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2)
「嗯?」蘭素對那些胭脂水粉根本就不感興趣,「糖人?!」她一把抓了過去,開心的跳了起來,「好漂亮的糖人啊……咬一口……哈!」她開心的在院子裡轉著圈。
涵玉在心裡重重的歎了口氣。造孽啊……真是造孽,多好的一個人啊,還是曾令天下紅顏嫉妒羨慕的旭王妃,誰能想到,她竟落到今日這般境遇……
「對了母后!」蘭素突然想起了什麼,「容容呢?容容怎麼沒過來啊……」
涵玉一愣,後反映過來這容容應該指的是月容公主,「容容明天有大事,今天來不了了。」她趕緊將蘭素拽進了屋內。
「哼,」蘭素撅起了嘴,「她騙人,她前天說今天會來的……騙人!」
「前天?」涵玉愣了,「前天容容什麼時候來的?」她疑惑的問道。
「快吃晚飯了呢……」蘭素望著窗外,仔細的回憶著。
涵玉心裡一咯登,這就是說,月容從她那裡醒了酒離開,沒有回去,而是來了這裡。
「哦,」她在心裡尋思著,臉上卻是一副驚訝的表情,「那麼晚啊……她來幹什麼?多危險啊……」
「嗯!」蘭素點頭,「她還從沒那時辰來的呢。」她啃了口糖人,嘿嘿的笑了。
「她是不是有心事啊?」涵玉開始了誘導。
蘭素皺起了眉頭,「她沒說啊……哦!她說,她過兩天要引很多人跟在身後面……把人眼都帶走!」
涵玉鬱悶的瞅著蘭素,這姑娘瘋的可真不是一般厲害,連心性都退化了……可笑,這種情況下都還認得她這個「母后」……看來,是月容怕她不能交接,提前狠命的做了功課了……
「對了對了!母后,」蘭素突然興奮的大叫起來,「我想起來了,容容說,說振天哥哥可厲害了!這兩天要做大事情——」
「叫什麼……捉什麼……四個字……」蘭素天真的望著房梁。
想了一會兒,「忘了!」她乾脆的搖頭。
「再是偷什麼什麼……四個字……」她又皺起了眉頭。
「……忘了!」她沒心沒肺的啃起了糖人。
涵玉的心被吊的起起伏伏的,最後還是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她萬般無奈,權當逗孩子玩吧。
捉?
「捉賊捉髒?」她開始了試探。
蘭素搖頭。
「捉……奸捉雙?」她苦著臉。
蘭素搖頭。
捉衿見肘、捉班做勢……都不合適啊,涵玉乾脆放棄了,開始了第二個。
偷?
「偷梁換柱?」她瞅著蘭素。
蘭素突然停止了啃糖人,瞪大了眼,點頭。
涵玉愣了。明振天要偷梁換柱?偷誰的梁?換誰的柱?前面那個詞是什麼?!
捉???她思之欲狂。
「好蘭素,」她開始了溫柔攻勢,「替母后好好想想,容容說的第一個詞是什麼啊?她怎麼說的?還有什麼……別的解釋?演繹?動作……」涵玉很是著急。
蘭素皺著眉頭。呆滯好長時間。「哦……」她慢慢的說著,「容容好像挺高興的,還唱了一段曲兒呢……」
涵玉心頭一喜,這月容公主就喜歡唱些和心境相關的曲子,如今只要知道了這曲子,就可以猜出她當時的所思所想了!「快說,」她興奮的催促著。
「什麼揉著癢癢……老鱉……手……」蘭素的話差點沒讓涵玉嗆死。
涵玉的表情極其的扭曲……這……
「可是,我能記得調子哦!」蘭素得意的哼哼起來,「嗯……」
涵玉一頭黑線,這曲調說熟不熟,說生不生的,再配上那古怪要命的唱詞,放眼浩如煙海的雜劇曲目,要她到哪裡猜的出來!
「母后,我困了……」蘭素哼哼完了,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涵玉知道她的身體受了重創,精神也不太濟,趕緊扶她上了床,「乖,睡去吧。」輕輕的給她蓋上了被子。
唉,這月容公主到底說的是什麼啊……涵玉凝望著熟睡的蘭素,思緒紛雜,那明振天這兩日又要搞什麼鬼呢?陸重陽他們,會不會有危險呢……蘭素的頭髮凌亂而塵髒,映著那如玉的面龐,令涵玉瞧著實在是難受。她歎了口氣,起身去燒了些熱水。想,等蘭素睡醒,給她好好的洗一下吧……
沖了壺茶。涵玉失神的坐到了搖晃的桌子邊。
「嗯——」她疑惑的哼起了那段半生不熟的調子,一遍,又一遍。
別說,這調子還挺有特色,她哼哼著,快速的在腦海裡搜索著雜劇曲目。
拜月亭、調風月、竇娥冤、救風塵、金鳳釵……不對,風格都不對……這唱詞的感覺,應該是單刀會、襄陽會、走樊城、黑旋風這樣的劇目……
黑旋風……
一個激靈,啊!她突然想起來了!
對啊,蘭素當時說的是,「什麼捉什麼……」
對!
月容當時唱的應該是,「這是揉著我山兒的癢處,管叫他甕中捉鱉,手到拿來……」
捉!
