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掌櫃的!」正在涵玉絞盡腦汁搜索回憶之時,打內間跑來一個小廝,「京城的貨到了!鏢局請您過去查收!」他的聲音洪亮而欣喜。
那小廝的話音還未落,
「太好了!」
「終於到了!」
「劉兄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小弟們可以先開開眼界了!」
那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身後,一眾人都開始了附和鼓噪。
突的,涵玉的心似被什麼一下劃亮了!
哦!她知道他是誰了!她想起他是誰了!
——「劉兄居然還在京城,沒四處遊歷?」
——「有事,沒走的開。陸兄弟請……」
那還是她在京城與陸重陽的第一次見面呢……
這人竟是數年前,在東城萬玉堂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劉掌櫃!那時的陸重陽只顧和此人在內間談論玉石,可惡的將她孤零的晾在了外面……雖然只有匆忙幾瞥,但因是和陸重陽一起見過的人,她的印象卻很是深刻,絕對不會認錯的!
是他!就是他!
涵玉的心裡敞亮了,很是興奮。
可是……
他怎麼也來西北了呢?!
都來趕巧了……
正在涵玉納悶愣神的間隙,一眾人如眾星捧月般將欲出門的劉老闆簇擁了回去。
「先看看京裡的好玩意!」「識貨的一起去!」「看完了再去喫茶不遲……」眾人興奮的起哄。
涵玉心頭一動,尋思著正好趁亂混進圈子裡,就可以順便打聽下陸重陽的消息了……她略一遲疑,也趕緊邁步跟了上去。
萬玉堂在漢北的賣場寬敞大方,比東城那店的規模還要大上一倍,涵玉立在正中,環顧四周,不勝唏噓。這劉掌櫃,不知在大周疆土上,還有幾家這樣的大鋪呢……
半晌,劉掌櫃自內間走出。身後,幾個小廝小心翼翼的抬出了一個大盒子。
「劉泳麟蒙諸位抬愛惦念,今日就先將冬至大典的珍品提前拿出來見見光塵吧!」他爽朗的撫著美髯。
眾人興奮的「呼啦」圍了上去。
涵玉墊著腳尖,也勉強擠進去了半個身子。
劉泳麟慢慢的指揮著小廝將一大件東西抬出。
「諸位,祈福——龍女像!」他輕輕的將蒙著的紅稠布緩緩揭下……
天啊!這竟然是用一整塊的和闐仔玉,雕刻而成的一座半人高的宮裝仕女像!
該龍女剛值豆蔻之年,儀態端莊,形體圓潤,面容異常美麗……
哦?涵玉有些愣神了……這怎麼看著又有些面熟呢?!咋一看,真有些像幼晴,再看看,不知哪裡又帶點涵珍的韻味,再看久了,還仿那麼點月容公主的高傲模樣……
哎!她鬱悶的笑著,許是自己最近神經過於緊張了吧,有些草木皆兵……她暗自笑著,美人像嘛,自然是像美人……那三位都是絕世的大美女,這玉像都帶點個人的痕跡,很正常嘛!
一陣唏噓感慨之後,有人提議,天下聞名的劉泳麟劉掌櫃自京城遠道而來,此乃玩玉人之一大盛事,漢北玉石圈的人都借此聚一下!有心去的就跟著走!他請客!
涵玉心頭一動,打發了敏兒和福兒,也堆上笑容、打著哈哈混進了吃白食的浩蕩大軍。
近二十人,包下了一座茶樓。
做東之人還叫了當地有名的戲班,茶館的小廝往樓下抬著大大的水牌,中上端正書寫著,「客滿致歉。」
「吳兄太破費了……」劉泳麟笑著拜手。
「伺候您這樣的大貴客,我還怕這些沒了您的身價呢……」吳富人露出一嘴的黃牙。
很快,筵席擺好。
先是聽曲,再是午飯。
座著座著,這涵玉就有些後悔來了……確切的說,她是煩悶之極啊!誰知道這一群男人湊到一塊,根本就不談什麼正經的玉石行當!!說不了幾句,就扯到了勾欄瓦肆、戲班舞坊的女人身上……
「漢北的娘們可有味道啊……」吳富人衝著劉泳麟擠眉弄眼。眾人邪笑著大聲附和!
「是嘛……那兄弟今日可要好好的領略漢北風情了啊……哈……」劉泳麟大笑著。
「那落紅院的小鳳凰……」
「空殼一個!太死板了,沒勁,我說還是翠鶯居的水兒過癮!」
「聽我說,我最明白了!那些都不帶味!還是銷魂閣的夢春兒最帶勁!」
「娘的!人家劉掌櫃不好你那一口!」
這都是群什麼人啊……涵玉在一旁悶悶的咬牙喝著茶水,她無數次想跺腳一走了之,終還是抹不開面子……也有絲,空手而返,總是不太甘心。
「別說,今兒那玉刻的龍女可真帶勁……要是真的……嘻嘻,多少錢爺都出銀子幹一次!」終於有人在****之餘,捎帶提上了和玉有關的東西……
「你再有銀子也幹不了!」有人大笑著諷刺,「聽說那可是以什麼公主為原形刻的,公主可不稀罕你那點銀子!你做白日夢去吧……是吧,劉掌櫃?」
「傳聞,傳聞。」劉泳麟笑著釋疑,「不過,據說這玉都刻出來有近十年了,這公主的傳聞若真是實的,也是個快三十的老娘們了!孩子都老大了,你還有什麼想頭啊……」
眾人哄堂大笑。
「對了,這次祭祀龍脈,為何大老遠非弄這麼個龍女像過來?」有人提出疑義,「往年也沒有這個規矩啊……」
「不知道……」劉泳麟擰著眉頭,「是漢北大都督府,讓萬玉堂將此物盡快運來,我也奇著呢……」
「管他呢!」有人茬開了話題,「說不定是那馮大都督沒帶老婆來,後悔思春了呢……管官府的鳥事做什麼,他們願拿什麼祭天,就祭去……咱樂和咱的!」
烏煙瘴氣的語言又上演了……
涵玉聽的那是,酸水直冒,反胃之極,她悶悶的一口接一口喝著茶水,心想這還叫玉石圈嗎……這簡直是……難道……陸重陽當年也是如此?她噁心的打了個哆嗦。
終於,女人的事說完了、說煩了、說沒勁了,也說夠了。
有人可愛的扯到了正題上,問京城如今除了萬玉堂這樣的大店,哪裡買玉能淘到便宜好貨?
