,全身熱了起來,忘了譴責自己的孩子氣和不懂事,只是愣愣得站在原地看著他,流出了眼淚。
他喘著粗氣,全身也已淋濕,臉卻十分蒼白,眉眼間透著焦急。他細細得看了我一眼,皺著眉察看了我的腳上的口子,「腳怎麼樣了?」
我吶吶得小聲說,「我沒事,一點小傷。」
他抬起頭靜靜得看我,黑色的眼掩不住對我的擔憂,下一秒,我一把被他拉進了懷裡,他,緊得抱住了我,「下一次不可以這樣亂跑,我沒事的,知不知道?」
我也緊緊雙手環住他,感受他滾燙的氣息觸碰我冰冷的皮膚,「你生病了不可以不告訴我。」我滿足得笑了笑,「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陪你一起生病。」
雨中,他輕輕笑笑,低頭吻我濕潤的額頭,「你那麼笨,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葉知秋背著我攔了出租車去醫院,我們兩隻病怏怏的落湯雞依偎在車上,彼此的手緊緊握住,心亦緊緊貼在一起。
我無意中瞥到他手背上青紫微腫的一個包,執起他的手仔細看,驚呼,「你的手怎麼腫成這樣?」
他表情有些異樣,悄然得抽手藏好,「沒事,掛了鹽水都這樣。」
我們到了醫院後葉知秋背著我包紮傷口,還打了破傷風針,我摸摸他滾燙的額頭,知道他燒得厲害,可他卻執意不肯讓我落地,堅持安定好我以後再去掛鹽水。我給尹甜孔子沐打了電話,請他們送身衣服給我倆換,他們不一會打的趕來,孔子沐一臉內疚。
葉知秋在醫務室掛水的時候,袁嬌又是送水又是遞面,我的哥們孔子沐看不過去,把我召了來。之後見大雨迎頭劈來,他只好告訴葉知秋我在趕來的路上,也不知道有沒有帶傘。葉知秋急了,這才打電話過來。孔子沐後來告訴我,他從來沒有見過鎮靜的葉知秋這麼狂躁過,他一把扯掉了手上的針頭,不顧自己39度的高燒,一頭扎進了雨中,背影像是童話故事裡手執寶劍的王子,一心營救心愛的姑娘。
孔子沐說,「桃花,袁嬌那姑娘看得心都碎了,葉知秋真是太帥了。」
那時葉知秋已經在急診室的病床上睡著,蒼白的臉因為高燒,有著異樣的紅色。我輕輕柔柔得撫摸他那依然微腫的針眼處,內心澎湃,我回憶起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那時他一臉清冷得經過我的窗外,神聖到令我仰望,一日又一日,我被他深深吸引,不由自主得向他靠近,再靠近。
而現在我們那麼近,我幸福得握住他的手。
他醒了過來,溫柔得看著我,看得我臉紅心跳,我急急想掙脫開,他卻已反手握住我,「腳還痛嗎?」
我搖搖頭,微嘟起嘴撒嬌,「打針好痛。」
「知道痛就好,看你下次還亂不亂跑。」
我看著他眼中的微波,斂了笑,「葉知秋……」
「嗯?」
「對不起,我總是闖禍……」
「還有呢?」
「我老是不聽話。」
「還有呢?」
「我總是給你一堆爛攤子………」
他沉靜的眼含著笑,「命中注定我是給你收拾爛攤子的命,我早認命了。」
「真的嗎?」
「嗯,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說你會算命,預言我將來的另一半會讓我離不開她,她不在時牽掛她,常常讓我不得安生。桃花你當時就在打我的主意對不對?」
我臉紅了紅,把玩著他的袖子,低頭不敢看他,羞答答得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嘛。」
葉知秋歎了口氣,狀似頭痛得撫了撫額頭,「真糟糕,頭一次知道自己是條蟲。」
我舞著爪子湊近他,「放心吧,我會溫柔得吃掉你的。」
他難得的邪惡衝我眨眨眼,「哈,誰吃誰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