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歌行 第83章
    第82章

    「起吧。」明承乾沒什麼廢話,他走至書案,翻看著涵玉擺在最左的一疊奏章。

    「有無特別的?」面對著朝政,他的眉頭似總是打不開。

    「回殿下的話,只是贛南蝗災的折子有些急……」涵玉望著他冷俊的側臉,一時間竟有了種從未有過的顫抖感覺,她的心不知怎麼有些飄浮的晃蕩,晃的她險些都站不太穩……

    「哦。」他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

    司禮監的太監變聰明了,一直在一旁舉著牌子,也不說話。

    明承乾一轉身,餘光掃到了那些名號。

    涵玉心裡突然有些怪異,她竟有些期待,太子會說那句,政務太多,不叫了……

    「去張良媛哪兒吧。」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

    「領旨!」「漱玉軒張良媛接駕——」「漱玉軒張良媛接駕——」太監們欣喜滑長的聲音傳響在大殿內外。

    「這兒交給你了,」太子舒了口氣,輕鬆的將奏折一撂。

    涵玉一時有些發愣,竟忘了施禮。

    「哎?你今兒怎麼了?!」太子擰著眉頭回過了身來。

    涵玉一個哆嗦回了神,她趕緊綻放出一個笑臉,「奴才遵旨!奴才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一去,熱鬧也離去了。

    涵玉緊了緊身上的棉裝,撥亮了巨大的宮燭。

    她今天是怎麼了……她強行平復著自己那顆仍在顫動的心……

    看來,是寂寞使人瘋狂……她苦笑著,自己是真瘋了啊,剛才居然想從這個男人身上尋求一絲安慰……瘋了,真是瘋了……她不由的笑出聲來。

    十三日,那明振飛居然又來了。

    他拿了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有事沒事的跟涵玉打著哈哈。

    涵玉心裡煩這閒人,她著實是有些忍受不住了,干陪著笑問向他,「六殿下,這暗衛……整日裡都有什麼忙事啊?」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陸重陽和錢行暗地裡取笑他為「傀儡六」,自己這不是明擺著戳到他的痛處了嗎!

    明振飛的表情閃過一瞬的尷尬,笑容微微凝固在臉上。

    「奴才該死!!」涵玉趕緊接上了口。

    這一句一出,她更後悔了!

    果然,明振飛驚訝的瞪向了她,那目光像審視一個欽犯。

    「你該死什麼?」他問的很認真,「你知道什麼?」

    涵玉尷尬的一笑,「咳,這當奴才的,再不會察言觀色……」她乾笑著掩飾心中的慌亂,「適才看殿下您的臉色不好,定是奴才提到了不順心的事……」

    明振飛若有所思的沉思著,半晌無語。

    「你說……」他欲言又止,「若是有一天突然什麼都沒有了……和平民百姓一般……」

    涵玉詫異的抬眼望他。

    明振飛自己先笑了,「玩笑,玩笑。」他打趣著自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別害怕。」

    涵玉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殿下真是玩笑,奴才害怕什麼……」他說的跟她有什麼關係?

    明振飛玩笑般的咧開了嘴,「怕你一旦跟著我受不了啊。」他說的很是戲謔。

    涵玉應景笑了,她也咧開了嘴,「殿下您是拿我開心吧,奴才哪裡配的上天黃貴胄……」她趕緊想岔開這個話題,「京裡的千金小姐……」

    「五哥也只是找了個知府的女兒,」明振飛望著窗外,輕聲嘀咕著,「自己高興就是,誰管我……」

    涵玉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說話也帶些蕭索味道。她不想再跟他互相開著這種玩笑話,趕緊尋話題岔開這份尷尬,

    「殿下的府邸收拾好了吧……」她小心翼翼的開了口。

    「隨便他們,」明振飛心不在焉,「還不知我能不能住呢……弄好了別便宜了別人。」他玩笑依舊。

    涵玉訕笑,心想這位爺腦子最近是不是有點問題。

    「走了。」他終於起了身。

    涵玉跟在他身後,一直將他送到殿外的迴廊。

    「殿下慢走。」一陣冷風吹過,涵玉哆嗦著繃緊了單薄的身體。

    「有事,派人來找我。」明振飛背著手留話。

    涵玉有些苦笑,她突然膽從心生——「我若有事,您一定能來?」她輕輕的在他身後低笑著。

    「當——然。」他竟聽到了,回頭笑的如春風拂面,「不信你可以試試啊。」後一句又轉成了戲謔之音,他哈哈的揚長而去。

    是夜,太子回來的依舊很晚。不知怎麼了,涵玉覺得他這一陣子突然清瘦了不少,她在心裡暗自嘀咕著,監國就這麼累,要是當了皇帝,還不得成一把骨頭……可是,也沒見當今陛下操心成這樣啊……

