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97章
    第94章

    三月初五。萬裡無雲,艷陽高照。

    早朝的大臣們驚愕發現,龍椅上坐的人——竟換了!

    確切的說,是換回去了。

    大周的皇帝陛下,毫無征兆的端坐在丹陛玉階九龍環犀之上,面無表情的望著步入朝堂的兒子和臣子們。當然,他需要不停壓抑著自己那強烈的咳嗽。

    明承乾的太子監國時代,就這樣無聲的結束了。

    諸多儲君臨朝期間政令被一朝廢止,群臣一時大駭。

    深宮內,萬物迎春。

    涵玉所知的,只是皇帝陛下龍體康健,重新臨朝了。還有,靈兒的弟弟方琴揚,沒事了。

    當然,那絕不是她的功勞。

    可憐那扈江濤可能都沒來的及幫忙,龐喜德就被放出來了,連同著一門老幼,無罪開釋。

    當晚,皇帝夜召太子永和殿敘話。

    三月初六,再下御批,太子明承乾“不孝不悌”,一並免其臨朝聽政之責,自省其身。同時,鑒於聖躬違和,治國不濟,旭王明振天加封領璽親王,隨朝輔理政事。

    聖旨一下,舉世皆驚。

    消息很快傳到了坤寧宮,莫皇後在聽過大尚宮莫顏驚慌失色的陳述後,仍在不緊不慢的優雅品茶,“知道了。”她眼皮都沒抬,“也該給承乾個教訓了。”她的嘴角竟在冷笑!

    涵玉驚呆了,外界皆傳這是天子換儲之兆啊!皇後竟這般沉穩的住?!她意欲何為?

    一連數日,坤寧宮內靜謐依舊,波瀾不驚。

    東宮很快傳來了消息,三月初八,太子明承乾宣布閉宮禮佛,且是清修!

    還未等涵玉反映過來,三月初九,尚宮局公告,皇後鳳體欠安!好端端的莫皇後,突然病了!

    接著,懿旨連下,免去六宮主位晨昏定省;免去嬪妃庶子榻前伺候……同時特別提了一句,不必打擾太子清修。

    涵玉有些看不明白了……月光公主遠嫁;二皇子謙王明承天赴夷鉞送親未回;皇後還不讓太子近前?如此,能夠明正言順出入坤寧宮的,只剩下四皇子,那個臭名昭著的“四無用”——平王明振閣了!

    這又是什麼招數?!

    還有那個太子明承乾,據說他不傳三公,不召嬪妃,整日矗在景瀧殿靜心禮佛。

    他哪裡是這樣的人?!

    涵玉心下疑惑的利害!她一時參不透徹,卻更添了知曉的欲望。這深宮寂寥,了無生趣,她拼命將全部的心性和注意全放到了皇後身上,一舉一動都不放過,細細觀來。

    旋渦中心的莫皇後,卻像是真病了。她整日也不出宮門,坤寧宮內到處彌漫著濃濃的草藥味道。皇後染痾,真實的不容置疑。

    三月十一日,尚宮局告之:皇後病中喜靜,免了坤寧宮不當值人等的例行參拜。涵玉一下子傻了眼!她很是尷尬的整日在住處徘徊……皇後所在的正殿成了非傳勿入!她近不了皇後的身!也就是說,她只能在這詭異又令人窒息的氛圍裡干干的等待,讓一個又一個的猜測折磨的她心焦欲狂……她整日只能和靈兒一起,靠描園,剪花打發時光,再就是說著各宮主位的陳年老笑話……

    這一切,讓她越來越心思不寧。

    三月十五,天子萬壽節。聖旨下,禮儀俱免。一切從簡。

    涵玉每日如望夫石般立在回廊,卻只能看到謙王府的趙總管、東宮的張德安再就是那體態微胖的平王明振閣,攜著年方總角的世子明惟詮頻繁入宮。據靈兒聽到的太監傳聞說,那平王世子倒真是個好孩子,病榻盡孝,不洗不修,事事親躬,極盡後輩之孝……一時間眾人刮目,聖心堪慰,皇帝特言,“惟詮至孝。”後面還有一句,“老四竟能養出這樣的兒子……”四無用成功的用兒子博回了不少的名聲,一時間頗占風光。

