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窗外無風,無雷。只是暴雨如注。
涵玉在這個男人的身邊,感覺自己繃緊的身子在一點點的放鬆、變軟……她顫抖著,慢慢斗膽將自己的頭微微靠在了他的肩膀,卻被他無聲的笑,展臂將她攬個實實。
「好奇怪的感覺……」他有些自嘲的笑了。
「我一定是瘋了……」她在心裡默念了數遍。
她怎麼能變成這個樣子……她怎麼能如此親暱的和這個男人邀寵……
不,這太可怕了……思緒激盪間,涵玉突然想起了一則佛寺軼事。
——「隴上孫郎與友三五人游南嶽。友入莊盡香求籤。唯孫郎靜立於旁。只觀廟宇。一僧見,怪之,進而問曰:「施主何不問卜?」孫郎曰:「能卜何?」僧對曰:「凡因緣命運,皆可問諸佛。」孫郎笑曰:「命運之與人生,猶作物之於飯食,雖酸,甜,苦,澀盡在其中,然主料在手已。且預知其滋味,則嘗之無趣矣!」
是啊,涵玉心下慼慼焉。
命運之與人生,猶作物之於飯食,雖酸,甜,苦,澀盡在其中,如預知其滋味,則嘗之無趣矣!
她怎能預知未來呢?就算預知了未來不幸,她也不能此刻就自戕去死……
這孫郎說的很對——「問天天不知,問地地不曉。逍遙不逍遙,只有心知道。」
想那麼多做什麼……她這一刻是逍遙的,歡喜的,就足夠了……
明承乾的手輕緩的滑過她的秀髮,卻一咯登,被什麼東西給阻住了行程。
「這是什麼?」他將她頭上的東西取下,一瞧,眉頭立馬擰成了一個川字,「你怎麼戴這種東西?」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為不悅。
涵玉趕緊直起了身子,天啊,他手中拿的,正是陸重陽送她的那個青銅頭夾!
她突覺不妙,戴著這樣低賤的東西面君……她的話語都有些結巴,「殿下……這是奴才……出城……路邊買的……」她如同做賊般的解釋著,「奴才沒想到今夜會面君……」
「你平時就是如此裝束?」他目光幽深的盯向了她。
涵玉怕他想歪了,趕緊開了口,「奴才不是!宮裡的月銀很多……奴才不是……只是用的隨意,丟了也不可惜……」她語無倫次的辯解著。
他緩緩的將頭夾放下,瞇著眼,低沉的問道,「你的心裡,可是在怨恨本宮?」
涵玉一聽急了,他果真是想歪了!她忙賠著笑,「殿下,真不是那樣的……奴才明白規矩……奴才知道殿下的隆恩……」她想說,她知道太子賜物要記檔,她不是跟他要什麼賞賜,她也不是在故意顯擺她在東宮過的清苦……
他陰沉著臉,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你在本宮身邊得了寵幸,還留那麼多後路做什麼?」
「嗯?」他劍眉一挑,目光如炬的逼視著她,「你置宅子、換金子、兌銀票……你一直想著離開東宮是不是?!」
她呆滯,啞口無言。
「你恨本宮不肯出手保全你……你恨本宮是不是!」他的眼中似噴出了怒火。
涵玉崩潰!她有苦說不出來!只能拚命的搖著頭。
「看著我!」他盯著她,逼著她柔弱無措的雙眸,「從今以後,」他一字一頓的說著,「再不許存這等念想……」
「本宮在哪裡,你就在哪裡;」
「本宮在何處,何處就是你的歸宿!」
他直直的注視著她,看著她玉體橫陳的在他盛怒的低吼下無助、恐懼、單薄的顫抖著,那姿態如窗外風雨中搖擺的扶柳,又如草原凜冽寒風中受驚的羔羊……他的喉嚨一腥,狠狠的俯身咬了下去……
「啊!啊——」涵玉對他凶狠的侵襲毫無防備,她痛楚的叫著,揮動著手臂扭動著身體阻擋著、躲避著,卻被他發狂般更加凶狠的壓制了回來!