    明承乾走到案台前,捧起了尚食局加獻的供粥。

    「殿下,急要件只有大理寺的幾份密件……」涵玉趕緊將要務呈上,「奴才未拆,未寫條陳……」

    太子將粥一放,面無表情的撕開了黃封。掃了一遍,他的眉頭就微微皺起來了。司禮監的太監知趣的向後一縮,將身子隱藏在太子平視的視線之外。

    「那個……」太子還是瞧見了他,「今天不叫了。都退吧。」他揮手將一圍人撤下。

    涵玉知趣的矗在當地,她知道,這個「都」,不包括她。

    「本宮今日很累……」明承乾靠在椅背上,將奏折向涵玉方向一扔,「我說,你寫。」

    涵玉瞪大了眼,天啊,自己難道在夢中嗎!

    「怎麼?」明承乾有些諷刺的望向了她,「別說你這麼些日子都沒摹仿明白本宮的字跡……」

    涵玉面色一紅,她確實閒極無聊時臨摹過太子的字體,可這……聽著怎麼有些居心叵測的味道呢……她真不是為了什麼啊!她就是無聊而為啊!

    「殿下……奴才不是……」她支吾著開了口,皇家的人疑心重,她哪能不惶恐?!

    「寫。」明承乾簡練而不容置疑的開了口,「鄒福喜一黨,其行奸詭,其心可誅,其朋黨諸如戶部侍郎孫世成等,著錦衣衛下北鎮撫司嚴加……」

    涵玉心一抖,停在當場。

    戶部侍郎孫世成……這不是孫雲驊的父親嗎……

    「怎麼了?」太子用眼瞥著涵玉的神情,「你最近怪異的很啊,膽子越來越小了?」他換了很是嘲弄的口氣,「打個雷能怕成那樣……怎麼,又狠不下心寫這樣的字了?」

    涵玉很是尷尬,她趕緊放下了筆,「撲通」跪到了地上。

    「怎麼回事?」太子永遠沒有廢話。

    「奴才……」涵玉心想,撒謊也沒時間編排了,她一咬牙,叩了個頭,「奴才在窘迫時,曾受過孫侍郎公子的車費資助……今日一聽,顧而有所觸動,奴才不敢欺君,奴才萬死!」

    太子竟在上面笑出聲了,半晌也沒有說話。

    涵玉跪在地上,隱約有些後悔,自己也太控制不住情緒了,這麼簡單就表現在舉動上……不過,想起那溫文儒雅的孫公子,她又釋然了。他是陸重陽朋友中唯一一個不用蔑視目光注視自己的人;是唯一一個肯用心幫助自己並且傾聽自己的人……她垂下眼眸,不僅想起自己和陸重陽第一次在東城見面的情景。陸重陽將自己撇在了大街上,還是孫雲驊熱情護送自己上的車,還陪著自己聊天打發等車的時間……

    ——「他……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自己曾如此天真的問過他陸重陽的事……

    他那時的笑容她至今都忘記不了,像瞧一件稀罕物一般溫潤的望著自己,眼睛像閃著星光的月牙,這表情太豐富了,讓她有些無所適從,甚至她還感覺到,還有些許濕熱的味道含在裡面……現在,她明白了,如果今日也有一個人也問出那樣的話,她也會那樣笑的。

    那時的自己,真是純的可愛,可憐,可悲啊……

    「你為什麼每次都那麼的……」太子終於笑著開了口,「好,」他點著頭,「詔書該怎麼還是寫怎麼寫,明日你拿著我的牌子去趟北鎮撫司……」

    涵玉驚愕的抬起了頭,正對上了太子玩意十足的目光,「你去見孫世成本人,告訴他你今日對本宮說的話。就說本宮准了,將他改判流放。不過,本宮的恩典可不想送給一個死人。記下了嗎?」

