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136章
    第132章

    陸重陽,寬衣長袍,面無表情的立在半開的門內。

    頭髮散落,只是簡單的挽了個繩結……

    身後,

    閃出一張令人窒息、傾國傾城的俏臉。

    卻是同樣的青絲垂地,錦裳凌亂。

    一個女人。

    一個美麗的女人。

    一個她怎麼也想不到的女人。

    一個她這一生永遠不想再見到的女人。

    ——蘇幼晴。

    涵玉呆了。

    她奇怪的沒有震驚,沒有踉蹌,甚至連驚訝、驚愕的感覺都沒有。

    她如同夢遊般後退了一步,側身去看那宅院名牌。

    ——「任宅」

    沒錯。

    她又抬頭看了看那門簪。

    ——「吉祥如意」

    還是沒錯。

    她再仔細瞧了瞧眼前這兩個人。

    ——陸重陽、蘇幼晴。

    化成灰都不會錯。

    「涵玉?」蘇幼晴先是一愣,但在看完涵玉一系列動作之後,不由的啞然失笑,「不會吧!妹妹……竟又是走錯門遇上了!」她有些難以思議!

    涵玉心頭一訕,猛的想起自己當年偷偷跟著陸重陽行蹤追到紫竹別院的往事……

    ——「我……來這兒找親戚,看見你家門口放著這麼昂貴的一個盒子,怕是主人遺忘了,趕緊敲門來提醒……沒想到,居然是你……」她當年,正是如此搪塞的。

    難道這次,再來個故技重施?!

    「我……」她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真是啊……」她乾笑著,「怎麼能這麼巧啊……」

    「……對不起對不起……」她實在是不想再編什麼尋親尋錯的謊話了,一時間草草的垂首躬身,「走錯門了,對不住了……耽誤了您的好事……」她沒心沒肺的嘀咕著,做賊般的快速轉身離開了。

    門,在她身後無情的關上了。

    她立住了虛軟無力的雙腿,直直的矗立當場。

    你,幹嘛將門關的那麼快……你,連多看我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嗎……你,怎就不問問我,這麼匆忙的跑來做什麼嗎……

    她又是憋氣又是委屈,胸口氣憤的劇烈起伏著,卻,連輕輕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那一幕,如鬼魅一般縈繞著她的心海。

    ——兩個人皆是散著發,松著衣……外面還掛著嶄新的火燭……

    傻子才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做什麼!

    天剛黑呢!

    舊情復燃?乾柴烈火?水乳交融?

    她苦澀的大笑起來。

    好冷……雖然是夏夜,她卻覺得手腳冰涼。

    為什麼。

    她失控的抖動著。

    她是做過錯事,但上天非要用這種方法來報應她嗎?

    為什麼每次在她剛剛感到溫暖,感到心動,感到幸福就要來臨的時候,緊接著,就直轉而下到了人生最恐怖的時刻——不是忽視就是背叛,不是欺騙就是殺戮……

    上天啊,您可以讓我死,讓我以死謝罪啊……為何,偏偏要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我的心呢……

    都怪你!不長記性!她重重的拍向了自己的心口。

    傷痕纍纍的心,剛剛保護好,修復好,為何又要迫不及待的交付出去!董涵玉,你是真的下賤嗎?!

    喉嚨裡,隱約湧上一絲甜腥的味道。

    她的身子,像一節羸弱的蘆葦,在夜風中孤獨的搖晃著。

    陸重陽,你這個……

    她環住了自己乾瘦的身軀。

    你還想享盡齊人之福嗎?她淒楚的笑著。

    他不來找她,竟是因為找到了蘇幼晴的下落……

    ——「棘手的,是你上次問的那事……」

    她突然想起了他跟吳歡之間的對話。還有交談中陸重陽那越來越嚴肅的神情。

    蘇幼晴消失了,他會擔心的托人四處尋找,她董涵玉當年呢?被兩方逼成了賣命的棋子,卻不見他來助她分毫……她拚命的拿出一些陳年舊事來刺激著自己。

    ——「不會的!以任兄的身手,嫂夫人就放心吧,再說了,大事也不會用這個法子找人的。」

    她一時竟有些明瞭,怪不得,吳歡當時那不以為然的態度……他一定是知道些什麼的!說不定,還在心裡偷偷笑話她這個傻女人……

    ——「別擔心,我沒事……只是這一陣子,不能多來你這裡而已。」

    哈哈……她笑了,原來,這陸重陽說的竟是實話。他找到蘇幼晴了,只是不便跟她說而已……

    ——「今夜……你別走好吧……別走……」如今,她是多麼後悔說了這一句啊!

    ——「相信我,來日方長……」他卻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她感覺自己的臉上被狠狠地甩過一巴掌。

    連個男人的床笫之爭都贏不了……董涵玉,你好失敗啊!

