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211章  (2)
    第170章(2)

    許久,竟沒有疼痛的感覺……她有些難以置信的鬆開雙手,慢慢的抬眼望去,只見自己伏在一群馬蹄環伺之中。

    馬背上之,竟是清一色衣著光鮮的的少年郎!那一排在陽光下令人炫目的金黃色軟甲,竟是——

    竟是一隊禁軍!

    涵玉呆滯了,她使勁瞪了瞪眼……沒錯,那誇張又熟悉的衣飾打扮,正是大內的禁軍!可這個地方,怎麼會有禁軍?!她怔怔的站起身來……

    下一瞬,她更驚訝了,羽林郎之中,她竟發現了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仲言!

    竟是她的弟弟!董仲言!

    「二姐?!」仲言無聲的張動口型。「怎麼是你?!」他驚愕的神情似見到了鬼怪神異!

    「抓到了!」護衛們也趕了上來,見了衣著光鮮的禁軍,也有些愣神。「讓開!」他們不知道這群衣著華麗的少年郎到底是何方神聖,「把她交出來!她是逃跑的采女!」反正,捉到人就萬事大吉了。

    「不是,是他們要殺我!給我灌的藥!」涵玉這下才是抓到了真正的救命稻草,當下尖聲叫喊著!她一步鑽到了仲言的馬背之後,「救我……」她小聲嘀咕著。

    「捆起來!」仲言擰眉發話了,「那個衙門的,目無王法了不成!!」護衛們哪裡是張揚禁軍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按倒在地了。

    「客棧裡還有兩個婆子,手中就有失心丸!」涵玉躲在弟弟身後插話了。

    「去搜!」仲言指揮手下,「全部押下關起來!」他揮著馬鞭。

    「慢著——」突然,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閃過。

    涵玉驚愕的回首,這才發現,禁軍馬隊之後,竟掩著一頂紅氈大轎。一紫袍太監在小太監的服侍下,一搖三晃的邁步而來。「郎公公!」眾禁軍自動下馬,閃立一旁。這個品級……涵玉在心頭有些發顫。怪不得,出動禁軍護衛……這是郎公公是個什麼總管呢?不是東宮舊人啊……

    「你是,本屆采女?」那紫袍太監走上前來,笑瞇瞇的問話了。

    「是,小女乃青州知府之女肖氏,備選采女入京。」涵玉恭敬作答,心底裡暗歎騎虎難下,叫苦不迭。

    「青州……」郎公公不自覺的後退一步。他掃了眼仲言,「董都統認得?」

    「郎公公,」仲言也不愧是在外歷練許久,當下面不改色,直身抱拳。「是卑職遠方親戚。許久不見,有些激動……」

    郎公公瞇著眼掃了一圈被制服在地的護衛,「呦,稀奇了,敢給采女灌藥?」他輕笑著,「為何?怕你跑了不成?」他的眼梢無意的掃過涵玉的臉龐。

    涵玉心頭一顫,「小女做夢都想一睹聖顏,可這群惡奴……」涵玉趕緊做出了一副悲怯怯的可憐樣子,「小女今日無意聽到,他們不知收了誰的銀兩,竟串謀用失心丸藥倒小女,讓小女稱病屆時落選……小女拚命逃出,他們竟怕事情敗露……」

    「有趣,匪夷所思啊……」郎公公瞅著涵玉,冷冷的笑了起來。

    涵玉只得苦笑,「郎公公明鑒,若是他們心無邪念,為何放著官家驛站不住,自己花銀子住那樣的民間客棧?若是一心為我,手裡為何還帶著足量的失心丸,那藥吃久了可是金石無效……」一番意正據明的辯解,讓涵玉自己都狠狠佩服了自己。

    沉思許久,郎公公幹笑起來,「既然,這些隨從都居心叵測,就不能再用了。董都統,去傳咱家的意思,讓輝春府備台轎子,給肖采女重換些護衛婆子吧。」

    「謝郎公公!」涵玉和仲言齊聲道謝。

    「先跟著走吧。」郎公公留了一句,在小太監的攙扶下,回了紅氈大轎。

    「不要留一個活口。」經過仲言身邊,涵玉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是夜。官府驛站。

    輝春府送來了采女軟轎及同數量的護衛、婆子。

    黃昏時分,仲言偷偷前來,帶來了隨行六人全部斃命的消息。涵玉輕輕鬆了口氣。有仲言這層關係,她可以跟在郎公公儀仗之後,一道前行穿過大明府了。殺身之禍已消,可是,她的青州知府之女身份,卻穩穩的坐實了。

    「二姐?!你,你怎麼會是青州肖氏?」久別重逢,仲言有一肚子疑問,「我還奇怪,你怎麼突然在宮裡音訊全無?我找了你一年,什麼消息都沒有!」

    「一言難盡……」涵玉有些尷尬,真不知該從何說起,「哦,大姐!大姐她很想你……」她趕緊摘下那串硫黃珠鏈,「這是大姐讓我給你的……」

    「大姐?她還活著?」仲言驚愕的瞪大了眼,「她……不是和爹一起,被太后下令燒死了嗎?!」

    涵玉愣愣的張著嘴,更加不知該如何做答。「那個……」她乾笑著撫弄著手中的串珠,有些事情,不能說給弟弟聽啊,「這些年,大姐積累了一些東西,她叮囑我,一定要進京交到你手上……」她趕緊轉了話題,長話短說言簡意賅的將涵珍留下的產業交代了一下。

