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最好的棋子,就要享受最好的待遇……」皇后笑的很有深意,「今天,哀家算正式承認你了。」
涵玉心裡一咯登,這一肚子彎彎腸子的主子又要幹什麼啊……
「哀家對自己的人,向來是大方的出名……」她珠翠搖曳的回了鳳座,「李德海!」她低聲喚著。
李德海快速的閃進殿中,順目躬身,「老奴在。」
「把人帶進來吧。」
涵玉一愣,不自覺的回頭望向了殿門。
一位纖細的少年遠遠走了過來。
「仲——言!」她叫了起來!
姐弟二人劫後重逢,免不了一番抱頭痛哭。
「哀家給董少爺在京城安排了住處,」皇后很滿足於自己澤被萬民的成就,「放心,不是同你那伯父在一起的……」
涵玉呆滯在當地。她望著仲言,仲言輕輕的點著頭。
「幾日後的秋闈****,皇后娘娘讓老奴給令弟報上名了。」李德海瞇著眼插了話,「娘娘說了,這董少爺啊說不定是個進士、同進士的料子,這董司筵日後也算有個看的過去的娘家了……」
涵玉聞言恍如隔世,這莫皇后真是厲害……她竟直接擊中了自己的心底最虛弱的地方!涵玉趕緊跪前幾步,一個頭使勁的磕了下去!「皇后娘娘對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
「好了好了,」皇后笑著打斷了她,「哀家用不著你粉身碎骨。」
「眼下就有這麼一件事……」她笑的很蠱惑人心,「需要你替哀家問個明白。」
李德海將仲言悄悄帶了下去。
涵玉如臨大敵,「娘娘儘管吩咐,奴才必定竭盡全力!」話音剛落,她看到自己的一滴汗珠吧嗒落到了金磚之上。
皇后微笑的朝著涵玉招手,「來,你俯耳過來……」
涵玉移動著自己變的麻木的雙腿,強迫自己保持鎮靜,跪到了皇后腳下。
「今天晚上……」皇后口中酥麻的氣息如靈蛇吐信般讓涵玉一陣又一陣的哆嗦。
「這……」涵玉聽完了任務的大概,震驚又為難。
「拿著這個,」皇后從袖中取出一粒紅丸,出言簡短有力,「它會幫你……切記,他說出的話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涵玉一頭冷汗,聲音都有些顫抖,「奴才怕……」
「怎麼?」莫皇后一陣冷笑,「你王妃敢殺,皇后敢騙,別告訴哀家,這點小事就沒膽子干了?」
涵玉大驚失色,頓首不止,「奴才不敢!奴才遵旨!」
「今天晚上,務必將確切消息傳到坤寧宮。」莫皇后恢復了冰冷高傲的神色,「超過明日天亮,你就按規矩飛仙吧!」
涵玉在晚飯前回到了景瀧殿。
小順子和翠雲翠墨不知在說著什麼,三人嬉笑追打不止。
「怎麼這麼沒規矩!」涵玉喝住了他們,「都什麼時辰了,太子殿下看到了怎麼辦?!」
「殿下現在還在北苑獵場呢,幾位王爺和眾位皇子殿下都在。」小順子笑著,「肯定回不來!」
涵玉擰緊了眉頭,「北苑獵場?」她很難想像,明承乾會主動召集這樣的聚會?!這太子爺最近是怎麼了?這莫皇后的疑慮還真不是空穴來風,涵玉也有點反思了,他真是變了啊!以前那個太子絕不可能連開幾天的賞宴,將全京城達官貴人家攪了個遍;更不可能召集一群皇親去什麼皇家獵場,她從來就沒見過他騎馬的樣子!他從前應該是什麼樣呢?涵玉回想著……只會在啟泰殿裡陰鬱的站著吧,或提筆揮毫,或枯坐沉思……
戌末,景瀧殿才迎來了飛奔通報的小太監。
「太子殿下回來了!」
景瀧殿一眾人趕緊打起了精神,候到了門外。
明承乾看似有些嚴肅,帶著些微醉的酒意,也沒讓人攙扶,「揀些好的給母后、貴妃及宮裡尊位主子們送去,其他的,在東宮裡賞下吧。」
「你們就不用跟著了,退下吧。」
他大步跨進了自己的寢殿,沒等宮人行完禮,將外披自行脫下,直接就往腦後一扔,涵玉趕緊快步接了起來,剛想跟過去,卻被一司禮監的宦官抓住了袖子,「司筵去問問,是傳娘娘來還是殿下駕臨後宮?」
涵玉在心裡罵他陰險,但嘴上還是忍耐些少得罪人吧,她做了驚訝的神情,「呦!這麼重要的事,公公剛才怎麼能忘了呢!這可怎麼辦?殿下那,誰敢越位開口啊!」
那宦官見她不上套,只得擠出一臉苦像,「那……總不能讓咱家在外面等上一夜吧……咱家的賤軀不要緊,殿下惱怒起來……司筵就當可憐可憐咱家吧……」