涵玉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耳朵終於暫時不用受罪了……
「聽說,有個搜玉閣很出名……」有人答了話。
涵玉剛喝了一口茶,差點沒將茶水噴了出來!
搜玉閣?!這正是陸重陽那間玉器行的俗名啊!
「對啊,聽說規模雖然不大,但在京城圈內名頭很響啊!」有人附和。
「就是那掌櫃的脾氣太怪……有些狂妄……」有人撇嘴。
「就算是水平再高,也不能那麼個態度啊,聽說在他那裡買的玉出了事,他都和人理論的!他說對就是對,他說錯就是錯!狂妄的很啊!」有人氣憤。
「你們盡胡說,我認識那個掌櫃的,姓陸嘛!人不錯,店裡價格也公道,還經常有希奇貨。他從不拿假玉騙人的,很難得的……」有人反駁。
大家一時嗡嗡,爭論不休。
「我也認識,」劉泳麟不得不插話了,「人是好人。不過,說實話,他確實固執了些……」
有人冷不丁補充了一句,「這陸掌櫃的狂妄可是在京裡圈內聞名的,聽說連榮寶齋的掌櫃朱磊都跟他割袍斷交了!」
涵玉心底一顫!割袍斷交?!出什麼事了?她突然想起陸重陽讓朱磊給她寄的《玉石鑒》來……
當時,他在說起朱磊的時候,神情很是不屑的。
——「你想學賞玉?改日我讓朱磊給你送本《玉石鑒》來。」
——「他不是真正的老闆。是被雇來的,剛來時,水平和你差不多,現在慢慢的,算學出手了。」
涵玉心下有些惆悵……想必,是那個朱磊在榮寶齋立住了腳跟,不願意再有一個如此知道自己底細的朋友了吧……可憐的陸重陽,他確實是直率固執的過了頭了……
「那個搜玉閣的掌櫃啊!我也認識,」座下有人高聲張羅著,「不過,聽說他最近失蹤了……那些買了他玉器的主顧怎麼都找不到他!」
涵玉一顫,瞪大了雙眼,怎麼?陸重陽失蹤了?!
「失蹤了?」劉泳麟也驚愕的開了口,「怪不得……我最近好一段時間沒看見他,這次從京城走的時候,還奇怪送行的圈子裡怎麼沒他呢……」
「他確實是失蹤了,聽我們家親戚說,幾個月前在他那兒買了一塊……」
後面的話,涵玉根本沒聽進去,她的心突然有些慌的利害……他失蹤了?!還好一段時間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她抬起頭,鼓足了勇氣想開口問上兩句。
誰知,大家卻早已把話題轉到了別處……
「最近朝廷動靜挺大啊……」有人先開了頭。
「這有什麼,新君登基,誰都是折騰一番,誰不想用自己的人啊,有什麼稀奇的啊……」有人不以為然。
「可這折騰的動靜也太大了些……」有人侃侃分析開了,「你看啊,手握重兵的鎮守西北、東北、西南的三位王公,一紙調令!全部換防!咱安慶王爺去西南了,魏國公去東北了,秦國公更有意思,換去東南享福了。那東南能有什麼戰事?!剛把月光公主嫁過去,兩國正好的蜜裡調油呢!」
「這不就空出了咱西北嘛?」大家開始了議論。
「沒看見誰來嗎?!」
「東宮一個侍衛副使!還是個副的!直接提拔做了掌管七省軍政的大都督!」
「什麼叫一步登天!這人紅啊!」
「不是一般的紅啊!這次換防,為的就是他!」有人重重的指點著木桌,「連三位王公下面的校尉級軍官都打亂了換防……」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吳富人發現話題的味道不對勁了,他指著跟班,大聲的嚷嚷開來,「告訴那幾個班主,台上唱完了的都下來陪酒!」他還真是個聰明人,不能惹事上身啊。
「哎喲,這個長的俊啊……到時候下來陪我啊,」這群男人……
「你能喝幾杯啊。裝那大屁眼母雞!」
「他要是用嘴喂爺,爺就喝,喝死了也干……」
「哈……」
座下的氣氛又令涵玉撓頭了……
「怕是你死了八回、死去活來的都幹不上人家……」有人不屑了。
「怎麼說話呢,爺今兒就幹上了!」這人叫板了。
「喲!這藕官可放話了,非郎君不陪……薛胖子,就你肚子裡那點墨水,往下數九輩子都上不了人家的床!」
「哈哈……」「哈哈……」眾人哄笑起來。
「怎麼?」劉泳麟也低笑著發了話,「你們漢北也講『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