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校長不厚道,拿小布袋裝自己的學生,而且裝得嚴嚴實實,一絲縫隙都不給范鴻宇同學留下。
這個小布袋的殺傷力,兩天之後就完全顯露出來。
彥華市常務副市長高潔同志到省城開會,回家陪父母吃飯,范鴻宇同學自然要屁顛屁顛趕到市委常委院,陪岳父岳母聊天說話。
一家子坐在客廳沙發裡,等著看《青山新聞》和中央台的《新聞聯播》。只要沒有其他特別要緊的事情,這是雷打不動的「程序」。
「鴻宇,你下個月就畢業了吧?」
高潔和范鴻宇挨在一起,明知故問。
「哎呀,可算是要畢業了。」
范鴻宇同學就歎了口氣,很沒有覺悟地說道。
高書記瞥了他一眼,淡然說道:「范秘書,這個態度不端正啊。理論知識,還是要系統一點好,基礎要紮實。今後,你不可能永遠都做行政工作,黨務這一塊,也是少不了的。」
貌似范秘書曾經就幹過黨委書記。
「就是啊,雖然大道理靠不住,沒幾個人願意聽,但你將來要是做了縣委書記市委書記什麼的,連大道理都不會講,那也太沒有水平了!」
高市長馬上就在一旁附和。
彷彿在高市長心目中,縣委書記市委書記的官帽子,已經擱在自家衣櫥裡,不定什麼時候,范鴻宇就取出來,撣撣灰塵,隨手戴上了。
高媽媽笑出聲來,嗔道:「小潔,你們一唱一和,故意跟你爸置氣呢?」
高潔就和范鴻宇一起,吃吃竊笑。
高興漢和邱明山一樣,時常會調侃一下范鴻宇,高潔就「女生外向」,盡幫著男朋友和老爸「搗蛋」。
高興漢理都不理他們,自顧自看電視。
十八點三十分,《青山新聞》準時開播。
第一條是關於省委書記榮啟高的新聞,接下來,電視畫面上就播出了袁留彥和省委黨校處級幹部***學員們座談的新聞。
好像前天下午,確實有記者跟隨採訪。
高潔不由很詫異地說道:「袁留彥去黨校了?」
對這位位高權重的省委副書記,高潔似乎沒有多少好感,直呼其名,殊少敬重之意。
范鴻宇笑了笑,說道:「是啊,袁校長不厚道,拿個小布袋,把我給裝進去了。」
高潔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什麼意思?」
范鴻宇的語氣雖然很輕鬆,但這話確實挺嚇人的。堂堂省委副書記,省委黨校校長,居然赤膊上陣,拿小布袋裝自己的學生,是個什麼概念?
范鴻宇笑道:「沒什麼,接著看下去就知道了。」
高潔便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機,眼睛都不眨一下。
連高媽媽都跟著有點緊張。
在青山省,袁留彥的權威不是說著好玩的。自己女婿怎麼又得罪這樣的狠人了?貌似范鴻宇同志,還真是不消停,厲害角色一個接一個地可勁得罪。
袁留彥在省委黨校青年幹部***(處干班只是俗稱)的講話,播音員字正腔圓,原文照播。對范鴻宇同學和楓林鎮的同志們「夯實基礎,一步一個腳印,不貪功,不冒進」的穩打穩扎,進行充分肯定,高度評價。
高興漢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高潔可就沒有老爸這樣的好涵養了,怒形於色,憤然說道:「袁留彥怎麼能這樣?他堂堂一個省委副書記,正省部級領導,搞這樣的小動作?太丟份了!」
別人可以批評她,甚至可以陰她,高潔都能忍,唯獨不能忍的就是陰范鴻宇。
袁留彥這一手著實不漂亮,「以大欺小」,簡直就是鬧笑話,太沒有器量了。
范鴻宇笑道:「校長同志可不是針對我來的。」
「我知道。他是沖尤省長去的。有本事,直接找尤省長打擂台去,給你使絆子,算怎麼回事?」高潔俏臉漲得通紅,柔美的胸部急促起伏,真的氣壞了:「以前真沒看出來,他竟然是這種人!哼!」
總算高潔頗有教養,「小人」二字忍住了,沒說出口來。
范鴻宇仍然臉帶微笑,說道:「也沒什麼,大千世界,百種米養百樣人。不見得誰的官大,誰的格局就高,器宇就大。」
高興漢瞥了過來,說道:「范秘書,我怎麼聽著,你這話裡有話啊?」
范鴻宇連忙說道:「高伯伯,我可沒敢說您,您的格局挺高的,器宇廣大。」
高潔撅起嘴,很不滿地說道:「爸,都什麼時候了?您還在開玩笑!有人要陷害鴻宇!」
「放心,你男朋友,不是什麼人都能陷害得了的。」
高興漢悠悠地說道。
高媽媽在一旁擔憂地說道:「老高,不能掉以輕心。袁書記那人……」
話只說了一半,但意思誰都明白。袁留彥在青山省委的口碑,並不太好。大家都知道,他並非一位胸襟寬廣的領導,對下屬要求比較嚴格。
高興漢笑笑,不吭聲。