    「那蘇幼晴是誰?我說她是妓女,可別人卻說她是公主。我拿什麼和她比呢?除了年輕,我什麼都比不過她!我若是男人,在夜裡也不會放著她的床,去爬我的床!」

    涵玉被自己的恨恨呢喃刺激的頭暈目眩。

    如今,都看到了。

    回家吧。

    她踉蹌的走著,覺得週身的精氣神一下都被抽空了。

    一步又一步,感覺竟是空空的軀殼支配著毫無觸感的雙腿……

    比干當年,應該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她仰天苦笑。

    空心菜,空心人……我已無心,誰來超度啊……

    她晃悠著,向著福兒藏身的石牌坊走去。

    一隻野貓,嗖的一聲從她眼前快速的閃過。

    涵玉被突然嚇了一個激靈!她尖叫一聲停住了腳步。

    一陣熱血沖頂之後,她竟突然有些冷靜了。

    夜,暗的幽深。

    明振天的身影,竟慢慢的浮現眼前。

    ——「接走她的那人,步履矯健,身邊高手如雲。且據其近身親信袖口露出的太監服紋理推斷,此人,是一位年輕的王爺。」

    奇怪啊……去年九月,皇子中唯一封王的旭王明振天,竟以千金之尊,親來蘇幼晴之處!

    她的心裡咯登一聲。

    這蘇幼晴,定是對他有什麼大的用處!

    ——「前些日子得知……她,還在隨著一個神秘的組織在北疆活動著……」

    ——「能透露出來的消息很少……只知道是很多女子在內……別無其他。」

    涵玉的心裡突然有什麼東西在翻滾跳躍著,她覺察出事情的不一般,可就是一時找不到突破口……

    既然,當年明振天能以親王之尊親自出面接幼晴走,就證明了幼晴在明振天的心中,是個關於計劃的重要人物。可既然是重要人物,如今,二人已同在平安府,況且,還有李恩俊坐地全力保障,那明振天怎麼可能坐視蘇幼晴被陸重陽這樣的小人物接走!

    情理不通啊!

    她只能肯定一點。那就是,明振天絕不是傻到可以讓幼晴和陸重陽在他面前玩障眼法的人……那麼,蘇幼晴此來,只能是……

    ——「你……一定要相信我。」陸重陽當時猶豫、恍怔的神情至今歷歷在目。

    涵玉猛地回頭,望向了任宅的大門。

    門內很靜,靜的時間都快凝固了。

    她只覺得,其中詭異的氣氛濃重的很……

    她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銀牙一咬!

    快速的跑了過去。

    「陸重陽!你這個混蛋!」她拾起了一快石頭,高聲叫喊了起來,「你這個負心郎!你敢背著我偷女人!」「光光!」她使勁的砸著任宅的大門,震的紅門轟隆作響!

    「你們這對狗男女!」她拚命的大喊著,「在裡面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啪啪……」四鄰街坊的窗戶競相打開了。

    「陸重陽,你這個負心郎!」涵玉更來了力量,「快給我出來!出來!」

    「吱呀——」「吱呀——」小巷上其他宅院的大門也接替的打開了。興奮的人郡由一開始的探頭探腦,慢慢變成了心安理得的指手畫腳。

    「陸重陽,你別以為你換名字置宅子我就不認識了!」涵玉繼續砸起了門,「你給我出來!」

    「你這個騙子,混蛋!你敢騙我,跑到這裡來偷女人!」她的喊叫聲越來越高。

    「這是誰啊……」「這麼潑辣……」圍觀議論的人越來越多……「估計是外宅露餡了,家裡面知道的來鬧事……」

    涵玉用餘光瞥了一眼,發現福兒驚愕的混在看熱鬧的一群半大小子之中,應景的很。

    她的心終於放下了。索性將石頭扔進了任宅的裡面!

    「罵男盜女娼便宜了你們!」她毫無後顧之憂了,一邊踢門,一邊高聲繼續喊著,「陸重陽,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快開門!姦夫淫婦!男盜女娼!!」

    她就不信,罵這麼難聽還罵不出他們來……

    果然,任宅的門被猛然打開了。

    陸重陽散著頭髮,一臉鐵青的走了出來。

    「你胡鬧什麼!」他瞪著眼低吼著。

    圍觀之人嘩聲四起,比畫指點開來……

    「你……跟我回去!」涵玉見狀,更是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她抓上了他的手腕,拖著他就走。

    「別胡鬧了!」陸重陽用力的甩開她的手,「快回去!」他大吼了起來。

    「妹妹……」一聲天籟之音,四下俱靜。

    繫著繡披的蘇幼晴不知何時立到了門前,「像是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吧……」她的聲音輕柔而恬靜。

    「三郎?」她落落大方的開了口,「天色已晚,讓妹妹進來說吧。」

    「來,妹妹,」見陸重陽沒有反映,幼晴徑直走了出來,玉臂一展,扣住了涵玉的手腕。「我們進來說……」她笑的很深。

    涵玉愣愣的被她拖入了宅中。關上了房門。一切喧鬧吵雜聲都被隔離了開來。

    涵玉腿腳不聽使喚的隨之入得內間,只聞得一陣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

    「鳳髓香……」她在心裡苦笑著,真真是舊情難忘啊……

    再往內瞧,只見一對精緻的小酒杯,幾排燃到一半的紅蠟燭。

    床幃的下面,是一堆隨意丟棄的凌亂外衣;

