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風 第27章 浪子回頭 (2)
    其他蛤蟆晚會時由創作者歌唱。

    這想法令他興奮極了。他非常刻苦努力地寫了起來,到中午全寫好了。這時有人來報告說有個衣衫邋遢的小黃鼠狼在門口畏畏縮縮地打聽是否能為老爺服務。蛤蟆大搖大擺地走出去,發現是頭天晚上的一個戰俘。那黃鼠狼非常恭敬,急於討好。蛤蟆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一摞請帖塞進了他的爪子,叫他趕快出發,盡早送到。如果他晚上願意回來,可能有一個先令給他(但也說不定沒有)。可憐的黃鼠狼似乎真有點千恩萬謝,急忙完成任務去了。

    別的動物回來吃午飯了,因為在河上玩了一上午,很活躍,很輕鬆。鼴鼠感到不安,不放心地看了看蛤蟆,以為他會生氣或是沮喪,卻發現他十分高興和得意,不禁擔心出了什麼花樣。此刻水老鼠跟狗獾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午飯吃完蛤蟆把爪子往褲子口袋深處一塞,信口說了句:「嗨,願怎麼玩就怎麼玩吧,夥伴們!想要什麼就提出來!」便往花園方向大搖大擺地走去。他要到那兒去為自己的發言準備內容。這時水老鼠抓住了他的胳膊。

    蛤蟆很不明白他的意圖,想起身離開,但當狗獾也緊緊抓住了他另外一隻胳臂時,他明白了:遊戲開始了。兩個動物夾著他進了從門廳進入的小吸煙室,關上了門,把他塞進了椅子,然後在他面前一站。蛤蟆沒有做聲,帶著惡劣的情緒懷疑地打量著他倆。

    「現在你聽著,蛤蟆,」水老鼠說,「是關於這次宴會的。很抱歉,我只能像這樣跟你談話。但是我們要你清楚瞭解(永遠瞭解),宴會上是不會有唱歌和演說了。你要努力明白一個事實,在目前情況下,我們只是告訴你,而不會跟你辯論。」

    蛤蟆明白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他們瞭解他,看穿了他,先動了手。他愉快的夢粉碎了。

    「我只給他們唱一支小曲也不行嗎?」蛤蟆可憐巴巴地爭辯道。

    「不,就連一支也不行。」水老鼠斷然回答,雖然眼見可憐的蛤蟆失望時那顫抖的嘴唇他自己心裡也流血,「沒有好處的,蛤蟆!你很明白你那些歌全是自滿、誇耀和虛榮;你的演說也只是自我表揚和粗魯的誇張,還有,還有……」

    「還有廢話。」狗獾插嘴道,態度跟往常一樣。

    「這是為你自己好,」水老鼠繼續說,「你知道自己早晚必須翻開新的一頁,而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可以說是你事業的轉折點。請別以為我說這話時心裡不比你更難受。」

    蛤蟆悶了好一會兒,陷入了沉思。最後,他抬起頭,眉宇間露出了強烈衝動的跡象。

    「你們已經征服了我,我的朋友。」他有點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我提出的只是個小小的要求:讓我再開一次花,再膨脹一個晚上,放縱一次,聽一聽海濤一樣的喝彩。我一向覺得那喝彩——不知道為什麼,能展示出我最優秀的品質。不過,我明白你們是對的,我錯了,從今以後我要變成個迥然不同的蛤蟆。朋友們,我不會再讓你們為我臉紅了。但是,啊,天呀,啊,天呀,這世界真是艱難呀!」

    他拿手絹摀住了臉,搖搖晃晃地離開了房間。

    「狗獾,」水老鼠說,「你有什麼感覺我不知道,可我覺得自己是個畜生。」

    「啊,我知道,我知道,」狗獾憂鬱地說,「但這事是要做的。這個善良的傢伙一定要在這裡住下去,管理自己的財產,受到尊敬。你願意讓他遭到黃鼠狼和棕鼬的戲弄和嘲笑,成為大眾的笑柄嗎?」

    「當然不願意,」水老鼠說,「說起黃鼠狼,我們幸好遇見正要去送請帖那個小傢伙。我從你告訴我的情況裡懷疑其中有問題,便看了一兩封請帖。簡直是丟臉。我把請帖全沒收了。現在,善良的鼴鼠正在藍色密室裡填寫簡單明瞭的請帖。」

    宴會的時間終於接近了。離開那兩位回到寢室後的蛤蟆還在寢室裡坐著,神情憂鬱,思緒萬千。他把額頭伏在前爪上想了很久,想得很深。他的表情慢慢開朗起來,開始笑了,慢慢地笑了很久,然後不好意思地偷笑了。最後,他站起身子關上門,放下簾子遮住了窗戶。然後把屋裡的椅子全拉來排成個半圓,自己在椅子前面坐下。他鼓起了蛤蟆肚,鞠了個躬,咳嗽了兩聲,對著「聽眾」高聲大氣地唱了起來。他似乎清楚地見到聽眾聽得很入迷。

    蛤蟆最後的小曲

    蛤蟆——回家——以後!