「鴻宇,這樣不行,你得馬上向尤省長匯報,不能讓他誤會你!」
高潔急急說道。
相對來說,范鴻宇被袁留彥「算計」,高潔還不是太擔心。畢竟范鴻宇不是省委機關的幹部,而是尤利民內定的大秘書人選。一般來說,其他領導不會來干涉尤利民秘書班子成員的使用。縱算省委榮書記也不會干涉。但如果尤利民對范鴻宇產生了誤會,那就真的糟糕了。
范鴻宇搖搖頭,說道:「用不著匯報,也許這會,尤省長已經知道了。」
話音未落,他腰間的傳呼機就「嘀嘀嘀」地鳴響起來,范鴻宇拿起傳呼機一看,笑了起來:「說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旁邊茶几上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鴻宇?」
電話那邊,傳來蕭郎的聲音。
「蕭哥!」
「怎麼回事?袁書記去黨校了?」
蕭郎壓低了聲音說道,顯然不想讓別人聽到他和范鴻宇的談話。
「你也看了?」
「能不看嗎?尤省長正在這裡和陳部長吃飯,結果電視上就播出這條新聞來。陳部長的態度馬上就變了……」
蕭郎平日裡涵養甚好,這時語氣也有點氣憤。很明顯,蕭郎對袁留彥這一手也十分不滿。
范鴻宇卻依舊很輕鬆地笑著說道:「袁書記是省委領導,他一定要我談談經驗,一定要幫我總結楓林模式,我也沒辦法啊。怎麼說也是領導對我們的一種關懷嘛……」
「鴻宇?」
蕭郎立馬也聽出味道不對,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蕭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那尤省長那裡……」
「尤省長不是已經親眼看到新聞了嗎?就用不著我們匯報了。」
掛斷蕭郎的電話,范鴻宇掏出「青山王」,敬給岳父老子,自己也點上一支。
高潔急急問道:「鴻宇,尤省長看到這新聞了?」
「嗯,尤省長前天去的首都,向國—務—院領導匯報,想要在明年的國債裡,為我們省裡申請幾個億的修路資金。剛才正和財政部的陳部長一起吃飯呢,結果就看到新聞了。」
高潔緊盯著問道:「那陳部長什麼看法?」
「據蕭郎說,陳部長的態度出現了變化。」
「能不起變化嗎?你們省裡自己的意見都沒有統一,人家財政部憑什麼給你們發國債啊?壓根就是故意的!」
高潔氣憤憤地說道。
見了女兒氣憤的模樣,高興漢微微一笑,說道:「小潔,大方向沒錯,細節方面還要再考慮周到一點。」
「爸?」
高潔揚起了眉毛。
高興漢點點頭,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高潔秀眉微蹙,認真思索起來,范鴻宇也臉帶微笑望著她。似乎有個什麼秘密,高興漢和他都已經知道了,高潔還沒想明白。
「我知道了,這是《青山新聞》……」
稍頃,高潔嚷嚷了起來。
「對了。尤省長和陳部長在首都吃飯,卻看《青山新聞》,難道不是很奇怪嗎?」
范鴻宇微笑說道。
「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家既然搞出這麼個新聞來,自然要讓陳部長看到。我真就不明白了,修路是大好事,為什麼他們一定要和其他事情扯在一起?」
「因為他們能從中獲得政治利益。」
「政治利益?為了他們的政治利益,就要犧牲全省人民的經濟利益嗎?就這樣當領導?」
高潔益發的氣憤難耐。
高興漢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小潔,你是個善良的孩子……還好,你這位男朋友算是找對了,他比你壞多了。要不是這樣,我還真不放心讓你繼續在基層呆著。」
這算什麼評價?
都到這個時候了,高興漢還不忘調侃女婿一把。
范鴻宇頓時大為不忿,說道:「高伯伯,如果沒有你的同意,我再壞也沒轍!」
高潔滿頭霧水,瞧瞧老子又瞧瞧男朋友,疑惑地問道:「爸,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啊?」
高興漢淡淡說道:「還是讓你男朋友告訴你吧。」
「快說!」
高潔鼓起嘴巴,盯住了范鴻宇。
「沒什麼,既然人家一定要折騰,那我就陪他們折騰到底!不幹掉幾個,他們是不會消停的。」
范鴻宇臉上帶著笑意,說出來的話卻殺機四溢,甚至高潔都輕輕打了個寒顫。過往的事實已經證明,一旦范鴻宇的鬥志熊熊燃燒起來,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