甕中捉鱉!
是甕中捉鱉!
她猛的站了起來!
甕中捉鱉——偷梁換柱!
——「馮嚴、特使、漢北藩司及郡下幾位知府……都請了。因為要在昆崳山頂的天音行宮成親,我們明日過了晌午就得啟程……」
——「她說,她過兩天要引很多人跟在身後面……把人眼都帶走!」
——「容容說,說振天哥哥可厲害了!這兩天要做大事情……」
不好!她猛的跺了下腳!
一定是針對馮嚴、特使的!說不定,連著州郡的官員一起!
甕中捉鱉,這最大的鱉不就是馮嚴嗎?!還有那個名義上的錦衣衛特使!要命的是,陸重陽還跟在其中!
——我們明日過了晌午就得啟程……
不行!她要去攔住他們!那是個圈套,不能去!她拔腿向屋外跑去。
「咯登……」「咯登……」
涵玉突然止住了腳步。
她驚恐的發現,院門,對,大門的門栓正在慢慢的移動著……
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靈巧的旋轉著門栓,使之脫離了門扣,再一點一點……向外移動著……
壞了!來人了!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怎麼辦,怎麼辦?她只得趕緊跑了回去,左看右看,天啊,也只有牆邊的破衣櫃可以藏身了!
在賊人進來之前,涵玉抓起了一把燒紅的鐵鏟,鑽進了衣櫃之中。
很重的腳步聲。
一個胖乎乎的男人,邁步進房。
從破舊的裂縫中,涵玉驚愕的看清了他的面容!
——眉心之間生著顆龍眼大的黑痣!
他竟是,她數月前在悅來客棧回眸見到的那個中年郎中!
他緩緩的走到了蘭素的臥榻之邊。伸手搖晃之。
「娘娘……娘娘……」他的動作很粗魯,涵玉離的那麼遠,都能看的出蘭素身體的晃動。
很快,在他不懈的努力之下,蘭素醒了。
「林暖祚?」蘭素迷糊的開口了,「你來做什麼?!」她的聲音很驚異。
她猛的支起了身子,「振天,不,王爺他找我嗎?」她急切的抓住了來人的雙臂,拚命的搖晃著,「我就知道……他不會忘了我……他一定是派你來接我的!是不是!」她的眼睛,一瞬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娘娘……」林暖祚的話語有些黯淡,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什麼東西,「這是小的的一片心意,您……您收下吧……」
蘭素猛的沉默,涵玉發現她的臉蒼白的利害。
「這是……」她死死的瞪著林暖祚,「王爺的意思?還是……那個賤人的意思?!」
「娘娘!」林暖祚竟突然跪下了!
「您趕緊上路吧……」他的聲調居然帶著哭腔,「小的是偷著跑來的……怕晚了……」
「晚了如何?」蘭素冷冷的問著。
「林暖祚,你今日是來報恩的嗎?你的兄弟是誰救的,你爹的案子是誰給翻的?!」蘭素的語調突然高傲的很,「用恩主的命換日後的青雲之路,你好善的心思!」
林暖祚在地上拚命的磕著頭,「娘娘……我們全家幾輩子都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您信我,趕緊服了上路吧,那個蘇姑娘跟主子說,您剛生產完,血似新生,也可入觀音閣……琉璃姑娘已經往這兒趕了……晚了,怕……」
「怕什麼啊?」突然,一個慵懶而拖音的女聲突然閃了出來!
涵玉一哆嗦,握緊了手中的鐵鏟。
忽拉拉……屋內悄無聲息的閃入了兩列青衣少女。
中間,是一位蒙著面紗的高挑麗人。
「林暖祚,」她慵懶的坐到了侍女為她搬來的圓凳上,「平日裡竟看不出來啊……你還有一份忠丹義膽的好心腸啊。」
涵玉耳朵一熱,整個人愣住了!
「琉璃,你敢動我?」蘭素直直的端坐床上。
「我可不敢……」那琉璃姑娘笑嘻嘻的理著衣襟,「我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做的了神事……您跟我走吧,到時候,自然有人伺候您極樂……」
涵玉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這聲音,這聲音竟是、就是、真的是……
「你們也不怕遭報應!」蘭素恨恨的指向了琉璃,「做了這麼多惡事!你們夜裡,都睡的安生嗎?!」
「呵呵,」琉璃笑的很諷刺,「您去看看無定河邊的枯骨,哪一個不是碧琉璃的傑作?」
「報應?如今主子什麼事都聽蘇姑娘的……您要報應,還是找他們去吧。」
「林暖祚,」她笑著吩咐道,「快點,扶你的恩主起駕吧。」
涵玉將自己的頭,深深的埋在了衣裳之內。
她終於明白了!
她終於明白月容那話的意思了!
——「『碧琉璃』?呵呵……也就是那賤人蘇幼晴,才能想出這樣的餿主意……」
原來,月容是知道的!
她知道琉璃姑娘是誰!
「怎麼?」那慵懶的聲音還在繼續著,「好,林暖祚,本堂今日,就讓你這長著一副豬腦子的人心服口服!」
琉璃起了身,慢慢的在屋內踱步。
她的笑,很冷。
「我猜,這屋子裡,」她自得的笑著,
「不只程蘭素一個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