    餐廳裡好恐慌,大廳裡在呼救,

    牛棚裡哭啼啼,馬廄裡淚花流,

    蛤蟆——回家——以後。

    蛤蟆——回到——家門!

    撞壞了大門,打碎了窗欞,

    黃鼠狼嚇倒在地,他斷了魂。

    蛤蟆——回到——家門!

    彭彭彭的大鼓聲!

    嘟嘟的軍號,致敬的士兵,

    轟轟的禮炮,嗚嗚的車鳴。

    英雄——回到——家門!

    嗚哇!嗚哇!歡呼啊!

    人群裡一個個大聲叫,

    我們以蛤蟆為驕傲。

    他的——好日子——來到了!

    他放開嗓子唱著,滿腔熱情,表情豐富,唱完了又從頭再唱了一遍。

    然後,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很長很長的一口氣。

    然後,他把頭髮刷子放進水罐,從正中分開了頭髮,把它筆直珵亮地平梳在兩邊臉上。

    然後,他開了門,一聲不響地下樓去招呼客人。他知道他們一定已經在起坐間裡逐漸聚集。

    蛤蟆一進門,全體動物便歡呼起來,圍到他身邊向他祝賀,說了許多有關他的勇氣、聰明和戰鬥表現的好話。但是,蛤蟆只淡淡地微笑著,輕輕地說:「並不如此!」有時也換個說法:「正好相反!」站在壁爐邊地毯上的水獺正向一圈可敬的朋友大談他如果在場會怎麼辦,這時他大叫了一聲走上前來,伸出手臂摟住了蛤蟆的脖子,想要帶他繞場一周,慶祝凱旋。但是蛤蟆只略微表示並不在意,便掙脫了身子,溫文爾雅地說:「運籌帷幄的是狗獾的頭腦,承受戰鬥的主要壓力的是鼴鼠和水老鼠,我只不過為隊伍服務罷了,做得很少,甚至沒有做什麼。」他這令人意料的態度顯然讓動物們感到迷惑,吃驚。在蛤蟆從一個客人到另一個客人紛紛給以謙遜的回答時,他感到每個動物對他的興趣都非常強烈。

    狗獾訂的菜餚全是最好的,宴會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動物們彼此談著話、歡笑著,也開開玩笑。當然,主席由蛤蟆擔任,可他在整個過程中都是眼睛望著鼻子,對身子兩邊的動物嘟噥些快活的空話。他偶然也偷看一眼狗獾和水老鼠,但每次偷看都只見他們張著嘴彼此望著。這給了他極大的滿足。夜漸漸深了,有些較為年輕活躍的動物開始交頭接耳,說是晚會不如在美好的往昔裡那麼有趣了。他們有的敲起了桌子喊道:「蛤蟆!講話!蛤蟆!講話!唱歌!蛤蟆先生唱歌!」但是蛤蟆只淡淡地搖搖頭,舉起一隻爪子作出溫和的反對。他把美味食物夾送給客人,跟他們聊天,開心地問候他們家裡那些未成年,還不能參加社交活動的成員,還讓他們知道,這次宴會是嚴格按照傳統習慣安排的。

    蛤蟆確實變了。

    宴會結束後,這四隻動物繼續著自己的生活。他們的生活曾經被粗暴的內戰所破壞,但從那以後,他們都過著快樂、幸福的生活,從此不再受到干擾。蛤蟆跟朋友們商量之後,選了一根漂亮的金鏈子送給了牢頭的女兒,還附了一封信。金鏈子上有個鑲嵌了珍珠的小盒,那信就連狗獾讀了也認為寫得謙遜、知恩、領情。機車司機的辛苦和煩勞也得到恰當的感謝和補償。蛤蟆還在狗獾的嚴厲督促之下費了不少工夫找到了駁船女人,謹慎地折價賠償了她的馬——儘管蛤蟆對此極為牴觸,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命運的工具,用以懲罰那有眼不識紳士的花胳臂女胖子的。關於馬價的確定,說實話,並不費勁,按當地評估員的評估,吉普賽人付的價是大體準確的。

    幾位朋友常常在漫長的夏季晚上到野樹林去散步。因為對他們來說,野樹林已經完全被成功地馴服了。那裡的居民對他們都非常客氣,這使他們感到非常高興。

    黃鼠狼媽媽把小黃鼠狼帶到洞口,指著他們說:「你看,乖乖!那邊走的就是偉大的蛤蟆先生!跟他一起的是英勇的水老鼠,一個很厲害的戰士!那邊過來的是有名的鼴鼠先生,你們常聽你爸爸談起的!」但是,在嬰兒們亂發脾氣不受約束的時候,黃鼠狼媽媽也會制止孩子說,如果他們再不住嘴,凶狠的狗獾就會來把他們抓走。這對狗獾先生自然是一種無端的誹謗,因為狗獾先生不喜歡社交。但是這一招對黃鼠狼來說一直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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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肯尼斯·格雷厄姆(1859年-1932年),英國作家,以《楊柳風》(TheWindintheWillows)(1908)一本經典兒童文學作品聞名於世。當還是一個年輕人時,格雷厄姆的一些小故事被發表在倫敦的雜誌上,比如《聖詹姆斯報》。在1893年,這些故事被搜集整理,以《異教文案》(PaganPapers)的名字出版。兩年後,《黃金時代》(TheGoldenAge)出版。接著是1898年的《夢幻的日子》(DreamDays),其中包含了《為我奏樂》(TheReluctantDragon)(後被改編為迪士尼電影)。