    涵玉目瞪口呆,她沒要求什麼啊?!這……

    「繼續吧。」太子又肅穆如常。

    十四日,涵玉一頭霧水的拿著太子的玉牌再次光臨了錦衣衛北鎮撫司。

    這次,並沒有事先通知,涵玉只挑了嘴緊的吳德遠跟著,坐著太子的便轎晃到了這血腥之地。

    守門的錦衣衛見了明黃流蘇的小轎有些愣神,在涵玉出示了太子的玉牌後一溜小跑的將提督楊聞遠、副提督扈江濤叫了出來。

    涵玉只能和扈江濤交換個笑臉,便直接下詔獄見到了孫世成。她屏退了所有人,將太子的玉牌送給了這位戶部侍郎。

    「我……我曾在窘迫時受過令公子的恩惠,太子殿下口諭……他將您改為流放……」涵玉面對著血肉模糊的人實在是說不流利,「殿下說了,他的恩惠不想送給一個死人……」

    在孫侍郎大聲的痛哭嗷嚎中,涵玉飛快的逃離了如人間修羅場般的詔獄。

    「真是難為你了。」扈江濤俊朗燦爛的笑容晃入了涵玉眼簾,「喝杯茶壓壓吧。」

    涵玉哪裡喝的下去,她難受的笑著,「算了吧……」她強行壓抑著想嘔吐的感覺。

    「你……越來越利害了啊,」扈江濤取笑著涵玉,「真是恭喜!看來日後還得仰仗您多關照啊。」他端正抱拳。

    涵玉苦笑,「若是有一天我也到了這裡,還求您下手狠些,一下送我歸西,拜託了!」她也拱手作揖。

    扈江濤大笑著將涵玉送了出來。

    「對了,」涵玉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狡譎的問向了他,「若是有一日我出了事情,你會不會來救我?」

    扈江濤的臉色瞬間變的驚愕,「你怎麼了?」他緊盯著涵玉,「怎麼今天說的話都這麼奇怪……」

    涵玉笑了,「沒怎麼啊,就是問問。」她低下了頭,「別認真成這樣。」

    扈江濤掀開了轎簾,「小心一些……」不知怎麼,涵玉覺得他的笑容和以往不太一樣了,她笑著點頭,轎子起身了。

    自己保重吧……涵玉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夜裡,涵玉向太子稟報了白日的情況。

    太子眼皮都沒抬,不知從哪兒發出了個「恩」的聲音。

    「對啊,老六最近來的挺勤啊,」太子突然冒出了一句,「他沒打聽什麼事吧?」

    涵玉心裡一抽,嘴都有些結巴,「是,殿下,六殿下……他好像說,」她趕緊理順了思路,「他要去送親?奴才也聽不明白,也不敢亂問……」涵玉心虛的垂下了腦袋。

    「噢。」太子繼續翻著奏折。

    涵玉的手心已經讓冷汗浸濕了,她偷偷的在案台下裙子上擦拭了兩把,才翻開了新的一頁。

    還是專心寫條陳吧,她定了定神,心無旁騖的開始動筆了。

    一本本奏折從一邊轉移到了另一邊。因為太子的存在,殿內被太監們燒的暖意十足,寫完一疊,涵玉舒緩了一下手腕,還是習慣性的用嘴輕輕的在併攏的手指上哈了一口氣。

    「夫……」一聲從鼻腔發出的輕笑毫無預期的飄了過來。

    涵玉嚇了一跳,猛的抬起了頭。

    太子不知何時換了身姿,他舒服的斜倚在龍椅上,歪著頭正好直直的注視著自己……

    她的臉騰的紅了,睫毛趕緊垂了下來,他看了多久了……自己竟一點都不知道……

    「過來。」太子的嘴角彎著很柔和的弧度。

    涵玉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強行添了幾分精神,才陪著笑謙順的垂手前行。

    「還真是涼……」他溫熱的手掌握住了她微透涼意的手指,一用力,竟將她就勢拽倒在自己的身上。

    涵玉的腦子忽的一片空白,她坐在太子的腿上,覺得自己全身都繃的像一張拉滿的弓。

    「又不是第一次承恩……」他含笑吻向了她的玉頸,聲音輕的如彼岸飄渺的歌聲,「你緊張什麼……」

    涵玉只覺得頭腦僵硬的利害,一股熱氣頂了上來,盤旋在臉頰耳邊,可她的手腳卻還是冰涼冰涼的,甚至可以輕微打著冷顫……

    他的手輕鬆將她外面棉裝撩開,熟練的自她單薄的絲綢小衣探入,絲絲的冷氣伴著溫暖而有力的揉磨一起襲擊著她裸露的肌膚,她忍不住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本宮還是喜歡在水裡的你……」他喘息著扯開了她的衛裙,蠱惑的手指輕輕的撩撥著那一處柔密……

    紅燭在獨自燃燒著。

    涵玉自黑暗中顫抖的走出,覺得心裡空的利害……

    空,空,空,空,

    還是空。

    愈激烈愈空虛。彷彿自己就是一具軀殼……她忘記了自己,也不想記憶起自己是誰,她甚至想,就只有這瞬間,然後就死去……

    他將她當做了什麼,她又何嘗不是……

    兩行淚自臉龐滑落。好熱……

    還能麻醉自己多久……她蹲坐了下來,環住了自己單薄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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