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約,夏至 第42章 給生活一點勇氣(上) (1)
    因為有這樣的家庭所以他才會拒絕接受父親的安排,也正因為有這樣的經歷所以他才會與那些紈褲子弟有所不同。

    窗外的雪已經停了,只有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子照進來,夏冬坐在沙發上抽出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康浩楠濃密的頭髮,而他卻靜靜伏在她的腿上。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夏冬看著月光平靜地問。

    「看到你的時候經常會讓我想起母親,」他側著頭看著窗外:「明知你們是不一樣的性格,可卻總是不自主地將你們聯繫在一起。還記得你來明誠的第一年嗎?那個冬天也和現在的一樣,既長又寒冷。」

    她怎麼不會不記得,就算記憶無數次強迫她遺忘,那段回憶卻像長了根一樣盤踞在她的心裡。那個夜裡她走了平生最長的路,等待了平生最久的時間,可是得到的卻是平生最失望的答案。長久以來她都在勸說自己,那並不是傷心,只是失望,在看到何意軒另尋新歡時的一種屬於女性的虛榮的破滅。

    「你愛過他。」康浩楠平靜地道:「夏冬,你愛過何意軒是不是?」

    彷彿被什麼刺到一般,夏冬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可很快卻被康浩楠握住,他的手乾燥而溫暖,彷彿能撫平一切的不安。

    「浩楠,提這些做什麼。」夏冬勉強笑了笑:「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不要迴避,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愛過他,是不是?」

    黑暗裡她的呼吸急促起來:「為什麼還要問?我已經說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與我無關。」

    「承認這一點真的有這麼難嗎?看著我,為什麼你不敢面對?為什麼你不敢再愛,為什麼你不敢說出你的真心話?」康浩楠扶著她的肩膀:「你也知道治療傷痛的方式只有一個,逃避永遠也不會走出他帶來的陰影。」

    「不要逼我!」夏冬猛地掙脫他的手臂站起身:「浩楠,不要逼我,求你。」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已有控制不住的顫抖。

    「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晚上,我跟了你近兩個小時,看著你在風雪裡走,看著你等了他一整夜,夏冬,不要逃避,你曾經愛過他,只不過他帶給你的是失望,所以你重新將自己封閉起來,安慰自己幸好不曾愛過他,一直欺騙自己罷了,你……」

    「閉嘴!」夏冬大聲道:「不要說了,我不聽。」

    「為什麼逃避?」康浩楠並不放過她:「承認曾經的感情真的這麼難嗎?」

    「啪」,黑暗裡響起清脆的耳光聲,夏冬的手從康浩楠的耳邊劃過,還停留在空中。

    「不要說了……」她的聲音略帶沙啞:「你要我承認什麼?是曾經的傷心還是作為一個女人的失敗?不論是哪個,我都不會。」

    康浩楠深深看著她:「我不願逼你,可是你告訴我,逃避現實究竟能走多遠?這些年你不去愛,也不敢愛,生活真的幸福嗎?」

    「我幸不幸福你不是看到了嗎?」夏冬無奈地苦笑。

    「夏冬,」康浩楠低聲叫著她的名字,自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身體,伏在耳邊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我愛你,從很久以前,在你跟蹤何意軒的那個夜晚就愛上了你。那天我跟在你的身後,看著你彷彿就像看到了當年絕望的母親,曾經我失去了保護她的機會,可是現在,我不想再失去。我看著你一步步走到今天,你的全部傷痛和心酸我都看得到,當你愛著他的時候他沒有珍惜,現在你們分開了,由我來保護你,我希望你能真正拋棄以往的傷痛,勇敢地,真切地打開內心,同樣愛著我。」

    胸口有無數情緒翻滾著,酸澀的,痛苦的,感動的,以及另一種柔軟的她也無法形容的感覺,它們叫囂著衝擊著她內心深處那層結了痂的地方,那個她曾經埋葬了柔情,再也不相信愛情的墳墓。

    「是的,我愛過他。」她終於低聲說出了口:「就像你說的,我沒有勇氣承認,我害怕受到傷害,我不敢付出,更不敢讓他知道。我騙自己說那只是女人的虛榮,時間久了連自己也信以為真。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愛已經消失了,可我依舊沒有勇氣去愛別人,浩楠,我沒有勇氣。」

    「我知道,都知道。」他擁她入懷吻著她柔軟的發。

    他的懷抱有淡而清新的味道,是屬於年輕男人的味道,溫柔的手臂環繞著她的身體,還有他的吻,從她的臉頰滑下到嘴唇,輕而柔軟。

    「試著愛我,」他捧著她的臉輕輕吻著,看著她的眼睛:「夏冬,說『好』,說答應我,說愛我……」他又吻上了她。

    閉上眼睛,周圍都是他的味道,夏冬低聲地抗議:「這是誘騙,我不同意。」

    他伏在她頸窩低低地笑,聲音低而沙啞:「我就是要誘騙你,如果這樣能聽到你說愛我……」

    愛他嗎?夏冬無法說出口,曾經的經歷讓她止步不前,可面對這樣的男人她又怎能拒絕?試著去愛,試著去不怕傷害,試著做一個勇敢的人,試著真正從以前站起來,不再假以其它的力量,這是多麼大的誘惑。

    月光輕柔地落進來,照在康浩楠年輕的臉上,額前的一縷頭髮垂下來,他的眉眼皆是柔情,深深的眸子裡有水光閃亮著,看得她的心跳不已。他低下頭吻她,雙手環著她,微微用力便將她抱離地面。夏冬輕呼,下一刻卻被他吻去了聲音。