她的胴體早已哀鴻遍野、火熱嫣紅……
「你還想逃?」他的眼睛似草原上的頭狼,他的笑像飢餓的鷹隼抓住了心儀的獵物……他劈手撕下了床幃邊的稠帶,「今日本宮親自教訓教訓你……」他板過了她的手臂,將稠帶穿過木攔、死死的捆在了她清瘦欲折的手腕、腳腕上……
「殿下——」涵玉驚恐的聲調都走了音。
他邪惡的觀賞著身下的一切,輕輕的出手……
涵玉痛苦的喊叫著,下意識的想伸手去阻擋,可是四肢全被禁錮,她的難耐此刻卻只能無助的轉變成床體木攔的一陣陣光宕吱呀的聲音……
………………
「求殿下恩寵!」她終於哭著撕破了最後一絲遮羞的道德穢衣,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低賤、****、無恥過……
他輕輕的笑了,慢慢褪下了自己身上的小衣,「還想跑嗎?讓你永遠想著、念著、等著、求著本宮的恩寵!」他望著她柔媚入邪的雙眸,帶著征服者高傲的笑容,長驅直入……
她的熱情被徹徹底底的喚醒了。
她無視著四周禁錮自己絲絲的痛楚,瘋狂的吞焚著……他狠狠的進攻,她狠狠的回應……兩個人癲狂般放縱著自己的身體,直到皆是越上頂峰窮途末路,才酣暢淋漓意猶未盡的謝幕……
「嗚……」她竟哭出了聲音,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
他伏在她的身上,長歎一聲,解下了對她的挾持,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她無力的伏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跳躍欲出的心臟慢慢的歸於平靜。
她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肩膀,不知怎麼,她竟覺得他的身體也在微微的顫抖。
良久。他才低沉的出了聲音。
「你不是想做上官昭容嗎?」他在她耳邊似無意般冷淡著說著,
「朕,明日就給你!」他微微顫抖的手臂狠狠的加了力量。
涵玉如聞驚雷,她滿臉淚痕的掙身瞪向了他,「殿下!」她的顫音卻被他的唇粗暴的蓋住,他溫熱的手掌撫上了她傷痕纍纍的頸部——那拇指劃著柔和的弧度,環過了脖頸的另一邊……
「你剛才叫什麼……」他鬆開了她的唇,瞇著眼淡淡的笑著。
她心下一抖,他的手仍「溫柔」的停留在她的脖頸,不,應該稱做是握、是捉、還有那麼點掐的味道!
她喉嚨一動,強擠出一個帶著嬌羞的笑來,「謝……陛下……恩寵……」她將聲音壓的不能再低,甚至能清晰的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呵呵……」他笑著,閉上了眼睛。
千幻銷魂,萬相沉淪。
五更三點。
涵玉在沉迷中醒來。
居然……她居然在他的身邊過了夜……涵玉輕輕的穿起了小衣,目光複雜的凝視著熟睡中的明承乾。他剛毅的側面,現著刀刻般的稜角,他的嘴唇很薄,眉毛很濃,鼻樑很挺,他的五官雖稱不上英俊秀美,卻是另一番冷直孤傲、英武有型……他有些瘦,胸膛的皮膚顯現著養尊處優的蒼白,沒有贅肉的手臂和腹肌透露著濃厚陽剛的味道……看著看著,她的臉竟莫名的紅了!她的心竟在激動的顫抖著!她摸著臉上不知何時已然綻放的恬淡笑容,有些不知所措。難道,自己竟是有些喜歡他的?竟是有些喜歡這個極其強勢、凶狠冷酷、喜怒無常的男人的?她撫向了自己的脖頸,他適才出手扼住她咽喉的可怕威脅隱約還在……
可是,就算這樣也驅散不了嗎——相處日久,自己竟是擔心他、惦記他、對他有情的?有情的!
她狠狠的打了個哆嗦!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有些恐懼……在石宮?在地牢?在景瀧殿?在啟泰書房?螃蟹?父姊?毒藥?刺探?司筵?代尚儀?……都不是!往事一幕幕浮上腦海,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她竟徹底茫然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日久生情?
難道,她在最失意的時候忘記了對內心的設防?!
她竟對他慢慢生了情愫!何其瘋狂啊!
