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紀事·胡蘿蔔須 第2章 自然紀事
    豬

    呶呶地叫個不停,那麼親暱,就好像我們和你是一夥兒的。你一邊走一邊拱著鼻子聞啊聞啊,別人走路靠腿,你還得要鼻子幫忙。

    你的兩隻大耳朵忽閃忽閃,就像兩片甜菜葉子,在那下面,藏著兩個黑黑的小眼睛。

    你整天都是大腹便便的樣子。

    你的毛皮很亮,上面的鬃毛很像栗子,後面還拖著一截短短的小尾巴,卷卷的。

    總有壞小子在嘲笑你:「多麼髒的豬啊!」

    無論他們說什麼,你總是笑呵呵地哼哼,可是他們卻總討厭你,還說你就喜歡油膩的污水。

    這是對你的污蔑。

    假如他們能給你洗臉的話,你的臉色一定很紅潤。

    你的不修邊幅,都是他們的錯。

    等人家鋪好了床,你就去睡,不乾不淨是你的天性。

    豬和珍珠

    豬跑到草地上,張口就吃。那張活潑的大嘴再也沒有離開地面。

    他可沒有挑肥揀瘦,而是見到什麼就啃什麼。那個長鼻子不知疲倦地拱啊拱啊,就像一把不鋒利的犁,又像一隻瞎眼的鼴鼠。

    他的大肚子圓滾滾,已經很像一個醃肉缸了,可他還是一個勁兒地往裡填東西。天氣?他才懶得管呢。

    他的鬃毛似乎要著火了,那是被中午的烈日烤的,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雲層越來越厚,在草地上方蔓延,似乎有很多的冰雹要落下來。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看,喜鵲躲了起來,火雞藏在了窩中,連充滿稚氣的小馬駒都跑到了橡樹底下。

    可豬還是待在那裡一直吃。

    一口也不肯落下。

    他感到了有些不舒服,可是他連尾巴都懶得搖一下。

    雲層破裂了,冰雹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他只是嘟囔了一句:

    「這些珍珠可真夠髒的!」

    孔雀

    他肯定是在今天結婚。

    本來,昨天就是迎親的日子,他穿著華麗的衣服,打扮得整整齊齊地去接新娘,可是她始終沒有出現。她本不應該在那麼重要的日子裡失約。

    他渾身上下裝飾著華美的飾品,頗有印度王子的風範。他在那裡來回踱步,自豪的神情溢於言表。愛情讓他散發出耀眼的光芒,他頭上的纓絡顫抖著,如同古代的豎琴在演奏。

    新娘依然沒有出現。

    他來到了屋頂上,向著遠方眺望,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他叫了起來,聲音有些嚇人:

    「萊嗡!萊嗡!」

    他在呼喊著自己的新娘,可是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更別說有什麼人出現了。周圍的家禽們早已聽慣了這種聲音,頭都懶得抬一下。而在以前,他們至少會讚美一下他的聲音的。他重新回到了院子裡,並不在意那些家禽們的態度。對於自己的美麗,他是十分有信心的。

    婚禮大概要推遲到明天才能舉行吧。

    那麼現在該做什麼呢?他也不知道。於是他邁著莊嚴的步伐,走向了石階,沿著石階繼續往上走。

    他拖著自己長著無數眼睛的燕尾服,望眼欲穿。

    他又一次演習了整套禮儀。

    雲雀

    我從來沒有見過雲雀。為了看他,天剛亮我就起床了,但是毫無收穫。他根本不在地上生活。

    今天,一大早我就出門了,順著乾草和泥塊尋找雲雀的蹤跡。

    荊棘籬笆上,一群群鳥兒飛來飛去。有時是灰色的麻雀,有時則是鮮艷的金翅鳥。

    松鴉穿著長禮服,在檢閱樹叢。

    苜蓿地上,一隻鵪鶉輕快地飛過,在它的身後留下了一條筆直的黑線。

    牧羊人在織毛線,他的手比婦女都要靈巧。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大群羊,它們的顏色都是相同的。

    朝暉沐浴著這一切,即便是烏鴉也含著笑。要知道,以前它他從沒預報過吉兆。

    像我一樣聆聽吧。

    在上面的某個地方,彷彿有人正在金盃中搗碎那一顆顆的水晶。您聽見了嗎?