    黑暗裡他將她放在床上,輕輕覆上她,然後他的吻便鋪天蓋地地落下來。

    「浩楠……」她想推開他,卻終於沒有,月光依舊美麗,她閉上眼睛,手臂環住了他。

    「說愛我……」在最親密的時候他低吟。

    「浩楠……」她喘息著,終於向自己的內心妥協:「我愛你。」

    他伏在她的胸口,牙齒咬進了她的皮膚,她驚呼,可最終卻忍住了,如果這是愛必須伴隨著痛楚,那麼她寧願承受。他說的對,她在愛情的道路上懦弱了太久,將自己封在了一條死路上,該是解脫的時候了,哪怕將來還會痛她也不再害怕,因為她真的愛過。

    醒來時陽光已經代替了月光,透過柔柔的白紗照進來,帶著冬日特有的溫暖。昨夜的一切就像一場夢,夏冬轉過頭,看到康浩楠就伏在她的身邊,手臂環過她的身體。陽光下他的黑色有些零亂,睫毛長而捲曲,嘴角微微抿著,像個心滿意足的孩子。

    她的手指穿過他濃密的黑髮,突然感覺無比的心安,比以往曾經度過的任何早上都不同,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愛情,可是此刻,她是幸福的。

    他張開眼睛。

    「早。」她笑著拍他的臉,他卻笑著將她撲倒,她掙扎著起身,卻又被他拖回去。從背後環住她,他的聲音還帶著清晨的慵懶:「昨夜說過話,不許反悔。」

    她笑著揉亂他的頭髮,他卻扳過她的身體看著她,眼睛亮晶晶的:「為什麼愛我?」

    夏冬笑著看他,手指滑過他的眼角眉梢,還有他的胸前:「為了你的美色。」

    看著她的笑容康浩楠有一陣怔忡,半晌才輕笑著道:「我也是。」

    這是一個太過甜蜜的早晨,在夏冬近三十年的生命裡,還沒有什麼時候說過這麼多傻話,做過這麼多無聊的事,可是她的心裡卻從沒有過這樣的滿足。

    離開的時候,夏冬再次來到壁爐前看著這裡曾經的女主人,她的美貌並沒有因為時間流逝而失去,而是化成了淡而柔美的哀愁。

    「要是母親在,一定會喜歡你。」康浩楠垂下頭吻著她的臉頰。

    「一個拐走他兒子的壞女人嗎?」夏冬不由自主的打趣。

    「不是,」康浩楠抬頭看著母親:「是一個給了她兒子幸福的女人,而且,母親沒有做到的事你做到了,我想她會更加喜歡你。」

    夏冬怔了怔,才想起他說的是自己離婚的事,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浩楠,你為什麼會愛上我?」

    以普遍的價值觀來看他們相差的太多,她離過婚,而他仍是單身,在這個大部分人對離婚女人極其輕視的環境裡,他愛上了她什麼?

    他捉住她的手道:「是啊,我愛上了你什麼呢?也許我根本也就是一個怪人,母親去世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辦法和別人交流,因為感覺不到他們與我的共鳴,那些幸福的女孩子充滿朝氣,未經世事,我也試過和她們來往,可是心裡卻總是空蕩蕩的沒有著落。有些話我不能和她們說,如果只是換取同情的話,我不想要。直到那個雪夜裡我看到你走在街上,那時候我就想,原來也有一個人和我一樣……」

    「浩楠。」夏冬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卻被他握住。

    「不許跑掉,夏冬,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就一直在追著你……」

    「我不走。」夏冬淡而無奈地笑,因為除了他,她已經無路可走。

    人們常會說:愛情不過是一個甜蜜的陷阱,當被誘騙的人們開始依賴它的時候,它或者毀於婚姻,或者毀於騙局。夏冬不知道自己感受到的這份感情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可人這一生總是要試一次的不是嗎?

    當她將這番話告訴林然時,已經是幾天後的事了。

    「康浩楠……如果沒記錯的話,在阿姨的葬禮上我應該見過他,」林然像是在思考什麼:「很年輕,很溫和,那時候我就在想,他對你應該是與眾不同的。」

    夏冬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別這樣夏冬,我給不了你勇氣。」林然笑著道:「你不是已經決定和他在一起了嗎?為什麼還在懷疑,或者你以為他會是第二個何意軒?」

    夏冬無奈地笑笑:「不要拿我開玩笑,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就算懷疑也會走下去。」

    林然點點頭,沉默了半晌又道:「為什麼當初你和何意軒在一起的時候沒有這份勇氣?還是那時候你們根本不懂怎麼愛別人?」

    是啊,為什麼那時候不敢呢?如果她當時再爭取一下,如果她勇敢地告訴他「我愛你」,是不是今天就會不一樣了呢?

    「林然,意軒不是康浩楠。」她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帳然,不論是那時還是現在,她一直認為如果一個男人在婚姻中仍然不懂得珍惜,又怎麼能放心將自己的愛托付?

    「好吧,不說這些不愉快的,夏冬,祝你幸福。」林然真誠地看著她。

    「謝謝。」夏冬笑:「希望有一天你也給我機會說這句話。」

    「希望吧,」林然並不期待:「只是在這之前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你知道魏肖嗎,他要回來了。」

    魏肖是林然的師兄,赫赫有名的胸外科醫生,在美國進修期間認識了某集團老總的女兒,已經結婚,還有一個女兒。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他曾經還是林然的男朋友。

    「五年同窗,我把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東西都給了他,可是他卻什麼也不說就走了。」林然嘲諷地笑:「比起你當年的謹慎,我大膽相信愛情,可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說他要回來了,想見見我。」

    夏冬不明白這個男人是怎麼想的,於是只能安慰道:「或者他只想看你過的好不好?」

    「別逗了夏冬,」林然笑:「他只是想看看我有多麼的悲慘,或者說他的妻子更想知道我有多麼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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