    帷幕之內,露著刺眼奪目的紅色錦團……

    你儂我儂啊……顛龍倒鳳啊……

    她覺得自己的喉頭發澀,一時間似忘記了如何呼吸……

    「你這兩次搗亂,搗的倒真是時候……」蘇幼晴吃吃的笑了,「巧啊……竟都是……」她一邊笑著,一邊將身上披的錦裳抽下。

    一盞白光閃過,涵玉的目光不由的被吸引去了……

    幼晴散著青絲,裸露的身體散發著如盈盈玉石般的光芒……她的全身,竟只草草裹了一圍輕薄的綢巾,人的眼神,很自然的被吸引到了她那若隱若現的挺立雙峰和修長筆直的玉腿之上……

    涵玉心頭一顫,竟情不自禁的做了個吞嚥的動作。

    如此美麗的身體……連她見了都要呼吸急促,心跳激動……何況一個男人……她垂首瞅了眼自己乾瘦的身軀,自慚形穢的縮了一下身體……再掃了一眼陸重陽,他竟誰都沒看,就那樣一直冷著臉,擰著頭,幹幹的立在一旁。

    「妹妹喜歡的,原來是三郎啊……」幼晴拾起香爐邊的象牙筷子,觀察了一下火勢,輕輕的在炭卮四面又插了幾個小眼,「難怪……你那次會哭哦……」她的話語很慢。

    涵玉面色一潸,她的餘光發覺陸重陽的表情先是一愣,接著很疑惑的望了過來……

    「你留下的那個玉鐲……」幼晴心有靈犀的溫柔回首,似耳語又似無心的對著陸重陽解釋著,「涵玉妹妹很喜歡呢……誰知那次她竟突然哭了,我還一直奇怪呢……到今日,才知箇中原因。」

    涵玉的臉頓時憋的通紅。她有些後悔,為什麼非要進來參合呢……

    「涵玉妹妹,也是個情癡啊……」幼晴放下了象牙筷,感慨著走到了涵玉面前,「怎麼,為了他,連宮裡的女官都不做了?」

    涵玉喉頭尚緊,她不想說話,只是將頭悶悶的扭向了一邊。

    「放心……」幼晴淡淡的笑著,「姐姐是不會和你搶心上人的……」她的話語溫柔恬淡,「他只不過是,像一個嘴饞的孩子……偶爾的迷戀我的身體……」她說的很自得。

    「男人,不就那麼回事嗎……」幼晴那粉雕玉琢的柔夷輕輕的撫過涵玉的柳肩,「就是這個樣子啊……只不過,」她竟吃吃的笑了,「三郎在這方面要求多了一些而已……呵呵,你太瘦弱了,還真不一定能經受的住呢……」

    涵玉一時氣惱,說這些話什麼意思!她猛然將肩膀躲開,後退了一步。

    「妹妹,姐姐是真心對你好的……」幼晴竟慢慢的貼了上來,她的眼睛閃動著詭異的光芒……

    「你既然如此喜歡他,那姐姐就誠心的告訴你……」她和顏悅色的拉過了涵玉的手,神秘悄聲的幽幽而言,「三郎啊,他喜歡這裡的豐潤挺拔……他喜歡吻的地方是這裡,還有這裡……他的那兒怕癢,那兒很敏感,只要你用舌尖輕輕的……」

    涵玉似被毒蛇咬了一般猛的抽回了手,像刺蝟遇到天敵般豎起了渾身的尖刺……

    「有個法寶哦,無論你們之間如何吵如何鬧……你只要主動在他面前褪去衣裳,挑露風情,枕席之歡是萬能的哦……」幼晴甜膩的聲音像女妖索魂一般鬼魅怪異……

    「他很迷戀我的身體……一夜可以索取數回的……」她笑的很開心。

    涵玉直直的對視著她,不屑的笑了。

    「哪個男人沒有年少衝動的時候……」涵玉說的很是雲淡風輕,「玩過了,也就那麼回事……無所謂了。」

    「哦,我差點忘了……」幼晴邪惡的注視著涵玉的眼睛,天真的像一個魔鬼,「連我們分手的那一次,他那麼傷心,最後,都還哭著懇求著——再要我一回呢……」

    似狠狠的一鞭,涵玉感覺自己的心口悄悄流血了……她是故意的,純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來氣我的……誰沒個舊因緣啊,誰年少的時候不逛窯子啊……涵玉在心裡默默念著咒語,拚命的克制著自己保持著泰山壓頂不變色的樣子。

    她的面色不變,眼神也沒有絲毫的畏懼……但心裡,卻是內傷重重,不堪支撐;嘴上,也開開合合的,再也說不出一言半語……她輸了……她輸了……

    「幼晴!」一旁的陸重陽終於忍不住了,他一把攬過了幼晴的腰身,「說這些做什麼……」他故做無意的聲音壓抑的極其難耐。

    「我純是好心的……」幼晴柔媚的在他懷裡做了一個風情萬種的無奈動作,「怕涵玉妹妹將來……」

    「光光光……光光……」壓著話音,門外傳來了三明兩暗的敲門聲。

    涵玉心頭一顫——那陸重陽竟驀然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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