涵玉在心裡笑他,臉上還是著急的很,「這樣吧公公,」她忘著外邊黢黑的天色,「這個時辰了……若是殿下有侍寢的傳詔,我找人替你頂班,明日天亮後再告之記檔,如何?」
那太監換了付千恩萬謝的表情,「咱家欠司筵這份人情,來日必還……」
涵玉謹慎的溜進了內殿,見石宮的門開著。
她突然有些哆嗦,心也亂跳了起來。
一切都似安排好了一般,她顫抖的扶了扶自己的髮束,那東西還在……
掀起紗縵,一股熱氣撲面襲來,初秋的寒意一掃而去。涵玉換了束衣,查了一下桌上的備品,碧澗明月、熏香、醒酒丸、助眠丸都有。她定了定神,向軟塌上的明承乾走去。
她換下了正在按肩的翠墨,翠墨抽手去備茶上來。
太子呷了一口,突然整個噴了出來,「這茶什麼怪味!」他有些惱怒。
翠墨嚇的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涵玉心裡一動,趕緊接上了口,「殿下息怒,聽太監們說,殿下在獵場剛食了鹿肉,這茶一時變味也是難免,味道要比平時濃些才品的出香來……奴才再給您備去……」她飛快的去了圓桌,一陣忙活後,重新捧上了一套茶器,「奴才斗膽加了醒酒丸,殿下嘗嘗這次如何……」
明承乾皺著眉頭,捏起茶杯喝了一口,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涵玉偷偷瞥著他的神色,汗都下來了,「奴才該死……奴才這就去換……」她轉身欲走。
咕咚,太子皺眉嚥了下去。
「還是上清水來吧。」他閉目斜靠了下去。
涵玉滿懷心思的瞧著也在忙活的翠墨和翠染。如何能……她暗自盤算著。
「張良媛和王承徽還住在漱玉軒吧,」明承乾睜開眼,突然間問了這麼句。
涵玉一愣,不知太子所言為何,只能照常回答,「回殿下的話,是……」
「哦,」太子支起了身子,「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殿下的話,快亥時了……」她繃直了神經。
「那……」明承乾起了身,「去……」
「殿下!」涵玉叫著打斷了他!
石宮裡一片寂靜!
太子驚訝的望著她,翠墨和翠染嚇的臉都白了。
涵玉強擠出了一個笑,跪到了太子腳下,「奴才死罪……只是……只是……」
明承乾很是疑惑,「你今天怎麼了?」他回身坐回了軟塌,「有話快說!」
涵玉嚥了口吐沫,乾笑著開了口,「殿下還記得去年在啟泰殿,您將奴才賜到集萃閣前的那一天嗎……」她說的亂七八糟。
明承乾擰著眉頭,「你想說什麼?!」他好像沒什麼耐心。
涵玉無奈,只得用手比畫著,「那個……那個變色的東西……奴才昨日在東城又見著了……」
太子的神情慢慢——由煩悶舒展成了極度的震驚!
他那漆黑的瞳孔都似被冰凍般的一陣收縮,「你——你說什麼?!」他將身子弓了起來,像一隻隨時捕獵的豹子。
涵玉有些害怕,可是話已出口,斷沒有嚥回去的可能,她壯著膽子,「奴才真的見著了……還聽錦衣衛說那東西是邪門東西……」
「你們退下!」太子喝退了在一旁伺候的翠墨、翠染。
石宮的門沉重的關上了。
「快說。」明承乾的語氣冰冷的很,「一點都別給本宮漏下!」
涵玉心裡悲歎,這麼晚他去找什麼嬪妃啊,弄的自己措手不及,情急之中脫口找了這麼個理由留下他……
「這……」她極力的想將話說的真實些,她不能帶出零星半點從皇后和扈江濤那裡知曉的消息,她拚命的搜刮著自己當年的印象,「奴才去東城給新太子妃……」
「說重點!」明承乾乾脆不給她拖延考慮的時間。
涵玉一哆嗦,心裡一橫,不知道怎麼說就描述現場得了,安全要緊,「奴才在東城河邊看見一個人……失手掉了個包裹,骨碌出來一個石頭,奴才一看,眼熟?後來錦衣衛來了,說要連夜送給岳大人,還補充說這東西不能讓女人碰……奴才突然想起了去年在前殿的事,那石頭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心下著急不知該不該說給殿下聽……」
明承乾揮手打斷了她的講話,從牙縫擠出幾個字,「叫,馮嚴過來。」
涵玉臉色一白,視線正對上了太子盛怒陰冷的雙眸,她打了個寒戰,一點也不敢停頓,「是!殿下!奴才馬上去傳!」
這次,太子沒讓她留在石宮。讓她更加堅定了事情的嚴重性。
許久,馮嚴陰著臉出來了。涵玉定了定神,閃身入了石宮,伸手將石門機關搬下。