    誰能告訴我,雲雀在哪裡唱歌呢?

    假如我抬頭仰望蒼天,太陽會灼傷我的眼睛。

    我只能低頭不語。

    雲雀是生活在天上的。生活在天上的鳥兒中,只有她將歌聲灑遍了人間。

    園子裡

    鍬:勞動就有希望。

    十字鎬:是的。

    群花:今天太陽會出來嗎?

    向日葵:會,只要我想。

    噴壺:不好意思,要是照我的想法,會下雨。而且,我要是拿掉蓮蓬頭,那就是一場傾盆大雨。

    玫瑰:啊,好大的風!

    支撐花木的柱子:怕什麼,有我呢。

    覆盆子:為什麼玫瑰要長刺呢?又沒人會吃它。

    水池中的鯉魚:這話說的對!因為別人要吃我,所以我才長刺。

    荊棘:是啊,可惜就是晚了些。

    玫瑰:你覺得我漂亮嗎?

    黃蜂:這要看裡面。

    玫瑰:好,請進來。

    蜜蜂:大家都稱讚我工作勤奮,我得繼續努力,爭取在本月底被提升為蜂巢長。

    紫花地丁:我們都是學院勳章的獲得者。

    白花地丁:所以我們應該謙虛啊,姐妹們。

    韭菜:是啊,我很高調嗎?

    菠菜:我是酸模。

    酸模:不,我才是呢。

    細蔥:啊!好難聞的氣味啊!

    大蒜:我敢肯定,這是那棵石竹花幹的好事。

    蘆筍:我的小指頭告訴了我一切。

    馬鈴薯:也許,大概,我剛才生了幾個小傢伙?

    蘋果樹(朝對面的梨樹說):我想結你的梨子、梨子、梨子……

    形象的捕捉者

    一大清早,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空氣很好,他的精神為之一振,輕快地走了出去。他並沒有帶乾糧,而且把獵槍留在了家裡。他要用自己的眼睛來觀察這個世界,領略那些美麗的景象。一路上,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他盡情地呼吸著這些對健康有益的氣息。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條道路。路上有很多光滑的石子,那是路的骨骼;路上還有許多凹陷的車轍,那是路的血脈。路的兩邊長著許多黑刺梨樹,上面掛著纍纍的果實。還有一些桑樹,枝葉十分茂盛,在路邊遮擋出許多濃陰。

    接著,河流也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河流的轉彎處發著白色的光,十分耀眼。垂在河面上的柳樹輕輕地撫摸著它,它漸漸地睡著了。突然,一條魚從河裡跳了起來,那樣子就像是一塊銀幣,閃閃發光。每當下雨的時候,河面便會顫顫發抖,驚起一陣陣波紋。

    在田野中,他又看到了一幅圖畫:麥浪在翻滾著,如同金色的海洋;苜蓿長得鬱鬱蔥蔥,十分鮮嫩;無數的小溪流過田野,織成了一張大網。偶爾,天空中會有一隻雲雀飛過,有時那也會是一隻金翅鳥。

    他走進了樹林,他的感覺是那麼的細膩,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沉浸在香氣之中,聆聽著周圍的聲音。他的神經似乎和枝葉的脈絡聯繫在了一起,而他也彷彿獲得了與樹木交流的能力。

    但僅僅過了片刻,他便覺得十分不安,於是離開了森林,跟隨著翻砂工回到了他們的村莊。

    夕陽正在緩緩地落下,他站在院子裡,凝視著遠方。忽然,他的眼睛放出了亮光,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太陽正在脫那金光閃閃的長袍,而雲霞則在天空中胡亂的鋪擺著。

    他回到了屋裡,熄了燈,躺在床上準備睡覺。黃昏時的美麗景像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久久地回味著這些形象。

    那些白天的記憶,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他的眼前,消失一個,又喚起了另一個,不斷地有新形象出現。它們就像是被追逐的山鶉,直到傍晚才獲得片刻的安閒,放鬆地唱著歌,在田野中相互召喚。

    螳螂

    黑漆漆的,扁乎乎的,就像鎖上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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