    太子,卻沉的更深了。

    他似從皇宮和傳聞中隱身了一般,干干淨淨、消失的了無痕跡。涵玉從甚囂塵上的流言中竟嗅不出一絲東宮的味道……她心裡更忐忑了。

    到底要發生什麼事情呢?她在心裡大聲喊著。

    壓在心底的疑團太重,好奇心撩撥的她終於忍不住了。一日傍晚,她尋機在僻靜處攔住了欲離宮的東宮大總管張德安。

    “董姑娘?”張德安沒有防備,嚇了一跳。

    “嗯——”涵玉干干的開了口,卻將准備好的一眾理由頃刻忘到了九霄雲外。

    “……太子殿下……如何?”她一張嘴,竟問出了最真實的話語!

    張德安一愣,下意識的快速四下一望,“殿下……”他輕歎一聲,微微搖頭,“不是,很好……”

    涵玉一滯,頓覺心下一空,周身都僵在當場。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什麼音來,只能怔怔的看著張德安弓著腰擦身而去。

    是夜,涵玉又失眠了。

    太子明承乾的音容笑貌竟在這個暖春的夜裡清晰的浮現出來,清晰的令她無比驚恐……

    ——“好好當你的菩薩吧。”他背過身輕笑。

    ——“過兩天,讓馮嚴帶你去見一個人。”他似無意般閒語。

    ——“高州的荔枝叫妃子笑,登萊的螃蟹難道叫女官哭嗎?”他劍眉一挑,雲淡風輕。

    ——“別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他指著身上的紅痕咬牙切齒。

    ——“日後別再難為馮嚴了,他說不過你……”他強忍著笑意。

    ——“應屬於你的恩典,本宮記得。你……現在還是那個希望嗎?”他語出驚人。

    ——“你還有時間,想好了再告訴本宮吧。”他言有深意。

    ——“沒想到,你還頗有曹子建之風呢……”他的眼睛彎了弧度。

    ——“你知道什麼叫御賞?就是把皇帝的女人賞給你!”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她胸口一窒,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有你我怕什麼?這麼令我放心……”他竟出手試探她。

    她翻過身去!

    ——“你賭對了,本宮是不捨得殺你。本宮是有那麼點喜歡你……”他凶狠的瞪著她。

    她再翻了回來!

    ——“明日祭天……不行……日後再給你補上……”他笑的很邪褻。

    她沉重的吐了口氣,索性直直的躺了!

    ——“本宮還是喜歡在水裡的你……”他的手指熟練的撩撥進來……

    “啊——”她面紅耳赤的坐起身來,驚恐的叫出聲來!

    她怎麼記得如此清晰!怎麼可以!她拼命地搖著自己的頭。

    他要殺她!他要殺她的父親和姐姐!為了那個該死的藏寶圖,他至今還扣著仲言!他不許她尋死,不許她逃跑,他拿她當魚餌,他還……那個她……

    她頭腦一滯,想不下去了。

    窗外不合時宜的傳來幾聲貓叫,一聲長一聲短,在寂靜的春夜裡撩撥的人愈加心煩意亂。

    “他要殺我的……他要殺我的……”她紅著臉一遍一遍重復著,拼命鞏固著自己搖搖欲墜的可憐信念。

    ——“在本宮身邊,就讓你這麼痛苦嗎?”

    ——“本宮知道你想要什麼,而且,只有本宮才能給的了……”

    不要……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說,該怎麼辦呢……”他輕輕的歎息。

    ——“那,只能用自己的女人了……”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明庭香飄了上來……

    那一次次猛烈襲擊的痛楚,那一場場肆意宣洩的快感……帶著濃重情欲的回憶瘋狂的拍打著她的心扉——她簡直要崩潰了!她的身體竟在劇烈的起伏著,她的心竟跳動的如此利害!

    自己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

    ——“你究竟該不該出現在那日的早典之上……我聰明伶俐的董尚儀!”

    ——“你若敢尋死,本宮會找到所有和你有關的人,讓他們死的更慘!”