    格雷厄姆出生在蘇格蘭的愛丁堡。在他的幼年,因母親的離世,父親陷入酗酒的深淵,格雷厄姆搬到了祖母位於南英格蘭伯克郡泰晤士河畔的庫克漢姆村的家。他在聖愛德華中學學習,且成績優異。但當他提出想要進入牛津大學時,監護人以花費高昂的理由拒絕了他。1879年,格雷厄姆前往英格蘭銀行工作,作為一名秘書,他因健康問題在1908年退休。除了健康問題,促成他退休的,還有1903年一場可能含有政治因素的銀行槍擊事件。格雷厄姆被射擊了3次,均未打中。

    1899年,格雷厄姆和埃爾斯佩思·托馬斯(ElspethThomson)完婚,但婚姻並不美滿。他們唯一的兒子阿拉斯泰爾(Alastair)天生一目失明,並在其短暫的生命中備受病痛折磨,在他20歲生日的前兩天選擇了臥軌自殺,而這時他還是牛津大學的一名學生。出於對格雷厄姆的尊敬,阿拉斯泰爾的死被官方記錄為一次意外事故。

    1932年,格雷厄姆在伯克郡的潘伯尼逝世。他被埋葬在牛津的霍利瓦爾(Holywell)公墓,毗鄰美國流亡作家詹姆斯?布利什(JamesBlish)的墓穴。

    格雷厄姆的表兄,同為優秀作家的安東尼·霍普(AnthonyHope)為其撰寫了墓誌銘:「作為埃爾斯佩思的丈夫和阿拉斯泰爾的父親,肯尼斯·格雷厄姆的美好記憶在1932年7月6號永遠駐留在我們的心裡,因為他,我們的童年和文學也將變得更加美好。」

    在格雷厄姆的倒數第二部書和他的成功之作《楊柳風》之間存在十年的創作斷層。在這十年中,格雷厄姆成為了一個父親,他將他的孩子任性、倔強的個性移植到了他的四大角色之一——大搖大擺的蛤蟆先生身上。儘管《楊柳風》大獲成功,他卻沒有繼續創作續集。

    不管是作為一本書,還是一部電影,《楊柳風》都在當時引起了轟動,並長久地受到孩子與成人的喜愛。蛤蟆成為了書中最被喜愛的人物,他吵吵嚷嚷的個性同時吸引了孩子和成人。

    關於作品

    關於作品

    四個性格迥異的朋友——膽小怕事但又生性喜歡冒險的鼴鼠,擁有詩人的情懷、熱情好客、充滿浪漫詩趣的水老鼠,俠義十足、具有領袖風範的狗獾,喜歡吹牛、臭顯、追求時髦的蟾蜍和敦厚老實的水獺,他們在一個人和動物平等相處的虛構世界裡過著一種快樂而又富有冒險精神的生活,共享友誼和自然的恩賜。在它們詩意的傳奇經歷中,鼴鼠的懷鄉症、水老鼠在流浪和安居之間的選擇、狗獾的慷慨沉著的「老大」氣派、蟾蜍「機關算盡太聰明」的惹是生非讀後都令人難以忘懷。這些小東西們已經超越了普通的童話形象範本,可以在另一些更深入的層面上自由舒展,向人們生動地展現了自然與人、人與社會、性格與成長、歷史與風俗等諸多細膩的沉思。

    《楊柳風》是英國19世紀末的作家肯尼思·格雷厄姆帶給後人的莫大享受,這是一本關於家園最美麗的文學經典,被權威雜誌評為「一個世紀以來改變人們思維和生活方式」的名作,被譽為「最能代表二十世紀的一百本書」之一!故事的主人公生活在河岸或者大森林裡,有樂同享,有難同當。為了教育連連闖禍的哈蟆,動物們煞費苦心,對他說服教育;當哈蟆的住宅被黃鼠狼們霸佔以後,大家聯合起來,齊心協力,用智慧戰勝了比他們數量多得多的黃鼠狼,蟾蜍也從此改邪歸正!

    本書語言輕鬆、優美、流暢,以生活中孩子們經常見到的或很熟悉的小動物入手,從動物的眼光來看世界,把孩子帶入了風景如畫的小河邊:動物們見面後互相問候,彼此友好;在朋友遇到困難後,積極幫助,盡自己所能給朋友提供便利;通過自己的努力,幫助朋友改掉缺點……這些都是孩子們能從書中學到的優良品質。書中對景物的描寫也使人身臨其境,感受到大自然四季景色的神奇。

    通過本書,我們深深地記住了那四隻可愛的小動物,他們已經成為家喻戶曉的「大人物」,開啟了數代人的想像,挽留了無數顆童心。注重對國民進行「心性教育」的周作人很早就指出它是「二十世紀的兒童文學的佳作,值得把它譯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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