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涵玉一呆，聽得月容公主繼續說下去，「這麼多年，在宮裡待的人，還能有如此真性情的，除了我，也就是她了。」月容公主含笑望向了涵玉，「我不管她是為了誰，只這一句，我就喜歡她！」
涵玉覺得喉頭發澀，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啊……」坐在一旁的旭王明振天寵溺的望著自己的妹妹，苦笑著搖頭。
「砰！」「砰！」一樹樹煙花綻放在微黯的天際，如牡丹吐信，蓮花舒華，一時間天為大幕，萬花著錦。
「看煙花了！」月容公主和旭王妃歡笑著起了身，一左一右調皮的纏住了旭王明振天的手臂，「壽星佬！又長一歲了！」她們大喊著，明振天開心的左擁右抱，朗聲大笑。
涵玉愣愣的望著這三人，腦海中竟浮現出太子千秋節與嬪妃子女們守秩如賓的場景……還有月光公主那句落寞的——
「一切遵旨，臣妹告辭……」
……
「好看吧……」一雙溫熱的手突然自後環住了她的身軀，「怎麼也不笑笑呢……」
她趕緊從沉思中回了神，綻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夜空璀璨，浮世榮華……涵玉笑著笑著，不知怎麼臉頰竟有些酸澀……太子明承乾那雙冰冷沉靜的眼眸竟隨著盛開的煙花在夜空明明滅滅著……她趕緊向下移了目光，卻碰上了旭王妃那張意味深長且帶著鼓勵的笑臉。身後的明振飛似讀懂了一般，漸漸收緊了自己的懷抱……「有人……」涵玉窘的想推開他的手臂，那雙丹鳳眼在旁卻笑的更濃了，「我們不看……」美麗的旭王妃俏皮的衝他倆眨了一下眼睛，瞬時萬般風情順著飛挑的眼梢飄了上來……
涵玉一滯！心裡似被火石劃亮一般咯登一聲！
天啊！
是她！
想起來了！！！
涵玉惶恐的將頭飛速的擰了回來，渾身都在緊張的顫抖著。
她！
竟是——像她！
回宮的馬車上，涵玉鼓了半天的勇氣，也沒敢張開口問及旭王妃那事。
——「要命還是要嘴，以後想明白再出門！」明振飛那句話太刺激她了，她現在不用閉眼，就能清晰的回憶起他當時兇惡的眼神……
她忍了又忍，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將想問的話吞回到肚子裡去。
「你今天是怎麼了？」明振飛覺出她的不太對勁，「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突的就不高興了呢？」
「沒……」涵玉支吾著掩飾著，「只不過……是看了旭王爺對王妃和月容公主的情分……心裡有些感觸罷了……」
明振飛呵呵笑了，他壞笑著將身子湊了過來，嘴唇在涵玉的耳邊輕輕的嘀咕著，「放心……日後我也會如此待你和月綺的……」
涵玉的臉猛的漲的通紅，她啐了一口，將身子緊靠到了轎廂邊上，「誰和你……」她說不下去了。
「怎麼？」明振飛將臉貼的更近了，嘴唇一張一合而出熱風撫的她耳根發燙，「你不認帳啊，那爺以前說的話都白說了不成……轉過來！給爺說個明白……」
涵玉實在受不了這股曖昧的癢風，她用手支著明振飛的臉，才將身子緩緩轉了回來。
明振飛一臉計謀未得逞的樣子，訕訕的垂著眼眸。
涵玉在心裡笑他，臉上卻是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您說什麼了？王爺，我可沒記得您說過什麼……」這正是當時最令她氣憤的地方，他什麼都不說，卻粘著她！讓她想拒絕都無處開口！這感覺，太可恨了！
「我……」明振飛一愣，半天沉思中。
「您說啊，您說什麼了？」涵玉天真的望著他，「您什麼都沒說，讓奴才怎麼好認帳啊……」她在心裡狠狠罵他裝像……
明振飛乾脆不想了，他哼了一聲，居然伸出手臂突然將涵玉攬入懷中，「你……」他冷笑著低聲訴著，「你休想賴帳……爺這麼長時間的心思，不信你看不出來……」