    「這麼多東西?還有女人?」仲言疑惑的皺眉,「大姐她是不是,和旭王叛黨混在了一起?」

    「仲言?!」涵玉一哆嗦,抬眼瞪向了他。

    「她當年在火場神秘失蹤,二姐你又說她在漢北……」仲言倒是聰明的很,「這不會……是什麼傳說中的『碧琉璃』吧?」

    「哦……對了仲言,」涵玉發現這個話題無法再進行下去了,「六王爺現在如何?他那個貪墨的案子……」

    「王爺一直待在宮內,」仲言答的很快,有些不屑的笑著,「有案子纏身還不正常……」

    「軟禁嗎?」涵玉很敏感。

    「二姐?」仲言無趣的笑了,「你這麼關心那六王爺做什麼?你古怪的變成了這個模樣,到底想做什麼啊?」他的臉色突的慢慢嚴肅了起來,「你不會也和大姐一樣……可你是東宮的舊部啊!那樣利令智昏,棄義背主的事,你不會這麼傻吧……」

    「我……」涵玉有些支吾,「我當然不會!我就是想回京城看看你……」可這謊話說的,她自己都編不下去了……

    「咳!」門外突然傳來了低沉的警示聲音。

    「二姐我得走了。」仲言趕緊起了身,「咱倆能見面就好,來日方長……你可一定要小心,辦什麼事前先和我說一聲。」

    吩咐完畢,仲言閃身離去了。涵玉倚著大門凝望著,有些失神。遠遠看去,仲言離去的背影英姿挺拔,步履矯健,身後還跟隨著兩個畢恭畢敬的心腹禁衛……

    掩上了門,她不由覺得心頭發悶。

    那串硫珠,還固執的留在她的手中,她呆呆的凝望著,似是面對著無言的涵珍。

    她的腦海,突然浮現出仲言當年給她寫的拜年謁刺……少年意氣,滿章都是稱頌明主、志在天下的韻味,連字跡的點稍都帶著神采飛揚的味道……男兒,男兒之心,正如他如今之背影,意氣風發,雄心馳騁……

    ——「男兒本不就應志在天下,你為何,不想本宮賜他青雲之路?」明承乾當年淡笑耳語,如鬼魅般縈繞腦海……

    涵玉不僅苦笑,「姐姐,咱們攔不住他了……」她喃喃的對著串珠低訴著。仲言致仕之心未死,豈能甘心安穩求財?人生識字憂患始啊,這力求聞達的男兒之心,或為功名,或為濟世,可會有一時的看的開?得亦憂,失亦憂,不得不失更憂……權利追逐的迷醉,仲言,怕是早已深陷其中了吧……

    「姐姐,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傷害他的。」涵玉定定的說著。

    仲言都已跟郎公公承認她是他的遠方親戚了,所以,在復選之前,她是絕不能逃掉了……進京,就進京吧。又不是入宮。面君之前,還有嚴格的複審呢。瞧今日郎總管避諱的態度,看來她青州采女的身份,還是管用的……到時候也沒什麼難事,她大病一場,就可以很自然的「錯失」機會了。總比今日前時刻擔心性命朝不保夕的要好。以這樣的身份入京,萬分小心些就是……

    放心吧仲言……姐姐不會做半分連累你的事的……涵玉收拾了東西,安心的睡下了。

    郎公公,全名郎得福,司禮監客印大太監是也。此行出宮,是掛了玄武元年萬壽節江南採辦一職。一路帶了長長的大隊隨行,所以,儀仗走走看看,行進的很慢。涵玉清晰的記得這個大明府的知府就是那個肖震宇的連襟……保命第一,她一點都不著急,采女最後入京期限是六月廿八。這都到了大明府了,還有半個月富裕時間呢……一路上,涵玉知趣的跟大隊儀仗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知道在這個時候,青州出來的她,還是主動避諱人家一些的好。

    玄武元年的夏天,特別的炎熱。火日當天,爍石流金。

    這一路走來,涵玉隨處可聽著坊間口口相傳,說是天氣炎熱,青州的瘟疫更加厲害了。又有說八月初五萬壽節前,原本要來朝賀的馮大都督也因為青州疫民暴亂而滯留漢北……此舉令街頭巷尾非議四起,據說那馮嚴是放火屠城,坑埋了數萬人……青州,在眾人口中已被傳成死城。還有說,有青州流民帶著血寫的萬民書進京告馮嚴的御狀,還有人神秘的說起了改元祭天那日的離奇日蝕,再加上漢北龍脈曾經詭異的反常,又聯繫到今上從未出示過幽敻御印……難道皇上是——?誰也不敢說出最終猜測的答案來,但眉目交遞中都是如此的心領神會……

    看來,自己還是做了件大事。涵玉暗自欣慰著,反湧不了,也讓那個冷酷的傢伙心裡難受……

    京城,在一派錦繡繁華景象的六月中旬趕到了。

    一行人交了通關文碟,驛官熟練的給開出了行票,「向北,過玉翔、長春街,打聽集芳社,送采女去。」

    涵玉在轎內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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