    他的言語、他的面孔,竟都失了凶狠和冷酷……

    ——“本宮這些兄弟,哪一個是省油的燈!”他迎風感慨。

    ——“我就怕這樣,還是這樣……”他無力悲歎。

    ——“殿下……不是,很好……”張德安的話語言猶在耳。

    涵玉狠狠地打了個哆嗦。

    自己是在擔心他嗎?!竟是在擔心他!擔心他的處境……擔心他這個人……擔心他的壯志未酬……擔心他……

    ——“本宮再考慮考慮……”

    ——“君子棄瑕以拔才,壯士斷腕以全質!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你別說了……讓我靜一靜。”

    ——“有婦人之仁,而無丈夫之決!殿下……仁義豈能開國!”

    她的腦海中,竟浮現出太子與馮嚴石宮之中的言語交鋒……那一日,她親眼看到,喧囂過後異常疲憊的他,緊閉的眼角外竟墜著一滴晶瑩閃光的淚珠!

    這一瞬,她的心似被記憶燙傷了一般,猛然一陣抽楚。

    你就此沉淪了嗎?她雙手合十,默默念著,不要啊……太子殿下……你會是一個好皇帝的,堅持下來,堅持下來啊……

    三月十六日。

    大清早,大尚宮莫顏竟親自來到了涵玉的住處。

    當然,無事人家斷不會屈尊來訪,她給涵玉帶來了一項光榮又風光的差事——三月十七,旭王生辰。讓涵玉代表坤寧宮去旭王府送賀禮去。

    涵玉穩定了下失眠心悸至今還在眩暈發昏的腦袋,結結巴巴的開了口,“大人……為……為什麼是我?”

    送賀禮?她一聽這三個字就條件反射般的哆嗦……神啊,還碰巧是那個旭王府……要知道,各位,它一年前還叫“汝陽王府”呢……

    上次去汝陽王府給林若熙送生辰禮的遭遇回憶起來,簡直就是一輩子的魔夜夢魘,她想想頭皮都發麻,“尚宮大人……”涵玉鼓足了勇氣,覺得自己不能像以往那樣傻的任人擺布了,“屬下可不可以不去啊?”她滿臉帶笑的輕聲抗議著,“屬下畢竟還是東宮的人……旭王爺那裡……實在是……名不正……”

    莫顏很溫柔的笑了,這個天下女官之首、皇宮正印大尚宮和東宮那位許婷比,出手使的明顯是兩路招式,她竟轉悠了幾步,自己在涵玉房內的圓椅上落了座,出言不緊不慢,溫柔入耳,“董姑娘,那你幫我想想,該派誰去呢?”她一邊笑著,一邊微微皺起了眉頭。

    涵玉一愣,莫顏的這種態度讓她伸出的犄角一下撲了個空。她干干的張著嘴,腦海中兵來將擋的套路全部失了靈。

    “明日是旭王爺生辰,”莫顏似在自言自語,“陛下竟讓娘娘送些東西,以示慶賀。”

    涵玉這才明白過來。這事情越制了……哪裡有番王慶生,正宮皇後表賀的?

    “你是沒有名分,本官知道。”莫顏和顏悅色的繼續說著,“但你說,這事合適派誰去呢?以示隆重——六尚女官?可祖宗的規矩只能是當朝太子整十生辰時,方由皇後派出,正服為賀。那旭王爺既不是生逢數十,又畢竟只是個庶子……”她笑著搖頭,“可眼下,陛下有了特旨,娘娘和本官都很犯愁……既然六尚不可,那就,派普通女官或是宮女去?”她笑著,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涵玉,“可是,本官私下認為,那樣的話,還不如不派……”

    涵玉站在一旁,沉默。莫尚宮說的不錯,要是派個小女官或是宮女去,簡直就是在罵人……這樣一來,能派出去的……她一個激靈,突然明白過來了!當年在東宮,霍妃為什麼能讓她去給林若熙送賀禮!

    正是托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福啊!再沒有比她更合適去送禮的了——收禮的人啊,你眼下再風光,終還是和她一樣,“名不正”,不上台面,沒有名分啊!涵玉似突然被人拍了兩掌,兩頰通紅。

    “娘娘說,你是個聰明人,能明白她的心思。”莫顏適時的提點了幾句,“要知道,陛下的旨意,娘娘向來是重視的緊的……”

    涵玉氣一瀉,硬挺著的腰身瞬間也軟了下來,她無奈的退步施禮,“奴才願為娘娘分憂,特請尚宮大人求懿旨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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