「可是，」涵玉在這個密實的懷抱裡憋的面紅耳赤，「王爺您不說……我怎麼敢往那方面想……奴才畢竟是知道身份……」她還在嘴硬，不知怎麼，她很是恐懼去揭開這一層透明的遮掩，她寧可永遠這樣含混下去，讓她可以麻痺，可以不去想……
他索性不跟她多言了，一手將她牢牢的圈在懷裡，另一隻手強行的，抬起了她的下巴。
涵玉被迫對上了那雙微含惱意更添漆黑的雙眸，一瞬間有些窒息。
「你，是喜歡說的，還是喜歡做的呢？」他的面容，鎮靜的令人心顫。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我以為，我做了，你的心就能看的明白。」
「你，當真是不清楚嗎？」
他的眼睛瞇到了一起。
她一瞬竟回憶起他在旭王府瞪向她的冰冷眼神，心內有些發虛，又有些發抖。
「不……是，」她艱難的說著，頭腦一片空白。
「自從在鍾靈宮遇到了你，」他步步緊逼，「我就喜歡上了你。」
「也許是機緣巧合，我回宮的路上，竟在御河水畔，拾到了你失落的手帕。」
涵玉瞬間有些呆滯。她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當時受了驚嚇，將手中的綢巾掉到了石拱橋下的蓮花池中……
「我後來打聽到，你在集芳社，心下一喜，便跟著四哥去找你……」他繼續說著。
——「小姐，我差點忘了！昨天有位公子來找過你！」
——「是上次來的陸大人嗎？長的什麼模樣？」
——「我記不起來了，光記得這位公子穿著很是體面，白白的……」
——「眼睛什麼樣子的？大嗎？說話口氣呢？」
——「記不得了……他光說來送小姐您丟失的手帕。」
涵玉掩口驚呼！竟是他！可憐自己當年一心都撲在陸重陽身上，跟本就沒往別處想……
那來送錦帕的神秘人，居然，居然是他？！
她的心一時間悵然的利害……
「卻不想，你的丫鬟說，母后竟把你派去東宮了。我來晚了一步，就錯過了……」
「回宮後，我竟失眠了。我自己都不知是為什麼！宮內宮外那麼多女子，比你美比你好的有的是……我竟獨是對你念念不忘！我閉上眼，滿腦子竟都是你……」
涵玉心下一澀，不由的想到了她和陸重陽的種種……
「也巧，父皇下了旨，讓三哥代為考我們授業功課……我跟著四哥和五哥住進了東宮。」
「沒想到，我那麼快又見到了你……你竟就在啟泰殿書房當值……」
「我很是興奮，想回去找四哥和五哥，讓他們一起幫我來求三哥……」
「誰知，竟讓我遇上了那件事……」
涵玉臉一紅，想起了自己在昏迷中他踢門而入的場景……
「我胡編了一個理由……後來我才知道，四哥也是無意，他只是聽貼身的太監說，你就是有一日在東城接他詩句的姑娘，心生好奇而已……可誰知，你性子那麼烈，還罵他，四哥哪裡受過這樣的氣，才……」
涵玉的臉紅的更利害了。
——「你敢罵我？我本還真沒這個意思，如今也不能便宜了你！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死也不從我。」四無用好像真是這麼說的。
——「那是我胡說的……不過，你日後也不要動不動就尋死，這麼烈的性子，不適合待在宮裡的。」明振飛當時也是這樣勸的。
「若我不喜歡你，為何去編著理由管那閒事？」他定定的望著她，「你難道，一點都不用腦子尋思一下嗎？！」
涵玉心裡一咯登……是啊，一切多麼明顯啊！可她，當時竟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竟一點點也沒有！！
她在想什麼呢！做想什麼……全是陸重陽啊……她一時有些臉紅，只覺得萬分愧疚，喉嚨發緊，只能緩緩的垂下了眼眸。
「我又去了東宮幾回。我發現，你根本不回應我，且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你那一雙眼，只圍著三哥轉……」明振飛乾笑。
涵玉猛的抬起了頭，「我不是……」她想解釋，她是真將太子當主子的！她是在察言觀色！她是在……
「我知道。」明振飛止住了她，「在聽說你被貶到集萃閣後，我就知道了。」
「你竟傻的去求三哥……」他笑的很諷刺，「我事後好一個疑惑，母后那樣的人怎麼會看上了你？」