「殿下,」她捧著一件披風進了紗縵,輕輕的在軟榻上閉目養神的明承乾耳邊稟報著,「奴才請旨:宮門下鑰,殿下是否特旨駕臨漱玉軒……」
明承乾煩悶的擺手示意,也不說話。
石宮瞬間靜下來了。
涵玉竟突然有些膽怯,她在地上跪了很長時間,才徹底穩定了自己的呼吸,她慢慢的提裙立了起來,明承乾躺在那裡,眉頭輕擰在一起,似睡過去一般。
涵玉咬著幹幹的嘴唇,悄悄的轉到了太子的身後,兩隻纖纖玉手穿過了綾羅綢緞的間隙,輕輕的停在了他的肩膀。
一下又一下,若有若無的力氣,停停走走的拿捏,按的明承乾慢慢舒展開了表情。「吁——」他長呼一口氣,有些舒服的放軟了身體。涵玉盯著他的表情,將手一點一點向兩臂延伸開來,他沒有異議,享受著她溫情細微的服侍。一朵緋紅逐漸蔓上了他的臉頰,涵玉嚥了口吐沫,一狠心,將手輕輕抽到了他的胸膛。很快,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猛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
一切都按計劃完成了……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涵玉支起了疲憊的身子,從髮束中捏出一根銀針。她的手顫抖的利害,「殿下……我絲毫沒有害你的心……」她輕聲懺悔著,「只是娘娘想知道石頭的事情……逼的太急……只好得罪了……」她將手自太子後背摸下,輕輕的將銀針刺入了神道穴中。
太子一動未動。
「承乾……明承乾……」她慢慢擰著銀針,聲音虛幻的厲害,「你在做夢呢……好長的夢啊……你怎麼躺在軟榻上就睡著了呢……宮女會把你送回寢宮的……」
太子沒什麼反應。
「我現在問你……你要說實話……」涵玉的額頭滲出了密密的汗珠,「將褐蠱石送給陛下……是你的主意的嗎……」
第二日。
涵玉昏沉沉的起了身,有些心思不寧。羅琴替她去了景瀧殿,還不知情況如何。
她難以平復起伏的情緒,起了身,向瓴所外走去。
遠遠的,羅琴走了回來,神色沒什麼異樣。涵玉的心先放了一大半。
「怎麼樣?」涵玉笑著開了口。
「沒事,」羅琴咧著嘴,「殿下聽說是宮女們將他抬回去的,有些恍惚呢。」
「那……殿下,」涵玉支吾的問道,「沒怪我不當值吧……」
「沒有。」羅琴回答的很乾脆,「殿下什麼也沒說,直接去前殿了。你就放心吧!」
涵玉鬆了口氣,心底裡卻不知怎麼突然有絲怪異的感覺。
昨夜會不會有破綻呢,她仔細的回憶著……
應該沒有啊……這可是皇后的規劃啊!她的心被短暫的安撫了。
對了,該和敏兒說說仲言的事情了,涵玉告別了羅琴,琢磨個理由,向宮外走去。
還沒出甬道,就望見一個小太監灰頭土臉的自顧向前走著,若不是涵玉早有防備,幾乎徑直被他撞上!
「哎!」涵玉叫了起來,「怎麼走路的!若撞了主子還要命不要啊!」
那小太監哆嗦一下回過了神,忙抬起頭道謝不表。
「小——通子?」涵玉不禁笑了起來,還真是冤家路窄啊,「怎麼,百事不通了?」她取笑他道。
「司筵大人啊」小通子苦著臉,「唉!」他長歎一聲,「算我倒霉,這一年的月銀……沒了!」
涵玉一愣,向啟泰殿方向望了望,皺著眉毛,「什麼事兒這麼嚴重啊!張總管不是一直挺關照你嗎!」
「我……」小通子拍著大腿,「就是倒霉!我照例去給太子殿下遞筆墨,誰想到殿下手心竟有傷啊!他老人家握筆一皺眉頭,這張總管的臉就變了!再一瞧殿下手心,總管一巴掌就給我扇到地上!若不是小的平日裡混的還好,現在早沒命了!」
涵玉有些奇怪,這太子手心怎會有傷?昨夜那時候還沒有呢……難道又是她幹的?!涵玉白了臉!……不會啊?她仔細想了一遍,絕對不可能!有過上次的教訓,自己哪敢……
「你事先沒好好查筆嗎?」她追問道。
「冤啊!」小通子又拍起了大腿,「我比叢大人當年都冤啊!那筆是象牙做的!哪能有半個刺啊……」
涵玉也想不通了,她歎了口,同情的望著小通子,「做奴才的,就這樣的命。」她從袖口掏出一張銀票,偷偷的塞到他手中,「我知道,你的負擔不輕,這個,你先拿著吧。」
小通子一愣,呆在當場。
「你過意不去,就把我當個姐姐吧。」涵玉淡笑著,「不過,日後你這大嘴巴,可不許再說我的混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