——「你不是想做上官昭容嗎?朕,明日就給你!」
她一滯。不得不說,這個「朕」字,由他口中而出,真是再合適不過,太令人心動了……
——「還想跑?讓你永遠想著、念著、等著、求著本宮的恩寵!」
她的臉龐飄過一片桃粉般的紅暈,昨夜,他真是……真的是太……她的身體一回憶起那時的癲狂激情,就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
他在她心事滿懷的注視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對上了她那雙略帶羞澀的雙眸,竟先是本能的一愣。
涵玉僵了表情,他……
「哦……」他低笑了一聲,「睡的好沉……」他溫柔的捉過她的手,將她拉入了自己懷中,「在想什麼?」他理著她的髮絲,輕輕在耳邊戲謔著,「在想昨夜麼……想再要一回麼?」
她頓時嬌羞難當,雙手忽的罩住了自己的粉面,「殿下——」她都驚奇自己竟能發出如此嬌媚婉轉的聲音,「您太壞了……」她真是不敢再去瞧他了……
他爽朗的笑著,下巴輕輕蹭著她的額頭,「怕是……日後,你該日夜盼著本宮的壞了……」他的聲音自得感慨的很。
涵玉心下一顫,不知怎麼,她竟突然想到了余琳琅那雙怨恨的眼睛……她微微打了個寒戰,滿心的歡喜消失怠盡。
「怎麼了?」他是何人,不消言語暗示,馬上就察覺到了她的變化。
「沒有,殿下……」涵玉強擠出個笑來,「奴才是歡喜的失神了……」她說的很是酸澀。
他定定的望著她,直望的她視線飄忽,不敢正視……
「不會了……」他撫摩著她的青絲,目光沉靜,出語悠緩,「今日以後,只要本宮還在,再不會有那樣的事……」
她心內重重一抖,暖的有些不似真實,她抬眼難以置信的望向了他。
「放心吧。」他冷淡的啟著薄唇,話語低沉。
是歡喜?是委屈?是釋然?還是……她的眼淚撲撲的就流了出來。「殿下……」她哽咽著,「可奴才……從前……做過一些事情……」她的內心傾倒了,猶豫了!為了將來,她要將糾結於心的一切坦白、拋出!「奴才那時……騙過您……因為娘娘吩咐……」
他望著她的窘迫,竟淡淡的笑出聲來,「好了……本宮知道,」他阻止了她,有些嘲諷的低聲說著,「在東宮,誰的身後沒有人呢……知你不會害本宮,這就夠了……」
這一瞬,他落寞的像個孤家寡人。
涵玉內心酸澀的利害,她視線朦朧的望著他,竟心痛的想要展臂將他攬入懷中……
雨,漸漸的歇了。
「玉兒,」他在耳邊輕輕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怔怔的望著他,一時間徹底沉淪……
「今日休朝禁宮,要出大事……」他自是有心事,喃喃自語著。
「你說,今日過後,將是怎樣的情景?」他感慨望向窗外,「本宮真的想,現在就知道……」
「若是本宮不在……」他說的雲淡風輕。
「殿下……」涵玉一個激靈,趕緊摀住了他的嘴,「殿下,時辰叫起了,奴才伺候您洗漱吧……」她乾笑著岔開了話題。
當朝太子在皇后的安排下悄然夜宿皇宮……所謂知道的越多,命就越短,她還是難得糊塗些吧……
「不急。」他識破了她的心思,笑的很諷刺,「怎麼?害怕了?」
「怕本宮謀事不成身敗名裂嗎?」他捏著她的面頰,聲音低的不能再低,「信不過本宮,你還信不過母后嗎?」
涵玉的心突然莫名的一咯登……皇后!她的思緒突然繁雜了起來。
——「他終於有個帝王的樣子了!他終於不再事事依賴我了!他也有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了……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她一陣激靈,現在才品出這些話的味道來……皇后那時,竟說的全都是反話!
——「將褐蠱石送給陛下……是你的主意的嗎……」
——「陛下時日無多了……誰能千秋萬歲?江山也該換個新主了。」
——「承乾跟哀家說,他日登基之後,軍國政大事不決者,求於太后……」
——「哀家姑且相信他,但哀家也不只有他這一個兒子……」
皇后竟是在不斷的通過她試探太子!
——「四哥,別以為大家都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你也不覺得噁心!」月容公主的尖刻。
——「這是哀家的懿旨!你馬上帶著惟詮回府休息去!這兩日不許入宮來!」皇后的慈悲。
——「我要奶娘!騙子!……滾!我要奶娘!!」小男孩的哭喊。
那孩子莫非是……
——「也該給承乾個教訓了。」皇后的冷笑陰陰在側……
「殿下!」她低聲叫了起來,「有一件事……」她驚慌的抓住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