涵玉臉一紅。不語。正是因為她的傻唄……
「我想，我該忘了你。」他無意的似說著別人的事，「我就整日和四哥五哥一起，東遊西逛，醉生夢死……」
「可是，每次在聽到跟你有關的事時，我的心總是忍不住的顫抖……」
「我這一生，第一次，竟為一個女人食不甘味……」
「我拚命想忘了她，卻怎麼也不能！」
涵玉在一旁聽著，糾結的難受……這感覺太熟悉了，字字句句都直搗她的心窩……她陷入了深深的恍惚之中……
「我為了她，避開三哥，去求五哥……」
「你知道嗎，她們全家原都是必死無疑的！」
「所幸五哥無心這些瑣事，任由著我胡鬧……我將她弟弟從汝陽學堂接了出來，以五哥的名義藏了起來；我誇大了她父親手中的砝碼；我高估了她姐姐的價值；最要命的是，我為了讓她能乾淨的脫離這個遲早要覆滅的家族，我費勁心機將她重新送到三哥的身邊！」
涵玉的心沒命的一抽！她難以置信的瞪向了身邊的男子！
他目光如炬的與她對視著，意正坦蕩。
——「你為他連三哥都敢求，去花廳的膽量都沒有了嗎？」
她當年怎麼就沒去想，這句話裡含了多少的內容其中啊！
——「我需要你辦些事情，事成之後我保你全家性命無憂。」
她怎麼就不去想想，旭王當年為何如此心不在焉，只是應付般說了一句話，連眼神都沒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有事可以去求六殿下的，是六殿下救了我，替咱家說的情，他是好人！二姐，不要冤枉了六殿下！」洞察時事，她竟還不如仲言這個孩子！
她望著他，眼圈一紅，無語哽咽。
「我真沒想到，你是真的看不明白。」他有些自嘲的笑著。
「我也沒想到，你變的似脫胎換骨了一般。」
「你竟自己入了東宮，還安然無恙的活著。又從集萃閣跳到了三哥的身邊做了司筵，據說還跟霍妃之死扯上了什麼聯繫……」
「這一切讓我感覺萬分驚奇，我以為，那個人不是你……」明振飛緩緩的望著她，「終於有一日，我親眼看見了你，竟領著一群宮女在景隴殿外大呼小叫……而三哥，居然什麼也沒說……」
涵玉的臉似被人扇了一掌似的，滿面發燙。
那一日，她喊的正是——「都閉嘴！閉嘴！我才不會給人當小老婆呢！」
「我決定了，要趕緊把你要到身邊……」他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你……還要我繼續往下說嗎？」
「不……我……」涵玉語無倫次，「王爺……」她一時接受不了如此多事實真相，她渾身顫抖著，頭腦幾欲崩潰……
「那天夜裡，你那丫頭來找我，」他笑著加了一把力，「我很開心。生死關頭，你還是想到了我。」
「那是祭天大典啊……連四哥都恭敬的從頭站到底，只有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半路而退……」
「別說了……王爺，求求您……別說了……」涵玉無力的癱軟了身體，她覺得胸口被吞焚的極端痛楚，「王爺……」她哀傷的搖著頭，「是涵玉無知……是涵玉不配……此生，怕是無顏回應您的厚愛了……」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總要如此待她呢……難道，她錯了一次，就要賠上一生嗎……她覺得可悲可笑、天旋地轉……
「為什麼？」他輕輕的扶起了她，「你喜歡三哥？」他的聲音輕的像羽毛的撩撥。
涵玉似被針刺了一般直了起來，「沒有！」她大驚失色的辯解著。
明振飛笑了。
「那就行。」他的嘴角彎著溫暖的弧度，「就跟了我吧……」
涵玉一怔，愣愣的望著他。
「我這次可沒當笑話說。」他溫潤的望著她，無害的揚著眉毛。
她的心裡突然苦澀的利害，「我……」她痛苦的解釋著，「我怕是……我不是您想像中的……我已經……」
「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嗎？」他突然扶住了她，低聲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